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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死亡

第二节  我与生死  一切生死皆是因“我”而起,一切生死之痛苦也是由于“我”的存在而得以生长、蔓延,对于死亡的恐惧和惊慌更是由于这个“我”的作祟。然而,一切生死的解脱也是从“我”开始,一切生死之痛苦的消灭,以及能够欣然走向死亡之路,能够喜悦地面对现实生活的,也还是从我做起。可以说这个“我”就是真正的生死之主人啊。“我”与“生死”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内在关连,要想于生死中得大自在,还必须先要了解这些“我”与“生死”有什么关系。因此,我们这里就此二者相应的层面,以及放下“我”和解脱“生死”之后的境界,做一个对比研究,这对于了解佛教的临终自我关怀,非常重要。
   临终自我关怀就是首先要了解“自我”,把自我训练成一个能够适应甚至是欣赏生命中各种景象的旅行家,成为充满力量的健康生命之运动员,然后才使自己在临终时顺利地走过死亡通道,从而超越了现实轮回的局限和狭隘,迈向生命的另一个美丽国土,夺取生命自由洒脱之桂冠。
   诸法本来无我,“我”只是一种执著而已。对于色身肉体乃至心情感受的执著,执此以为是真实不变的永恒,或者认为此中具有自我主宰之意义,都是我执的表现,称为人我。
   这个人我的特点就是零碎,也就是我们对于自己肉体之躯和内在心灵的执著都是凌乱杂碎的。没有一个观点,也没有一次想法能够始终贯穿着整个生命,一切人生的价值观和苦乐感受,也都是由无数个碎片组成,纷纷扰扰,在生命中隐隐地飞扬,构成了色彩斑斓、五花八门的现实世界,感受着五彩缤纷、丰富多姿的现实人生。
   不但人生如此,一切轮回的众生也都是如此。比如地狱的痛苦由于对那痛苦之境的贪爱和嗔恨,贪嗔二者交织出现,痛苦万端的境界就变得身心无奈。饿鬼的苦难也是由于坚固的贪欲之火在炽烈地焚烧着,焦烂的身心全都被无尽的悭贪分割成无数个碎片,真的成了惨不忍睹的悲惨世界。畜生之苦由于无知和狭隘,显得毫无记忆、毫无动力,一切生命的力量都被这些对身心的执著,被这些愚昧的思绪所隔阂,从而成为了生命中那个黑暗的角落。三恶道就是如此受到了人我的挑唆,纯粹以分裂的思想和手段来表演生命的悲剧——分段生死,令人感伤不已!
   当我们明白了这个零落模糊的生命状态,只是由于对自己一个影子之误会后,从而打开了现实生活的新局面,不再是顾影自怜和斤斤计较,那就跳出了轮回的痛苦和生命的漩涡。回观生命的图景,不禁让人产生丝丝的悸恸,感慨人生世界的虚幻和多苦,从此不再进入苦海游玩。但这又是另一种对于生命的误解,这种误解也使明白的人深感惋惜!
   所以,人们就这样从一个误区出来,又掉进了另一个误区,总是不停的在生灭变易,无论是事相上的分隔,还是精神上的演绎,都在演示着千古不变的规律——生死。
   我是生死的主人,生死有多久,我就有多大,我有多大,痛苦就有多长,长夜漫漫都是在“我”的带领下奔赴生命的前线,伴随着贪嗔痴的伙伴,而在身心世界上掠夺尘劳,窃取物质和精神两大元素。
   佛法告诉我们,第一要认识我的层次,以及伴随着我的生死状况。第二要看到这个我没有了之后,就能还给我们身心世界的本来面目,值得我们去努力。第三是认识我与生死、努力解脱我与生死的束缚,其中的方法和微妙。所以,这才能让我们看到古代大德和现前三宝那洒脱背影的内含。

一、人我与法我

   人我就是人我执,或者叫做人我见,即执著人体内有一个我,或是执著有真实之我、人、众生、寿者等的见解,这都是属于人我的范围。如上文所说的凡我和神我,都是人我的见解,这是对生命极端的误会。所以,由此而生起的生死,也就会有极端的痛苦。
   人我是旧译的用语,新译则改称为生我,本质虽然一样,但在范围上似乎更加明确了。如《成唯识论述记》卷一(本)说:“先云人我,今说为生。但说于人我不该余趣故。”  亦即人我只限于人趣而言,生我则广泛的包括了其余诸趣的众生来说。因为六道众生都有这种我执,所以这样说更为准确。不过我们中国的大乘佛法都习惯于说人我了,所以也就很难改过来,这或许是因为佛法的教化对象,主要还是针对人生而言的缘故吧。
   法我就是法我执,或者叫做法我见,即执著一切法皆有实际的本体,如执著一切事物、现象、概念等,认为这些都是固定不变的实体。人们总是对自身之外的一切事物,有着自己的看法、想法、做法等等,通过这些看法想法和做法来感受这个世界,企图以自己的意志力来控制这个世界,让自己作这个世界的真正的主人。
   但是,这个如意算盘却算计错了。因为整个背景资料就是一个天大的谎言。是在错误的方程式下来运算命题,无论你的过程是多么的准确无误,无论你的愿望是多么美好善良,无论你的答案是多么令人兴奋,但其结果就是错的。这样一来,整个题目的计算也都全盘错了。
   老子说“吾有大患,以吾有身,倘若无身,何患之有。”古人还说“哀莫大于心死。”可见由此身、心引起来的苦患和哀伤,也是生命中最为难以忍耐的苦痛。不过,这只是一种既定的现象而已,仅仅看到了这一层身心的过患,对于了解真正之我,还是远远不够的。
   人我见也叫身见,因为只看到五阴假合的身体为我,以及与我相对应的我所(我之所有),却看不到这个身体正是由五阴假合而成的。如果能够看到现实世界的一切色心诸法都只是五阴假合而已,并没有真实的我与我所,那就破除了我执。但这时对于五阴之法的执著却还存在,因为色心诸法的假合规律仍然很明显的存在于身心世界当中。
   但如果能够进一步看到了这个身心世界原本就是五阴的假合,那就轻而易举地把五阴放下,看到了一切法本来就是无自性的空,并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永恒支柱,五阴并不是生命的全部内涵,更不是生命的真实本质。从而不在对于身心内外一切事物现象执著,也不再因为五阴世界的杂乱无章而痛苦不堪,更不会有肉体之躯的生老病死之恐惧。在真理面前变得极为自由洒脱,显现了生命中最初最朴素的庄严!
   法我执也是一种对于概念的执著,通过把某种握概念而感受到了其中的种种功能作用,因此就以为这是永恒的真理。然而,这并不能由自己来任意决定或者改造的,他只是一个不属于任何人主宰的东西,只是一个规律而已。
   从因果上说,人我是依据法我而起的,因为法我更为微细难知,而人我则很容易被我们一眼看穿的。法我执如皮,而人我执如毛,毛依皮而有,皮因毛而固。法我执如灭,人我执亦灭,犹如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正如《三无性论》卷下说:“身见人未能见诸阴,故于诸阴上横计人我及我所。若得人我及我所空时,始不见我及所,方能觉了但是诸阴法。由觉了诸法故法我及所,方能觉了但是诸阴法。由觉了诸法故法我即灭。觉了法者,谓见分别无相、依他无生、真实无性也。以法执灭故随眠我见悉灭,故知人我执从法我执生。”  
   所以,在破除这二种我执的时候,如按照次第来说,也是先要从粗的人我执开始破,后再从微细的法我执来破,而在凡夫位时,具足这两种执著,所以是最痛苦的。到了证得二乘果位的时候,人我执已经破除,解脱了分段生死的痛苦,但还留有法我执,也只是破除我执的果,而未能真正从根本的内因上截断变易生死之流。
   如陈译《摄大乘论释》卷十说:“凡夫性无明是初地障。此无明即是身见。身见有二种:一因,二果。法我执是因,人我执是果。因即凡夫性,迷法无我故称无明。二乘但能除果,不能断因,若不断此无明则不得入初地。”  
   初地就是彻见佛性的阶位,破除了第一分无明,在了断人我和法我的那刻,真正看到了生命内在的真实,从此不再迷惑于一切现象世界的复杂纷陈,如实了知身心世界的本质,智慧与慈悲从内心自然生起,生命的微妙第一义得以显露,真是庆快平生之大喜啊!
   可是,人们首先受制于身心世界的这些规律(法我),然后局限于人我是非的判断(人我),于此中间奔走呼号,游离于生命的影子中,追求于生死的苦厄里,岂不哀哉可伤?
   在这两种“我执”的支配下,生死也变得很有规律,痛苦也就犹如高山一样堆积起来,我们看到了生死之苦的根基和颠峰,也看到了生死的的内在本质。

二、分段与变易

   生死有两种表现形态,一是分段生死,二是变易生死。此二种生死的直接原因就是前面所说的人我执和法我执,人我执体现了分段生死的认识范围,法我执则体现了变易生死的思想观念。生命的烦恼和痛苦都是由这二种生死而来,此二种生死又是从这两种执著而生,这一切归根结蒂就是对于生命的完全无知。无知是痛苦的,无知是愚昧的,无知也就是无明,他会表现在人生的每个角落。而表现得最为突出者,乃是这两种生死。
   如《成唯识论》卷八说:“生死有二:一、分段生死,谓诸有漏善不善业,由烦恼障缘助势力所感,三界粗异熟果,身命短长随因缘力,有定齐限,故名分段。二、不思议变易生死,谓诸无漏有分别业,由所知障缘助势力所感,殊胜细异熟果,由悲愿力,改转身命,无定齐限,故名变易。无漏定愿正所资感,妙用难测,各不思议,或名意成身,随意愿成故。”  
   这是指出,分段生死是属于凡夫众生在烦恼迷惑的势力下而感召的三界轮回之生死果报。变易生死则属于三乘圣人在无有烦恼障碍,但有所知之障碍的情况下,能够以其悲愿和禅定的力量而变化身体寿命的生死果报。所以前者为我们现实的生死状况,属于能够思维考虑观察的,而后者则是我们凡夫所无法想象、难以思量议论的生死情景。
   1、分段生死
   分段生死,又称有为生死,指迷界凡夫所受的生死,即凡夫因为造作了带有烦恼的善恶行为,而感得在三界六道当中轮回,于其中间所受的肉身生死。肉身有美丑胖瘦高矮的差别,寿命长短不同,而构成的分分段段之生死,故称为分段生死。如《胜鬘宝窟》卷中(末)说:“言分段生死者,谓色形区别、寿期短长也。”  而《大智度论》卷五也说:“生死轮载人,诸烦恼结使,大力自在转,无人能禁止。”  这就是说,凡夫众生轮回在生死之中,都是由于诸多烦恼结使(习气毛病)的力量,而不停地运转着,毫无把握,毫无头绪,没有人能够使其自然停止。
   我们从最现实的角度出发,佛教临终关怀的根本前提就是要看清楚这个分段生死的内涵,关怀他人顺利通过此段与彼段的关口,使其不受过关时期的种种痛楚。而临终自我关怀更是对于此种分段生死的自由把握,使自己能够于生死关头畅通无阻。
   就大的根本的范围来看,分段就是指今生不知到自己的前生和来生,每一次的生死都是各自分裂开来,成为独立的一个单元,看似互不相干,段段情景不同。
   若就小的范围来观察,分段则是指凡夫的生命景象所具有强烈的阶段性。今日不知明日事,今年不见去年人。在这种无常变化的景象中,无知和遗忘的个性,把生命的脉络分割成无数个断路,把整体的生命粉碎为无数个尘埃,犹如梦痕一般没有接缀的迹象,也不知道联系的地方。
   在这样一个极为不稳定的生命状态中,人们对于死亡当然只有恐惧和惊惶的份了。实际上这种恐惧也就是对于自己将要面临的未知世界的无奈。譬如领着我们走向一个陌生的地方,在进入这个地方的大门时,就要经历一番皮破肉绽的毒打,然后才能放行,而又不知道放行之后还有多少这样的苦楚。更不能接受的是此生的亲朋好友都没有一个能够陪伴着自己,那种痛苦时的孤独熬煎,怎不使人心酸泪落啊!
   但是,如果能够认识到其中的真相,事情就不会搞得那么糟了。起码对于自己将要去的世界,会充满信心。会在还未面临死亡考验的时候,就事先做好准备或者某种必要的训练,使自己能够在过关时镇定一些,甚或让自己主动的选择过关的答卷——选择死亡的形式(如坐脱立亡之类)。那就非但不用挨打挨饿挨考验,而且还能自由自在自主张了。
   2、变易生死
   变易生死,又名为不思议变易生死、无为生死。这是指阿罗汉、辟支佛、大力菩萨等超越三界轮回的圣者,依据没有烦恼的清净大愿所感得的细妙殊胜依身之生死,因将分段生死的粗劣身改转变易而得不思议身,此种身仍然具有生死的特性,故称变易生死。
   此种生死的前因就是法我执,也就是对于宇宙间的规律非常在意,而且是如实的把握了这种规律,能够使自己的生命进入这种规律之中。就象发射的卫星进入了轨道一样,不再被强烈的地心引力所吸引(解脱六道的轮回),但又被太空轨道的规律所左右,所以还是一种比较稳定的生死现象,不再具有轮回中不稳定的因素。相对于分段零落的生死而言,已经是极大的安慰了。
   就变易生死本身来说,又有三种情况之差别,如《大乘义章》卷八(本)所说:“言变易者,泛释有三:一者微细生灭无常念念迁异,前变后易名为变易。变易是死,名变易死。故《地持》中,生灭坏苦,名变异苦,此通凡圣。二者缘照无漏所得法身神化无碍,能变能易,故名变易。变易是死,名变易死,此该大小。三者真证法身隐显自在能变能易,故言变易;变易非死,但此法身,未出生灭,犹为无常死法,所随变易身上,有其生死,名变易死,此唯在天。”  
   第一是从现实人生的心态上说,我们的每一个念头的生起和消灭,前后之念不停地迁移变化,妄想纷飞无有暂息,这就是我人当下之变易生死。这种念头变化的生死情景,包括了凡夫众生的现前一念妄心,以及声闻、缘觉、菩萨的三类圣人之思想境界。因为这三乘圣人都有微细的念头在生灭,只要有这样的念头在生灭变化,那就是变易生死。所以佛经中说“静念一句阿弥陀佛,能灭八十亿劫生死重罪。”从推因知果的角度看,每一个妄念都是由无数的生死构成,譬如激光于一秒钟之内,就能将一千张纸全部切断,在经过每一张纸的时候,就有一个生死,所谓刹那刹那念念生灭,所以念佛之时就是没有妄念之时,也就是消灭刹那生灭之时,消灭了因地上的生灭,也就是消灭了果报上的生死之罪,所以念佛功德无量,诸佛言无虚妄啊!
   第二是从大乘菩萨和小乘圣人的神通变化来说的,这三乘圣人能够于色心诸法自在无碍,在清净无漏的心中,自然流露出神通变化之能力,而化身无数利益教导一切有缘的众生,这种变化之身也就有生灭的现象了,也就属于变易生死。但是这些圣人已经完全解脱分段生死,永远不在六道中迷惑无知,不会醉生梦死糊里糊涂。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第三是从四禅八定中获得的变化自在之色身,这种身体是从修习禅定之法而获得,能够具备色法自在隐没或者显现,所以说是真证法身隐显自在能变能易,又说但此法身,未出生灭,犹为无常死法,唯在诸天。色界天和无色界天的天人,还有欲界果报所感的天神,基本上都有变化色身的能力,由此能力所变化出来的色身也具有生灭的特质,所以也是属于变易生死的范围。
   上述二种生死都是我人对于宇宙实相的错觉——法我执,也是我们对于人生真理的误会——人我执,由这二种执著的内在力量,而转化为两种生死的外在现象。而我们就是对于生死的现象毫无顾忌,毫无准备,毫无能力,毫无自由,一任业风吹拂,漫无目的地在苦海里沉浮,在苦乐间游弋。所以,我们最根本的问题就是如何获得真正的生死自由。
   既然两种生死的直接原因就是两种我执,那么,只要我们能够破除此二种我执,不再随着“我”而团团转,也就是说,能够真正证得了“无我”的境界,也就自然能够获得“无生”的洒脱。临终自我关怀的关键也就在于此了。

三、无我与无生

   无我是佛教最基本的一个核心问题,是获得解脱的根本途径和实证境界,相对于上述所说的人我和法我,而指出了人无我和法无我的两重无我。人无我也就是消除了“我见”这个重大的错误见解之后,对于现实生命不存在丝毫的误会,能够看到生命的本质——涅槃本际。
   无生就是没有分段生死和没有变易生死。这就是每一众生在平时通过训练,能够使自己获得无我的境界,只要能够真正证得了无我,不管是人无我还是法无我,就都能够解脱生死之苦。但只是证得人无我者,却只能获得解脱分段生死之痛苦。一般而言,佛弟子临终能够自我关怀的人,都是获得了人无我的境界。而证得法无我的人,却不仅仅可以自我关怀,还能够反过来关怀还生活着的人,亦即是反向关怀。
   当你看到这个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都不是能够由你来主宰的时候,你就不在花心思在色心二元上做文章,而是轻轻的将生命的重心转移到六根、六尘、六识这十八界之外,尽管还在这个界内生活,但是十八界内的任何景象却对你都没有丝毫的吸引力,从而摆脱了它们无量劫来的纠缠,真正获得了色心无我之境界,亲自看到生命内在的安然寂静,名曰涅槃。
   只要内心不再追求十八界中的任何事物,十八界也就因此而绝缘,没有了缘起力量的冲击,也就失去了生死的内在依据,所以就不可能再次沉沦于这个凌乱隔阂的苦海,在诸行无常、诸法无我的观照下,在涅槃寂静的安乐中,永远告别了分段生死,真正到达无生无灭之寂灭境界。
   也只有修学无生之道,方可解脱生老病死之苦恼,正如王维有诗《秋夜独坐》云:
   独坐悲双鬓,空堂欲二更。
   雨中山果落,灯下草中鸣。
   白发终难变,黄金不可成。
   欲知除老病,唯有学无生。
   这是他到了晚年才开始关注生死的问题,也是一种自我关怀的模式。只要能够在有生之年获得无生之境界,便能够在死亡面前潇洒自如。
   如上所说,我们将自我关怀的相关内容作了简要的介绍,首先认识到“我”的层次差别,是非杂陈。然后了解了两种我与两种生死,以及无我与无生的理念。这是佛教之所以能够做到“临终自我关怀”的理论要点所在。
   佛法是人生之学,也是生死之学,每个众生的生命只有在佛法面前才会显得完整而美丽。世间也有些人是唯美主义,但是那不能得到证实的理论,就等于空头支票一样不切实际。而佛法却不如此,佛法中的每一种教诲,都能够在自己的生命中得到落实和证明,不但是内在感性和理念上的享受,而且也能够使周围的旁观者亲身作证。特别是在死亡关头的时刻,真修实证者那洒脱的脚步,总是轻盈而庄重,走过人们最为畏惧的死亡通道,还是那样安祥而喜悦!有时还唱着美妙动听的解脱歌。从苦海浊恶的苦难中走过,身心却不留下一丝丝尘埃,真的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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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临终自我关怀之层次  古人说:“不患人之不知己,患己之不自知。”不但在现实生活中是如此,就是到了死亡面前,若能做到自我关怀者,也起码要能够做到“自知”,那就是一定要知道什么才是自我?当看到现实世界的五蕴之躯并没有任何可以主宰的成分时,我们不由得发出“诸法无我”的惊叹!也因此点燃了生命中的智慧明灯,照亮每个生死的角落。
   当自由亮丽的明星出现在生命的天空时,宇宙间的一切黑暗都消失了。当解脱的智慧从心中渐渐生起时,人生的一切烦恼也就随之消隕了。智慧就如一股清泉在山间静静地流淌,带着宁静和透彻,汩汩流向曲折多变的江河,奔腾呼啸着冲向波澜壮阔的大海,最终聚成智慧的海洋,使整个生命都呈现为清净的智慧和喜悦。
   然就在智慧增长的过程中,深浅次第、急剧缓慢等等情况,又是丰富多彩,而且层次分明,这使我们看到了临终自我关怀之思想境界也各不相同。大致而言,在死亡面前能够镇定自若的人,大抵是平时经过了某种训练的人,由于训练方法以及人生观和指导思想的不同,而导致了不同的结果,就其类型来说,大约可分为以下几种:

一、豁达者的镇定

   人世间虽然充满了各种苦厄,虽然有着不堪忍受的生死苦痛,但也总有一些人能够看清楚这份生命的无奈,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把握自己当下之身心,保持一颗超然豁达的心来生活,因此他们的生活就充满了达观和闲趣。
   比如艺术家能够把全部的心力都倾注在艺术上,从而淡忘了生死本身的大事,也放下了许许多多的计较,解除了那些生活中的斤斤计较和婆婆妈妈,不在物质和肉体上花费脑筋。以艺术的形式来体现其生命的价值,以艺术的手法来表现生活的趣味,以艺术作为人生的终极追求,以艺术解答一切生死的疑问和解决生死的难题。特别是把艺术融入自己血液当中的艺术家,那种豁达超然于世的心态,足以面对世间的诸多苦厄而不动摇。其感人之处还在于能够把生命的局限和痛苦转化为感人至深的艺术品,从而令人面对人生和死亡的苦难时,仍然具有强大的力量而感动不已!
   再如医学家能够把生死之事看得很平常,从而面对死亡仍然镇定不惧。因为医生平时看过了太多太多的老病死的现象,对于死亡这件事似乎已经很习惯了,或者说已经近乎麻木的状态,不用再害怕死亡带来的zai 难和痛苦。说得彻底一点,就是已经看透了死亡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是人生经历的一个必经之道而已,人生必然有死,死亡谁也躲不过。与其想着死亡而恐惧,不如踏踏实实的面对它。如此反而能够使自己更加镇定一些,同时也就少了几许离世割爱之痛苦。
   还有一类知识分子,平时也曾经思考过关于死亡的问题,秉持着现实主义的思想,奉行“未知生,焉知死”的信念,于生前能够积极努力的投入精力来生活,有过比较好的素养和心胸豁达的个性,或者是经过简单的思想上的训练,对于此生的整个过程并没有留下什么遗憾,或者能够说服自己的不快,总能保持乐观豁达的态度。尽管也不明白死亡的真相,但是还能够比较注重现实的眼前的事情。死亡的到来并不能使其畏惧,而是通过思想意识的暗示,令自己尽量保持快乐洒脱的神情,把痛苦掩盖起来,或者转化为另一种形式,最后能够自我关怀。
   总之,在生活中如果具有比较豁达的态度,就能对任何事情都比较乐观。有些仅仅只是一种习惯,并没有什么理论依据,而有的则是转移了注意力,使自己全神贯注在事业或者生死之外的事情上,这样自然减轻了死亡的痛苦,或者感受不到痛苦,也就自然能够起到自我关怀的效果了。

二、哲学家的微笑

   人生和死亡,自我和世界,本来就是一个哲学思考的课题,所以哲学家们大多数都是认真考虑过死亡问题的。真正的哲学家也能够做到对于死亡毫无畏惧,这是因为他们早就看透了这个色身死亡的必然性。以哲学思辨的敏锐眼光,看穿这个并不符合实际的意识妄念之活动,妄想不要死亡就是一种比较愚笨的想法。所以哲学家不会这样看问题,而是能够看到妄想背后的那个我,似乎并不感到惊慌恐惧的那个我,正潜伏在意识形态的更深层面,表现得还比较安闲自得。
   或者就是用意识构造出来一个生命的皈依处,以这个理想国作为自己生命的重心,通过极为坚强的意志力,能够达到自我控制和引导的能力,这就会在死亡面前派上用场。也就是把一切死亡之痛都转移到自己的哲学理念当中,使心处于悠然自得的境界,从而消除或者忘记了肉体的痛苦和心灵的绝望。
   就“人生”这一主题而言,世界哲学任何门派,几乎没有超出两个基本范畴,一是属于意识创造的哲学理念范畴,二是透过意识所处的意根境界范畴。比如中国哲学的儒家和道家。儒家就是通过意识的思维考虑,来建立或者创造一个理想的人生境界,此境界又能在现实人生中得以实践而兑现,还有未能实践的部分,也属于意识能够分析考虑的范围,所以对人生态度就带有积极入世的风格。而道家就是在微细意识的观察下,能够透过意识的本身,看到了处于意根的人生境界,并以此作为人生哲学的最高原理。这种境界是在不停地消除或者打破意识分别作用后而体现出来的,它可以通过个人的努力来实践的,因此对于人生的态度就显得有些消极避世。实际上,这正是一种更加安心的办法,使内心没有动乱而澄静下来,亦可少却几多烦恼苦闷。
   西方哲学也具有这两种风格,不是在意识范围内想象推测出一个合乎逻辑的理念,就是直接穿过意识的干扰而达到意根(我执)的清净状态。所以,一个经常训练哲思,或者处于最高理念境界当中的哲学家,就有能力让自己不要面对死亡而痛苦不堪。当然,如果是没有完全把这种哲学境界构造好,反而成为意识范围中的一个悲观的哲学家,那么,他就很难在死亡的时候面带微笑了。
   其他一些宗教领袖们,也具有鲜明的哲学理念和境界,也是在意识当中树立了对于上帝或者真主的景仰,并形成一股强烈的意志力,这种意志力使其在死亡面前,不再恐惧不安,而能达到自我关怀。这也是属于意识范畴的境界。
   哲学家在死亡面前能够面带笑容,这是表明他们对于自己思想境界的认可,也是对于人生问题的一种透视。他们可以通过这样的透视和真诚,来关怀自己的死亡。

三、人天乘的平和

   人世间的善良是美丽的生命景观,向往真善美慧的人生,也就是积极充实的人生。善良是人们天性本具的品格,也是世间的瑰宝,上天赋予的珍奇力量,即所谓天良。
   许多人能够在现实人生中做一个善良的人,这是人间最让人感动和美好的一部分。有些人尽管不一定能够做得很善良,但是他们的内心深处也一定有着善良的品性,只是机缘和条件所限制,而未能得到展现而已。如果能够得到有效的引导,或者给予恰当的开发,人世间一定会出现更加美好安宁的景象。
   其实,善与恶都是人心本具的东西,所以圣人设教就是为了能够去恶从善,进一步再去善从净,最后会归于生命的真实。但就在第一步的去恶从善方面,就有许许多多的人获得思想上的基本利益。
   如果能够做到:尊重所有的生命而不杀生,尊重他人的成果而不偷盗,尊重为人的意志而不**,尊重彼此的真诚而不妄语,尊重生活的清醒而不豪饮。也就是佛教的基本五戒,儒家的根本规范五常。那就可以在生活中拥有一颗静谧安详的心,对境生心能够坦然无惧。也就是常人所说的修养很好了。
   佛法中的五戒十善,都是人天乘的修习内容,在身口意这三种行为上,都能够真诚不妄,没有贪嗔痴的严重干扰,就可以获得人天的果报。进而可以升华生命的层次,具有更为如意的福德和智慧,不用时刻面对生命的无知而长吁短叹,也不用求人情、讲面子、摆架子,心平气和,一切都很顺利。
   这一类人,由于平时作了许多的善事好事,助人为乐,成人之美,心安理得,无所忧虑。所以能够在死亡到来之际,心无恐怖,还是一心向善,坦然安住。这是许多善良百姓和各类宗教徒的临终自我关怀。
   他们在死亡跟前,能够事先做好各种安排,或者思路清晰没有昏乱,或者寿终正寝安然而逝,或者看上去没有痛苦,或者还表现得很是安详喜悦,等等不一而足。这都是由于平生行善积德,心底无亏,所以才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四、声闻人的洒脱

   这是在前面善良的基础上,更进一步专门观察人生真谛,然后通过苦集灭道的四谛法之修习,证悟了圣谛妙理,心得解脱的声闻乘圣人。
   声闻人之所以能够洒脱地走向死亡,那是因为他们通过正知见的训练,也就是如实了解生命现象的虚幻不实,唯物唯心的色心二法,都是依靠众缘聚集起来,此中并没有一个真实主宰的自我可得。既然现实世界的一切物质和精神状态都没有真实不变的实体存在,那就不必在这些上面做文章、讨消息了。
   于是,整个生命的重心就从五蕴、十八界之中解放出来,不再受十八界的禁锢,也不再跟这些五蕴之法打交道,从心中跟他们完全脱离了关系,真正跳出三界之外。也就消除了由于物质方面的色法和精神方面的心法所带来之痛苦。
   实际上,死亡对于声闻人来说,已经不复存在。所谓“生灭灭已”,就是指生死的各种状态和执著,已经从他们的内心深处彻底消失了。他们已经撤出了轮回的阵地,已经战胜了生死怖畏的魔军,死亡就是凯旋而归的喜悦,已经回归到生命最为安全的港湾,那是一个没有任何痛苦的地方,离开了世间相对的苦乐,而获得真正的宁静,这是并没有任何表示的一种深层次的安乐——寂灭为乐!
   他们可以自己选择死亡的形式,能力大的可以入定而去,比如阿难尊者就是入火光三昧而入灭。也可以在空中飞舞而死,也可以在水中站立而亡,也可以坐脱立亡,也可以示同常人的安息而死。总之,能够自己在死亡面前,显得自由洒脱毫无障碍。
   他们是永远解脱生死轮回的圣人,不但此生于死亡无有畏惧,就是从此以后再也不受生死之苦了。前面所说的三种自我关怀还都是世间法上的关怀,仅仅只是保持今生告别的洒脱,却不能保证来生还会自由。如果不能解脱的话,就算是往生到天国,等到在天上的福报享受完了之后,也还是要卷入轮回的苦海。因为他们没有消除生命中的不稳定因素,没有打破轮回重复的罗嗦,也没有具备犀利敏锐的慧眼,看不到生死的真相。所以,只有完全看清自我,如实把握自我的人,才能自如的面对死亡,才是永恒终极的自我关怀。
   但是,声闻人的自我关怀,基本上是属于纯粹“自我”的关怀,他们自己能够如此轻松的走过人生最后一关,却未能在临终时刻来关怀身边的其他人。所以经常被说成是自了汉,佛陀也因此而批评他们。

五、辟支佛的安然

   真理总是存在于十方无尽的法界,在浩渺宇宙之间,无始无终和无边无际的时空当中,没有哪个角落不具有完美究竟的真理。佛陀圣人们出现于世,或者不出现于世,都是不影响这种真理的普遍性存在。所以,佛陀常说,真理不是佛陀创造的,而是佛陀发现和证悟的,任何人任何众生都有可能获得这种证悟。当然,这需要看各自的因缘福德而定了。
   特别是佛陀对于人生和世间的观察,以十二因缘来归纳生命不稳定的整个过程,以诸法缘起来界定世间的生灭现象。对于这种法则的观察,并确定为自己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之后,现实生命中种种烦恼和不安的情绪,也就变得符合自然法则,从而不再为了世间无常变化的生老病死而痛苦不堪。面对死亡之现象,也就能够毫无执著,安然而逝了。
   辟支佛的智慧就是能够深入观察诸法的缘起变化,有的曾经听闻过佛说十二因缘法而悟道,有的则是自己观察世间现象而觉醒,前者被称为缘觉,后者被称为独觉。
   缘觉和独觉都有能力面对死亡而处之安然,他们能够很好的觉察到自己身心的状态,比如老死之际,就会明白这是“有生必有死”的原理,产生痛苦感受的时刻,就会知道这是“根尘相触”的结果,甚至在起心动念之时,就会发觉这都是由于无知和冲动而导致的。因此就当下析破内心的无明,处于明白人的觉醒之中,死亡之痛苦也就不能束缚他们了。
   与声闻人相同的一点,那就是辟支佛们也是主要解决自己的问题,而对于他人的关怀还是显得不够。但比起声闻人却要稍微积极一些了,比如他们有时候也能够随缘的为众生说法,讲说世间一切现象都是假借众缘和合而成,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本体可得,只要透过对于现象界的执著,就能够解脱现实人生的各种烦恼和痛苦等。只是,他们并不以此说法利生为自己的根本职责,也不太在乎别人对世界生命的认识。
   辟支佛是属于自我关怀当中比较洒脱的一类圣人,因为他们并不要求外界能够给他们什么关怀,也不太在乎死亡之时的环境好坏,有的就在深山里头自然而死,有的能够示现神通变化而亡,也有的如同普通凡夫的寿终正寝。但基本上不会有因病而痛苦的样子,他们一般都能够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在这个众缘和合的世界上,无论何种行为,就象演戏和变魔术一样轻松自在。
   每一个证得辟支佛果位的人,都能够在死亡面前自我关怀。也就是说,他们不需要别人为他做什么安排,也不需要世间亲情和道义的帮助,世间一切能作能为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只是游戏而已。即使有人为他们做事情,也如幻人演戏空谷回音,对他们来说也就是可有可无的啦。不过,他们也不会反对人们的关怀,因为他们还会给众生修习福德的机会。这是属于一种极其自然的随缘,没有丝毫造作,令人景仰!

六、菩萨们的慈祥

   在佛教临终自我关怀的层次上,最高广、最感人的是属于大乘佛教的菩萨们了。本来从教义上看,佛教自我关怀的最高层次应该是辟支佛,菩萨的重心在于利他,应属反向关怀之列。但是,我们翻开大乘佛教史,也同样看到了许许多多大乘菩萨们在临终之时的自我关怀情景,其形式之多样,方法之丰富,弥足珍贵。
   中国是大乘佛教的教区,在中国最能体现出大乘佛教的修行风格,菩萨行的修学者秉持着大乘佛法的精神,深入到生命的内在真实之中,开启了生命中最为感人和最为庄严的人生智慧。无论从哪个角度哪个层面来看他们,都是真正的“学为人师,行为世范。”就是在死亡的自我关怀中,也表现得很突出。无怪乎人们说:中国有大乘气象啊!
   就大乘菩萨的临终情况看,他们的临终自我关怀之境界又是各不相同,也有修行功夫深浅的差异,如果仔细分别,那就实在太过丰富了。此处就简要地说明一下,他们的层次为何会在自我关怀里面属于最高的。
   他们不是简单的生活态度豁达,也不是哲学家们的专注于哲学理念,更不仅仅是做个好人的一生平安,又不是专门为了自己的生命洒脱,也不是单单明了缘起缘灭之法则,而是对于生命内在力量的全面性开发,再加上开始学佛时的大悲心和菩提心。一方面能够统合前面几个层次的人生修为,另一方面又能够超出其上,而不被前面所说的五个层次所局限。即不忘记一切众生的缘分和情感,又能够不受缘分和情感之束缚,情感与理智都达到了极高的境界,所以说他们才是自我关怀中境界最高的人。
   在菩萨们的心中,死亡不但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而且还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就象生活一样的潇洒自如,充满神秘的幽默感和艺术的感染力。因为菩萨才真正“懂得生”和“知道死”,他们学会了死亡,所以也就学会了生活,能在有生之年充满激情和活力,在现实生活中无私利他,日夜精进。即所谓:将此身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

第二节  临终自我关怀之方法

   上一节我们把临终自我关怀的层次作了分析,主要是从世间法的自我关怀和出世间法的自我关怀,这两个方面来探讨的。那么,这些在临终能够自我关怀的人,是如何达到这种自我关怀的呢?这就是一个方法论的问题了,我们于此作一概要的介绍。
   一般而言,自我关怀的实践方法很多,而在时间上也要比正面关怀更加长远,需要从未到老病之时,最好在懂事的成年健康时就开始自我训练。所以,其修习时间的跨度是从成年开始,一直到生命弥留之际,都能觉醒自我,都是自我升华生命层次的好机会,可以说这是需要一生奋斗的大事。
   但就其实质性的内在精神来看,自我关怀方法就是追求生命自由的方法。每一个人都期盼着、追寻着、实践着生命的自由,这是每个人的基本权利和愿望。人们在生死之间有太多的不自由,也有太多因不自由而引起的烦恼痛苦。对一般的人来说,死亡就是一个最不自由和最不能作主的大事,也是最严重的现实问题了。所以,佛法的根本出发点就是解脱生死之苦,获得生命的绝对自由,也就是解脱道。
   生命原本就是绝对自由的,或者说原本就具有绝对自由的性质,只是被人们遗忘了、抛弃了!
   每个生命都具有两种力量,那就是百分之百的自由和百分之百的幸福。从生命本身的角度说,整个佛法就是告诉人们如何获得这二种力量。获得绝对自由的力量,那就是二乘的解脱道,获得绝对幸福的力量,那就是大乘的菩萨道,除此之外,更无修道可言。
   临终自我关怀便是一种获得生命绝对自由的表现。其思想理论之内涵,可以用一个数学公式来说明,那就是生命绝对自由的力量与对外界的要求正好成反比。也就是说,对于外界的色、声、香、味、触、法这六尘的贪求越高,生命自由的力量也就越弱,相反的,对于外界六尘的要求越低,生命自由的力量也就越大。如果对外界六尘有百分之百的要求,那么其内在的生命力也就脆弱到百分之零,而不堪一击了;反过来,如果对于外界的要求是零,那么生命自由的力量也就是百分之百的坚强豪壮了,这就达到了自我关怀的极致,面对死亡,充满力量,完全获得生命的解脱。
   但在具体的实践方法上,可以分为两个部分来说明,一是平时生活的自我训练法,二是临终之际的自我关怀法。

一、自我训练法

   在死亡这件事上,每个人都是公平的,那就是:有生必有死,死亡无有定期。所以,一个认真生活的人,应该在懂事的时候就开始观察生与死这个最现实的问题,从中获得有益的启示,增强对生活和生死的透视能力。按照佛法的开示,每个人都十分有必要在日常生活中进行自我关怀、自我训练。而且佛教中的方法丰富,效果显著,若进行其中的任何一种训练,都会有相应的收获!
   1、树立明确的奋斗目标
   人生实际上就是一个奋斗的过程,但每个人的奋斗目标都不一样,或者不尽相同,因此构成了形形色色、复杂纷陈的缤纷世界。如果人类失去了奋斗力,人类就会成为了死海。如果一个人缺乏奋斗的目标,他就等于一具行动的僵尸。只有充满奋斗力的生命才是活泼可爱的生命,也才是生命的真相。所以,能够自我享受人生者,最起码一点就是要树立明确的奋斗目标。
   在佛法里,自我关怀的第一步,也就是进入佛门的第一步,要完成这一步工作,那就要进行三个项目的自我关怀和自我训练,用佛法的名词说就是三皈依,这三个项目的训练,对于整个佛教人生观的养成,具有根本性和稳固性的受用,因此必须明白。
   三皈依就是:自皈依觉,当愿众生,体解大道,发无上心;自皈依正,当愿众生,深入经藏,智慧如海;自皈依净,当愿众生,统理大众,一切无碍。这个觉正净也就是佛法僧三宝的汉译名称,让我们看了更加明白其内在的深义。
   这三个项目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自皈依”和“当愿众生”,佛陀经常告诫弟子们“要自皈依,不要他皈依。”意思是说追求真理和解脱,要靠自己去努力,不要等着别人来帮忙和照顾。同时,佛陀还告诉弟子们“要自利利他,自己获得利益,也要想到别人能同样得到利益。”因此,佛法首先是主张自救自度,然后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才必要进行普渡众生。而这自度和度他的准则,就是三种心态上的自我训练。
   第一,自皈依觉:把自己的人生目标树立起来,依靠觉悟来关怀自我和帮助众生,追求自他生命对宇宙真理的体悟和了解,从此发起了殊胜高广圆满伟大的愿望。也就是说,首先要有一种寻求真理的心愿,富有探索精神,心量宏大,训练一种究竟觉醒人生真理的恒心和毅力,孜孜不倦地努力。这是迈向生命自由乐园的第一步第一项工程,猛然醒悟,最为重要,我们当不要错过现在这个殊胜的机缘。
   第二,自皈依正:这是说要靠正确的方法来关怀自我和帮助众生,这些方法的获得,需要多闻多思,听闻古圣先贤的言教,总结时贤高人的指点,观察生活的点滴感悟,通过邪正真伪的比较,从而获得真正有益身心的知识和智慧。要想能够获得一定程度的自我关怀,这部也是必不可少的奋斗。当自己的生命纯粹纳入到正轨之中,一切身心世界的运作,也就自然而然获得稳定和安详,这是一种培养“智者”的方法,需以至诚恳切的恭敬心来呵护,闻思得益,确实如此。
   第三,自皈依净:这是说要靠清净无杂染的身心来自我关怀和与人分享。当具备了前面两项的训练之后,身心在现实社会的实践当中,就能够恰到好处的安顿了。以这个安然的身心,表现出祥和的神态,秉持如虚空广大的心量,内涵如大海一般的智慧,便能调适好自己的生活,从而获得生命的巨大力量,也就真的能够“统理大众,一切无碍”了。
   三皈依还说明了一个修学佛法的次第,那就是:首先要发大心,最好是发明自己的真心,真心才是大道,真心才是无上尊严无上微妙的。如果还没有发明真心,起码也要能够发起广大无边、犹如虚空的心量,这个很重要!
   其次是在这个巨大的心量中,广学多闻,开发智慧,真正得到身心的自在受用。
   最后就是要能够学以致用,通过智慧的能力来摄持身心和世界,完全达到“随心所欲,而不愈矩”的境界。因此,能够临终自我关怀的人,一定在生前做过这种简单而有效的训练,否则的话,心神尚且不定,又如何能自我关怀呢。
   2、培养认真的人生态度
   每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懒惰和松散,这是流浪汉的习性,我们在苦海中流浪太久了,所以很难解除这种惯性。不过,无论如何难以改变,要想在临终获得更好的自我关怀,那还是必须经过严肃而认真的培养,养成一种认真的人生态度。
   佛法告诉我们,认真的生活态度首要在“勤”字,天才出于勤奋,只有养成勤奋地对待人生的人,他在临终的时候,才会更有能力说服自己,而不用接受末 ri的审判和无谓的痛苦。
   佛法中的勤奋,主要表现在“四正勤”里面,当然也蕴含着四念处、五根、五力、七菩提分等内容,实际上这个勤奋也就是对于五戒十善、四念处、八正道等法的修习来说的。四正勤就是:勤于灭已生之恶、勤于使未生之恶不生、勤于使未生之善生起、勤于增长已生之善。
   第一,为断已生之恶法而一心勤精进。这里的恶法包括了外在行为上的恶行,和内在思想上的无知烦恼等负面的情绪,具体是指在修习四念处观的时候,如果有懈怠心、五盖等诸烦恼生起而覆蔽自心,就会远离信、进、念、定、慧等五种善根,为了断除这类已经生起来的恶法,所以必须一心勤精进,以各种方便手段来除断。
   第二,为使未生之恶法不生而一心勤精进。这就是在修习四念处观的时候,懈怠心、五盖等烦恼心虽然还没有生起了,但因恐其以后生起而遮蔽信等五种善根,所以就一心勤精进,努力观照自己的起心动念,以种种法门来充实自己的身心,不要让懈怠放逸的心念有机可乘。古人所说的“慎独”、“居敬”等,也是这种功夫啊!
   第三,为使未生之善法能够生起而一心勤精进。这也是指在修习四念处观和其他善法的时候,为了使未生起的善根得以生起,一心勤精进而方便修习,使自己对于善法有个全面透彻的认识,发自内心的愿意追求人生之真善美慧,从而使自己善根生起。
   第四,为使已生善法不停地得到增长而一心勤精进。就是指在信、进、念、定、慧等五种善根生起来的时候,为了使这些善根能够增长而勤精进方便修习,令无退失而得以成就。古德说:“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所以,需要通过各种方法和手段,使自己的身心处于勤奋不懈的恒心与毅力之中,从而历尽苦难而此心不改。
   当一个人养成了认真对待每一件事的时候,他们对于自己生命中出现的任何事情,也就都会积极努力的去面对,具足了四念处、五根、五力、七菩提分的自我训练之能力,对生死也都充满美好的信念和积极的心态,再加上训练得来的宁静(定)与光明(慧),最终在死亡面前,自是坦然以对了。
   3、效法正确的行为规范
   有了明确的奋斗目标和认真的人生态度之后,我们所要知道的是如何把这些目标与态度在生命中表现出来,因此就要关心到自己的行为问题了。一个临终自我关怀的人,在平时的生活当中,一定要具备正确的行为规范。
   用佛法的话来说,那就是需要有“八正道”的相关训练。八正道又名八圣道,即八条圣者的行为规范。一、正见,即正确的知见。二、正思惟,即正确的思考。三、正语,即正当的言语。四、正业,即正当的行为。五、正命,即正当的职业。六、正精进,即正当的努力。七、正念,即正确的观念(想法)。八、正定,即正确的禅定。佛陀告诉我们说:修此八正道,可证得阿罗汉果,也就是临终自我关怀的成就。
   除了这个八正道的重要行为规范外,还有佛法中的五戒、十善等,也是衡量为人是否正确的标准。所以,一般开始皈依佛法的人,就要实践这些能够使人得到安心的方法。
   或许有些人会觉得这些佛法的戒律条文使人觉得压抑,而认为只有禅宗那样呵佛骂祖才是高明,殊不知五戒十善实乃佛法的基础,禅宗手段高超则是耸立于空中的楼阁,倘若没有稳固的地基,建立楼阁尚且不可能,何况令人受用得度呢?所以,世间出世间,任何善法、理论、境界、思想,要能够真正落实在吾人活生生的日常行为中,就必须对这五戒、十善、八正道有足够的遵行。
   那么,如何才是“正确的行为”呢?简单地说,就是对自己和他人的生命没有任何负面影响的行为,这个“负面”是从生命本身的烦恼痛苦来说的,假如一种行为能够让人获得暂时的快乐,但却要招来长期的痛苦,那就是不正确的。行为的本身能够使自己和他人都获得快乐,而不会引来更多的麻烦和痛苦的,那就是正确的行为。不过,在时间上看,如果能够获得永恒的快乐而没有任何苦痛烦恼,那就是永恒的真理了。
   所以,正确的行为规范,并非刀锋上的蜂蜜,虽然暂时很甜,但是会有舌头被割的危险,一旦舌头被割,那么甜头也就成为苦头了。同样的,正确的行为,能够使人感到安全、祥和、宁静而富有向上的积极力量,却不会对生命有任何负面的作用,对于许多信佛修行的人,这点极为关键。凡是能够使我们更加接近生命本质的行为,都是正确的,我们就应该信受奉行。
   4、练习良好的心理素质
   有些人的心理素质比较差,即使在生活中实修以上的方法,也不能从根本上下手,根本上下手的意思就是要在心地上用功,佛法就是修心法。佛说一切法,为治一切心,若无一切心,何须一切法?所以,对于内心世界的熟悉和适应,乃至进一步的超越自我之身心,这也是自我训练的一个重要方面,我们称之为心理素质训练法。
   在佛法中的心理素质方面,包括了自我解脱的心理状况和无我利他的心理状况,从临终自我关怀的角度看,我们这里就介绍自我解脱的心理状况和这种素质的训练方法。
   可以说,临终能够自我关怀的人,其心理素质都是一流的。除了世间豁达的人和行善之人,以及哲学家们的信念外,佛法中有更为究竟的解脱道的圣人们,他们的心理素质才是我们所应注意的。因为,他们是永远解脱了生死的痛苦,真正明了生死之真相,而在临终之时,才表现出极为自由洒脱的景象。这个训练法有两种,一是四圣谛的修习,二是十二因缘的修习。
   第一,四圣谛的修习
   四圣谛就是苦集灭道,此是早期佛教的根本教法,佛陀成道之后,就到鹿野苑初转fa lun,第一次为世间的凡夫众生说法,一试就灵,五比丘听完之后,如法修习,马上获得身心上的真实利益。所以,佛陀及其弟子们几乎用这个方法让所有的弟子和信众们修习过,而且只要能够认真修习,就能够百发百中,没有不成功的,所以佛陀在世的时候,证得圣果的声闻罗汉也就特别多。这种法的修习也并不是很难,但要有耐心、决心和恭敬尊重心才行。
   四圣谛就是指四个圣人发现的生命之真理,我们每一个众生的身心世界中都充满了这样的四种因素,只要能够如实无误的明白了,如实无误的忍可了、把握了,那就能够解脱生死之间的任何烦恼痛苦,而获得极为良好的心理素质。如何认识呢?
   世间一切色相和心念,都是苦的,因为这一切有太多的局限狭隘和无知、不满、无奈,还有更加现实的生老病死,世间万种人生百态,无不充满痛苦哀号,仔细观察,苦不堪言。所以,这个世界的任何形象和心念都充满了苦,这是如实客观存在的真理,所以是苦谛。
   世间一切痛苦都有各自的原因,但总的原因就是“无知”,不知道生命的真理,也不知道宇宙人生的实相,由于无知迷惑而导致了种种行为的出轨,各种行动又具有相互牵制的力量,负面的影响了生命的发展,从而使生命本应自由自在的状况受到了极大的压抑,于是一切痛苦的情景也就随之出现。所以,无知迷惑就是痛苦的根源,这是客观的真理。
   当人们知道了世间的苦和苦的真正原因时,他就不会再去造作危害生命健康的事情,逐步消除对生命负面作用的举动,最后能够获得真正的解脱,这就是涅槃,也是生命中的客观真理,所以叫做灭谛。
   当然获得这些苦谛的方法,就是上文所说的八正道等等,实践正面影响生命的创作,消灭负面影响生命的行为,这样便能使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或者在任何地方都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感受生命中真实的快乐的历程,此种自我训练的方法也是本来就客观存在于宇宙间的,所以说是道谛。
   佛陀一般为弟子们都说三次,称为三转四谛fa lun:
   此是苦,可知性;此是集,可断性;此是灭,可证性;此是道,可修性。(这是示转,指示给你看)
   此是苦,汝应知!此是集,汝应断!此是灭,汝应证!此是道,汝应修!(这是劝转,奉劝你练习)
   此是苦,我已知;此是集,我已断;此是灭,我已证;此是道,我已修。(这是证转,证明让你信)
   佛陀教诫弟子们的时候,就是这样言简意赅地分析解说,然后让弟子们自己去实地考察,如实观察身心世界,得到客观的认定和把握,这样就成功了。只需要你发自内心的承认世间是苦的,苦是有原因的,既然有原因,就一定可以找到,既然能够找到,那就一定可以消灭它。那么把这个原因消灭了,苦也就自然消失了。这需要客观冷静的去观察,然后落实在自己的生命当中,这样就会使自己的心理素质得到直接的提升,最后能够微笑着面对死亡,并能感到死亡的快乐!
   第二,十二因缘的修习
   这是许多能够临终自我关怀的圣者的惯用方法,佛陀不在人间说法的时候,也有人能够从宇宙万事万物都是“缘起”的角度开悟,明白了一切诸法都只是因缘和合而起,并没有内在实质性的主宰存在,于是看到了生命的现象和本质,其观察方法是:
   人的老病死是从哪里来的呢?这是因为有生才有老病死。生又是从哪里来的呢?那是生命内在的一种行为之力量,也就是业力,业力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有”。为什么会有这个“有”的力量呢?都是因为“取”而起。为何要取呢?因为有“爱”。为何要爱呢?因为有“受”。为何会有受呢?因为有“触”。为何有触?因为有“六入”。六入就是指我们身心的六根,即眼、耳、鼻、舌、身、意,因其能攀缘陷入于色、声、香、味、触、法等六尘之中,而不知返,故名六入。为何有六入?因为在母胎中首先就有“名色”,名色就是生命中精神(名)与物质(色)最初的结合体,也就是受精卵的生命状态。那为何有名色呢?因为有“识”。识就是一切行为力量的载体,又是精神活动的清晰状态,所以也叫分别心。为何有识呢?因为有“行”。行就是最初精神活动的模糊状态。为何有行?因为“无明”。无明就是最初精神活动还没有开始的混沌无知状态,这是一切生死烦恼痛苦的根源,只有把这个无明打破了,穿过去之后,就是一片光明。
   通过上述这个逆观十二因缘法,从自己的内心中寻找到了烦恼痛苦的根本,开始的时候逐渐适应于他们的存在,后来很清晰的看到这些精神世界的活动状况,最后彻底消除这种无休止的巡回轮转,把无明的无知境界打破了。
   黑暗没有了,只有光明;生死解脱了,唯有涅槃;烦恼消除了,唯有安乐;躁动飘逝了,唯有宁静;杂乱没有了,唯有祥和!于是,死亡的真相大白于天下,生命又是超越了世间的种种局限和无奈,就算在生死跟前,也不会有丝毫的波动。因为,这个时候的圣者,完全有能力驾驭身心世界的任何情绪,心理素质也得到了良好的挖掘和训练,临终之时的自我关怀也就不成问题了。
   5、养成豁达的生活习惯
   死亡其实就跟生活连接在一起的,尽管很多人不愿意把它们联系起来,但事实还是如此的无情。对于一个能够在死亡面前依然自在的人来说,其生活中必定要养成一种豁达的生活习惯,只有真正从内心当中生起豁然达观的感受时,他才能更好的看清楚生死的本来面目。
   佛法中对于这种习惯的养成,自有非常绝妙的理论指导,那就是对于缘起与性空的把握和因果与佛性的妙用。
   缘起性空,缘起是说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是由众缘和合而生起的,性空是说众缘合成的诸法,其性本空,无有真实的自体。世间万事,生死苦乐,情绪高低,爱恨是非,林林总总,都是缘起之法,而这些事物原本都是空无自性的。当你认真的从心中产生这种认识的时候,一切烦恼痛苦、妄想执著都于当下烟消云散,不留痕迹。身心顿时豁然开朗,性情也就因此而豁达起来。如果长期的进行这种训练,直到临终之际,也会了然性空之理,而生本无生,死何所死?不生不死,宛然安住,妙哉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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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则是对于缘起诸法的进一步观察,说是缘起,就比较概念化和轮廓性,难以把握。要是看到缘起诸法的前因后果,那就更加明白缘起本身就只是一个规律而已,因果就是缘起诸法的中坚规律,颠扑不破的真理。所以,明白现前所受的一切,都有前因和后果,也就不在已成的结果上怨天尤人了,而是在现前能够把握的生命中积极改善自我的生命,这样哪怕是死亡的最后一口气,也是生命奋斗的最佳时机。所以,对于因果法理的抉择,也是自我关怀的重要手段。
   自性就是佛性,人人本具,个个不无,就在诸君的面门放大光明。眼见、耳闻、鼻嗅、舌尝、身触、意想,尽是自性天真烂漫的全体大用。可惜我们凡夫太过于执著自己的一丝之见,一错百错,无有了期,好生冤枉!明白人能够于此言句之下,根尘迥脱,满身潇洒,过去、未来、现在顿时消隕,东南西北立刻无踪,三际平等,十方圆融,不可思议,真是大快。虽然听起来好象玄妙,实际上用起来,却很扎实。
   如果能够明白这个佛性本具的道理,念念不忘,而在生活中时时刻刻都能归心于佛性海中,也可获得人生潇洒走一回,到了死亡跟前,或许也能自我关怀,加功一努力,打破生死关,岂不快哉啊!
   6、安心永恒的生命归宿
   在人生的漫长过程中,每个人都会有失意空虚的时刻,不过很多人对于现实世界的物质生活看得过于真实,所以不停的在物质和精神的生活中跌倒,有不停的从物质和精神中爬起来,其结果也就在物质和精神的世界里纠缠不清,或者主张唯心如茧自缚,或者主张唯物如断线的风筝,生命显得模糊零落而不能把握,真是何其可悲!
   佛陀教导我们要使自己获得安心,安心才是生命的永恒归宿。此心不可以安在色法的物质世界,也就是不可以抱持唯物论而不放;也不可以安在心法的精神世界里,亦即不能抱持唯心论而执著。就是要如实知自心,如实感受生命的全部真实,超出世间的各种观点和执著,安住在如如不动的身心本来状态中,彻底证悟生命的本来面目。
   这类方法很管用,也很丰富。根据佛教史籍的记载,许多修行者都能够在经过简单的训练之后,便能于临终之时安祥而逝,并且获得了永恒的生命归宿。这是事实,不是仅仅限于语言文字上的理论而已。实际上,每个生命都是有一个共同的完美的归宿,每个生命都有绝对自由和幸福的力量,只是我们太过于马虎大意了,所以就找不到自己真正的生命归宿了。大乘佛法中最常用的方法有这几种:
   第一是念佛
   释尊告诉我们说,西方极乐世界有阿弥陀佛,只要能够一心不乱的持念阿弥陀佛名号,就能够往生到他的国土里去,从此就能解脱生死的一切苦厄,获得生命的永恒自由与幸福,这是福德和智慧两得具足的究竟归宿。只是念佛的时候,首先要具备真正的信、愿、行三资粮,然后一心一意的持念下去,日日如此,年年如此,直到大限来时,定能得大受用,从而自然而然的就能自我关怀了。
   所以,自我关怀是从懂事的成年时代就要开始的,这是需要花好长时间来实践的,也是佛法独特高妙、极为方便的下手处,和究竟圆满的了手处,其中道理高深莫测,各种净土佛法的经典和历代祖师大德的论著都有详细的解说,这里就不多做评说了。
   第二是习定
   佛法中这类修习禅定的方法非常多,比如五停心观、四念处观、数息观等,还有大乘佛法的一些观想法门,都是使人心绪沉静,坚持净戒,从散乱到安定,从禅定再开发智慧,具足戒定慧三种断除烦恼的学问,就可以获得生命的真正解脱,从而回归到生命的真实之中。
   不过,一般的情况下,修习禅定是要跟随师父来学的,不可以自己盲修瞎炼,但一些简单的能够使心安定下来的方法,也是可以随时训练的。例如:读诵经典,使心安定下来;专注于一境(如佛像等),不生妄想杂念,平时就让自己时常处于安定的心态当中,能力也就慢慢增长,最后获得了生死的解脱,证得涅槃的真实境界,如此亦可得到真正永恒的生命归宿。
   第三是持咒
   还有一种也能让我们找到生命究竟归宿的方法,就是持咒,包括持念佛经和咒语。念经念咒都能够得到佛菩萨的加持和护念,所以比较容易使人得到安心,等这颗散乱不堪的心安定下来之后,智慧也就日益明朗起来了。如果一直坚持念诵下去,到了临终时刻,必定能够获得诸佛菩萨的慈悲接引,往生净土,从而真正找到生命的永恒归宿。
   但是,这些特定的方法一般都是从成年的时候,也就是遇到了有人告诉你生命的真相的时候,就要开始训练的。只有在日常生活当中得到了禅定和智慧的修习,才能够在临终的时候,身无病苦、心不贪恋、意不颠倒、如入禅定,如此便能自我关怀了。
   以上六点内容,都是一个在临终能够自我关怀的人,于平时的生活中必须训练的,如果仅仅只是经过其中的某一项训练,也能够比较坦然地面对死亡,假若全都经过了这六个方面的实践,那么他的死亡,就会象是一束鲜花开在傍晚的微风夕阳下一般美丽,充满力量而催人泪下的感动。
   而他在现实有生的岁月中,也就会更加生活得潇洒自如,精进而又充实了。从某个角度上看,佛法就是告诉我们如何生活?如何死亡。一切慈悲的情感和圆满的智慧,都在生命的长河中淙淙而流,直到聚集成完美的智慧海洋,佛陀说这是萨婆若海。

二、自我关怀法

   上述所说的都是能够临终自我关怀的人的平时训练,要是真的到了临终之际,那就只能靠自己往日的功夫和临时的安排了。根据佛教史书上的记载,我们可以总结临终自我关怀的几种方法,主要体现在内心情绪的管理和自身行为、具体事情的安排上。
   1、临终情绪的自我管理
   过去很多高僧大德都表现得非常洒脱自在,尽管照常人的眼光看,他们经历的是身心的摧残,可是他们却能够坦然的面对,并且在苦难面前依然如沐春风般微笑着离开人间。
   第一,在老病相催的时刻,能够认真感受老病的痛苦和安心的自在。观察老病死本身就是自然的规律,不足为喜,亦不足忧。这要能够在苦痛之中忍受折磨,在四大分解之时接受死亡的事实,需要巨大的勇气和胆量来安然而对的。
   第二,在名誉毁损饱受冤屈之时,需要看清世间诸法,五蕴如幻不真,确实勘破名缰利锁,放下自己的身心世界,真能活在自己的生命之中,无论别人如何奉承、如何诋毁,都能够如如安详,而不动摇。这也是八苦之一的怨憎会苦,需要忍受心灵的摧残,接受世间八法的无情和冷酷,回到生命本身的真实之中,超然面对死亡,感受到只有死亡才是公平合理,而无所畏惧。
   第三,在永别爱人亲朋好友的时候,需要极大的勇气告诫自己,是时候了,我应该放下对他们的执著,他们在我的生命中已经留下了美好的图景,我应该认真的感受过去与他们交往的喜悦之情,他们已经给我很多很多,已经是感激不已了,现在不应该再贪求他们还能再给我什么。而且,内心中要知道他们的爱是永恒的,过去、现在、将来,都会一直无尽头的爱下去,过去感受到了这种情,现在也要认真的感受,将来还是一样的去感受。所以,无论遇到什么麻烦痛苦,内心总是会被过去曾经的情和爱所感动,就使自己安住在这种感动当中,微笑着与他们道别,不要留下泪痕。
   第四,在内心莫名其妙的各种复杂情绪出现时,这是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模糊认识所导致的,因为看不清这个世界的本质,所以在离开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奇怪的心理,类似恐惧和无奈的复杂情绪,爬满心灵世界的各个角落。实际上,这正是看清轮回生命的一个机会,轮回的情绪就是如此不稳定,难以把握。面对所有情绪的波动和生存之望的破灭,虽然有如五内俱焚之哀痛,但也不能拒绝生命最后时刻的如期而至。所以必须咬紧牙关,甘心接受任何情绪的挑战,克服无始劫来排山倒海般的习气洪流,依然怀着慈悲和安详,洒脱地走向未来,走向彼岸的世界。
   2、临终行为的自我主张
   在临终之际,临终者的行为往往会有很大的反常,不能自主地混乱和挣扎,痛苦自是不能避免的。不过,一个有能力自我关怀的人,他就能够对自己的行为作主。根据史料的记载,许多古德都能够在临终的行为上自我主张,大概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身体的行为,最常见的是右胁吉祥卧安祥而逝,这是释迦佛涅槃时所选择的一种身仪,表示安心吉祥。所以,平时佛教的出家人,或者在家弟子,都需要训练成右胁吉祥卧的习惯。中国古人也说“卧如弓”,就是右侧靠在床席上,以右手掌心捧着头的右侧,手背垫在枕头上,再把膝盖弯曲起来成弓形,左手心搭在左大腿上。据医学上所说,这样的睡姿有益于肝脏的休息。
   还有一种也很多见的身仪,那就是坐着或站立着死亡,佛教常说的一句话是“坐脱立亡”,表示行者已经能够真正解脱生死的痛苦了,很多修行人在平时多加打坐和经行,不让自己在卧如死尸一样的睡眠中度过一生,所以非常刻苦,日中一食,夜不倒单,通过这种身体的行为,来策励自己勇猛精进地修行用功。如果在平时已经习惯于打坐的姿式来修行入定,那么在临终的时候也就比较容易坐着就走了。另外一种是站立着走的,那是佛教史上比较少见,但无论出家在家的佛弟子,都曾经有过,这种功夫就更难了。无论是坐着还是站着,他们的平时修行一定都很受用,所以在死亡面前,仍然保持生命的那种特殊的“尊严”,使人生起无比的敬畏!
   此外,对于身体作了特殊处理的也很多,这类资料看起来非常神秘,比如佛的大弟子阿难尊者,就是飞腾到恒河的上空,于空中自身出火焚烧而尽,骨灰洒落在恒河的两边,令人惊喜又感伤!还有走到尸陀林(弃死尸的地方)独自死去的、虹化而去的、倒立而死的、进入水中安坐而亡的、跑到深山岩壁之内入定而去的等等,这些种种殊胜的死亡身仪,都说明了临终者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在死亡到来之际,进行安心愉悦的自我关怀。
   虽然这个色身常被称为是“臭皮囊”,但其行为所体现的乃是内在证悟之境界,一般而言能够在临终这么自在洒脱就走的,都可以证明其修行境界绝非泛泛之辈,即使没有解脱生死轮回,也一定获得善道往生。也就是说他的来生一定要比今生更加自由和幸福,此生的修为一定使其生命获得了某种内在的升华。
   第二,口业的行为,这是指在临终的时候,能够通过口业的表现,展示其平时自我关怀训练的程度如何,一个素有修行的人,尤其在临终之时口业一定也会清净圆满,通常所见到的有口念佛号而逝世的,这类在史书上记载的最多。因为,中国净土宗对于实际修行的影响力非常大,多数人都是以这一句“阿弥陀佛”来安排平时口业上的功课,所以到了临终的时候,更加需要派上用场了,更何况佛经里面说过法藏比丘曾经发过大愿:“若人临命终时,至心信乐,称我名号,乃至十念,若不生者,不取正觉。”他后来成佛就是阿弥陀佛,所以念佛往生西方极乐世界的例子,在历史上也就很常见了。
   口业上除了念佛之外,还可以持咒、念经等,在汉传佛教里面持咒而逝的人不是特别多,但在西藏修行人当中,能够在临终之际持念密咒真言的,那就多的很了。在汉地念经而终的人也很多,这也是他们平时就很在意阅读佛经,通过阅读经典来修习定慧,训练有素之后,只要一读佛经,就能够使自己全部身心安静下来,从而获得解脱的效果。在念经的人当中,又是以念《阿弥陀经》、《金刚经》、《法华经》等大乘经典居多,此处就不多说了。
   当然还有一些大手笔宗师,能够在临终之时,宣说佛法,为人开示,就于法座上或者谈笑风生之中入灭,这是更加高级的口业自我关怀了。不过从其实际的效果上看,我们把归纳在“临终的反向关怀”里面,因为他们更加注重于对活着的人的关怀,而不是让活着的人关怀他们,也不是自我关怀而已。所以,此类情形就留待下章再作介绍。
   第三,意业的行为,这是临终者冷暖自知的意识境界,在自我关怀者的心中,充满了宁静而明亮的觉受,定慧具足的心灵世界,没有波动,也没有滞碍,犹如流水一般,静静的流淌,转过一个让我们看不到的弯子去,走向了另一个生命的景象,又产生了全新的感受。
   意识里面没有了贪恋和怨恨,世间的是非恩怨,都能够在死亡到来之际作个了断,无论对于自己还是对于别人,都能以博大的胸怀来包容。以一颗透明而自然的心面对一切境界的出现,此生的诸多业习恩仇,都要一一告别。按照莫里先生的说法就是:在死亡到来之前,首先要原谅自己,然后要原谅别人。这个原谅很重要的,就连自己的一切不屑行为,也要从内心生起原谅自己和鼓励自己。
   所以意业的关怀就显得比身业、口业更加重要,因为一切苦乐感受都从心里面出来的,能够自我关怀的人,他们的内心一定可以安然无恙,在健康的心念当中,面对任何困难曲折都能坦然而过,何况是已经来临的事实呢。
   3、临终事件的自我安排
   这是自我关怀中显得最富有人情味的一种,就是对于死亡情景的一种自我安排。但由于临终者大部分都已经年迈体弱,不能自理生活,所以只能靠自己的安排来指导别人如何为他做事。这种安排,就象让家人帮忙收拾行李,准备出门远行一样,让人觉得倍感亲切,充满和睦融洽的气氛。
   根据佛教史的记载,佛弟子能够作这种自我关怀的很多,总结起来大约有以下几种:
   第一类是安排人帮助自己解决身体的问题,有的修行者行动不便,而在临终之际,就让身边的人将他的身体扶起来,使自己能够结跏趺坐而死。也有的人就告诉身边的人,不要碰触自己的身体。还有一些人需要有人来抚摸病痛的部位,使其静静的感受他人的关心,但这是他们自己的主张,他们愿意这样感受生命被人关怀的快乐。
   对于临终者来说,解决身体当然是一件大事,所以,能够自我关怀的人,大部分都会事先安排好。比如写好遗嘱,在遗嘱里面交代清楚死亡之后的一切后事安排。有的是在临死的时候才要求为他们实现最后的愿望,但是很清醒、很自然,似乎明白自己所作的一切就如同生活一样,并不感到有丝毫的难堪。
   第二类是安排人帮助自己解决口业的问题,这就是临终者自己无法独立完成口业的念佛持咒,知道自己平时的修行功夫并不很到位,尚无力度过生死难关,所以就请求旁人能够帮助念佛,在将要死亡的时候,主动的请人家为自己助念,这类高僧古德也是非常多的。同类的还有请人家帮助念经、持咒等。
   在正面关怀里面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临终助念,而自我的关怀就在于他能够主动的自己要求人家为我助念,也就是说对于自己的境界和功夫是清楚的,如实看待自己,没有过于谦虚或骄傲,也没有自卑和消沉。并且对自己还有信心能够往生或者解脱生死,就欠旁人帮一把忙了。因此,这种自我安排的行为,非常值得我们景仰,也特别令人感动!如果我们遇到这样的人,我们将会全心全力来助其一臂之力的。
   第三类是安排人帮助自己解决意业的问题,这是在临终之际发现了自己对于人生世界和佛法的某些怀疑,于是能够主动的情别人帮忙解答,或者请求高僧大德为自己解说佛法,使自己能够心开意解,从而放下现实生活中的一切是非恩怨,接受死亡的到来,更进一步走向解脱之道。
   还有些人在思想观念上对于他人有成见,或者对于某事始终耿耿于怀,此时主要希望别人能够对自己道歉,通过别人的忏悔而使自己心安理得,从而达到自我关怀的效果。类似要求他人来帮助自己意业改善的自我关怀,虽然并不多见,但在佛弟子当中也是行之有效的方法,值得赞叹!
   第四类是安排人帮助自己处理具体事件,在家出家佛弟子都有的常见行为,对于自己的遗留物拾做个有效的安排。比如在家人就把家业、家训之类的交待下去,经济账目的安排,产业事务的规定,人情礼尚的往来,具体到丧葬殡仪、吃喝用品等等,都要悉心关照而作具体的布置,然后才安详而去。
   出家人在临终之际,拿出自己的单资(生活费)来交给常住,或者请大众为他做佛事,或者把自己的衣钵归还给寺院,将自己可以使用的物拾也都交给身边的人,分给大家用。甚至比起活着的人还要自然,还要洒脱。这是在历史上和现在的生活当中,还经常遇到的修行者的自我关怀。

第三节  临终自我关怀之事例  佛教是一个非常重视生命实践的宗教,因此有人就把佛教说成是教育而不是宗教,其中最有力的证明就是在佛教史上有过不计其数的实践修行者,以其亲身经历和表现印证了佛经教法的客观真实性。我们将佛教临终关怀由正面关怀扩展为自我关怀和反向关怀,都是可以在佛教史上见得到的,也就是有资料、有证据来说明我们每个生命,在死亡时刻其实是可以进行自我关怀和反向关怀的。
   在佛教的三大语系当中,无论是南传佛教、藏传佛教还是汉传佛教,都有极为丰富的自我关怀之事例,特别是历代祖师大德们的高风亮节,以身作证的实践过程中,留下了美好的故事和感人的余音。由于篇幅和时间所限,我们这里就早期佛教和汉传佛教的诸多记载中,摘取代表性的自我关怀事例,来与读者分享。

一、早期佛教的自我关怀

   早期佛教就是指佛陀时代的佛教,佛陀在世教化弟子四十余年,常随弟子就有一千二百五十人,其中又有十大弟子最为卓越,个个得到佛陀悉心的教导,并且深受佛陀器重,经常在大众中赞叹这些大弟子们的修为。因此,这些大比丘们也都获得了生命的真正自由,解脱了一切世间生死的痛苦,取得涅槃之乐,并能生死自在,无拘无束,堪为世间模范。
   其中,最为感人的就是最早随佛修行的十大弟子之目犍连。目犍连全名为摩诃目犍连,另有汉译为大目犍连、目连等名。摩揭陀国王舍城人。在佛弟子中,他有“神通(或神足)第一”的称号。他自幼与舍利弗就是莫逆之交,两人原先都是跟随六师外道出家,有所成就,便各自教化弟子数百人。后来两人都被佛弟子所感化,而率领徒众一起皈依佛陀,成为佛陀早期的弟子。
   他们俩是佛陀一生弘法的最重要助手,被称为佛弟子中的“双贤”。佛陀晚年,教团就在他们两人的辅弼下,不断推展。佛陀也曾说过:“此二人当于我弟子中最为上首,智慧无量,神足第一。”又说:“善哉目犍连,众中之标首,唯吾与汝二人耳。”可见他的成就是相当高的。
   目犍连怀有一颗悲世悯人之心,当年琉璃王攻打释迦族的时候,他就救护了五百个释迦族的人,等他把这些战争中的难民转移到无战区时,死伤惨重不忍目睹,他就号啕大哭,来请求佛陀开示这些难民的因缘果报。传说还有一次,他看见了自己的生母堕落在饿鬼道,就亲自给他母亲送去食品,结果他母亲无法下咽,他也极度的悲哀,而泪流不止,于是恭请世尊解救其母的办法,说了《盂兰盆经》。后来这个故事演绎为《目连救母》的戏剧。
   目犍连晚年为外道执杖梵志所杀。在他伤重即将涅槃之前,阿阇世王曾经下令焚杀执杖梵志,但是被目犍连阻止了。他是在临死前原谅所有伤害自己的人,在临终的时候,原谅别人也是解脱自己,何况他知道这是业报,即使是神通第一的他也逃不了。至于世俗的“复仇”观念,在修道者心目中是没有意义的。因此,他在向佛陀与舍利弗辞行之后,就回到故乡平静地示寂了。据《大唐西域记》卷九〈摩揭陀国〉条下记载,师之遗身舍利塔存于拘理迦村。
   从现实社会的角度看,他是在病痛中死去的,因为全身被外道用乱石砸得伤痕累累。但他仍然能够心平气和,毫无怨恨与不安,就在家乡的一个并不起眼的地方,自行安然地走了。也许他就是念着那句最初令他感动的法语而走的吧,当初他就是听到马胜比丘说:诸法因缘生,还从因缘灭;我佛大沙门,常作如是说。这是多么简洁明快的至理名言啊!
   我常常会想到他的遭遇,就会感动得流下眼泪。有一位朋友写过这样一首诗:
   请允许我保持我自己
   从你们当中走过去
   水面上荷花摇摇摆摆
   不留下一点点痕迹
   目犍连也就象一朵淤泥中的莲华,在充满战争、仇恨的世间,怀着悲天悯人的无畏精神,曾经是至尊佛陀的大弟子,却依然静静地在人间走过去,也不留下一丝丝痕迹。
   当目犍连为执杖梵志所伤,即将涅槃时,舍利弗又知道佛陀也将不久就要辞世,他不忍见到佛陀与目犍连先他入灭,因此乃向佛陀请辞,然后也回到故乡安详地入涅槃了。
   这表明舍利弗怀有丰富的情感,他与佛陀和目犍连可以说是最早最信服的老师和知音了,他的生命完全与这两位圣人连在一起,当他知道两位至亲都要入灭,当然内心的感情是难以抑制的。所以就请求佛陀允许他先佛入灭。
   另一方面,也显示出他对于生命的自在洒脱,他有能力在临终的时候进行自我关怀,而不需要任何外在的力量来帮忙,就是佛陀的力量,他也不用。这种在伤感中死去的情景,也只有智慧第一的舍利弗,才能够安然平静地离去。
   这两位阿罗汉的入灭,证明了佛教临终自我关怀的完全可行性与现实性,而且明显的突出了“自我关怀”这个词语的概念。前者是在身体受重伤的情况下走的,后者是在情感受重伤的情况下离去的,这说明无论是因为身体的老病死而终,还是内心的忧悲恼而死,都可以在佛法的熏陶下,坚强地自我关怀。
   他们都是珍惜生命和爱护情感的圣者,人生的苦短和觉悟的喜悦,都在他们的生死之间显露得清清楚楚。所以,一个面对死亡而越发安详,面对死亡而依旧保存那份生命的尊严和情感,面对死亡而益显情感与理智的升华,面对死亡而没有痛苦只有宁静的人,就是临终自我关怀的榜样啊!
   另外,还有佛陀的两位常随左右的侍者,摩诃迦叶和阿难,他们的入灭,也给我们极大的鼓舞。
   摩诃迦叶是富家子弟出身,他在俗时,以富裕闻名,然于出家后,少欲知足,常行头陀行。由于其人品、梵行为同辈所推崇,故被尊为教团之上首,亦深为佛陀所重。《增一阿含经》卷三〈弟子品〉说:“十二头陀难得之行,所谓大迦叶比丘是。”  所以在佛弟子中,有“头陀第一”、“上行第一”的称号。
   在涅槃会上,世尊拈花示众,迦叶破颜微笑,于是佛陀就把传持正法的重担交给他,他也就成为佛陀教法的传人了。他为佛教的弘传作了大量的工作,第一次佛经结集就是他主持的。后来,他付法给阿难,穿着佛陀所授的粪扫衣,持己钵,登摩揭陀国鸡足山,敷坐入定,等待弥勒佛的出世。
   也许他这样的暂时离开人间,并不算是死亡,只是入定而已。但我想说的是,对于一个有这样能力的人来说,死亡已经显得毫无障碍了。他可以示现任何形式来面对死亡,也可以随心所欲而不愈矩,也可以有住劫的寿命,就是经历极长的时间住于世间,更可以微笑着面对人生,当然亦能苦行悲心地直面人间。他的入定,显示了生命自在洒脱的另一种风范,同时也是自我关怀的极限精采!
   与迦叶一样侍佛身边的另一个人,就是阿难尊者,他是佛陀的堂弟,相貌堂堂,天分极高,有过目不忘、历耳能记之才。作为佛陀的侍者,其生活习惯和修行态度与大迦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说迦叶显示了“悲”的形象,那么阿难就是体现了“慈”的内涵。迦叶苦行第一,看上去老态龙钟,一发悲秋,几许矜忍;阿难多闻第一,看上去庄严可爱,满脸慈蔼,全是和气。所以,此二人作为佛陀的随侍,真是恰当不过,表明了佛陀内心世界和教团结构组织的完美。
   根据《大唐西域记》卷七所载,阿难于入灭前,离开摩揭陀而向吠舍厘城,欲渡殑伽河时,摩揭陀国阿阇世王严驾追请而来。吠舍厘王则闻阿难前来,治军迎之于北岸。阿难为了不偏袒任何一方,乃于河之中游,自舟中上升虚空,以禅定之力火化自己,且将遗骸两分堕于南北两岸。两军为此大恸哭,各还本国起窣堵波供养。
   这是阿难的临终写照,他的生前与迦叶的生前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个性,而临终的方式又是如此的差异。这体现了修习佛法的真正受用在于内心的升华,而不在于表面的形式。相比之下,阿难的死更令人感动,因为他的能力不但可以使自己自由地离开人世间,而且采取了特殊的方式来解决人间最后的纷争。
   临终自我关怀就是要在生命当中消除一切心灵上的纷争,就是要看到心灵内在的完美和洒脱,犹如:风雨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二、汉传佛教的自我关怀

   佛法从两汉之际传入我国,经过几个朝代的努力,最终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继而茁壮成长起来。二千年来,追随佛陀教法和仰止高僧大德的情怀,始终萦绕着无数善良勤奋的中国人。当然佛法传入中国的时候,不仅仅在于经典的翻译和理论的传输而已,同时也在于一大批真修实证的有道高僧,以他们的生命实践来证明佛法的究竟,所以在中国历史上就有了无数的自在解脱者。
   这些解脱者的直接表现就是能够在临终之际自我关怀。根据《续高僧传》的记载,能够生死自由的高僧,包括了早期来中国传法的高僧和中国本土的高僧,而且他们对于临终的关怀形式和内涵也各不相同,但都能给人以有益的启示,我们就根据关怀的不同情况来举例说明。
   1、于病痛困苦之际的自我关怀
   《续高僧传》卷一说:释法泰,不知道是哪里的人。他的修学能够通达佛陀的宗旨,住在杨都的大寺。有一天生了一场重病,自己觉得已经无药可救了,于是就索纸题诗:
   千秋本难满,三时理易倾。石火无恒焰,电光非久明。
   遗文空满笥,徒然昧后生。泉路方幽噎,寒陇向凄清。
   一朝随露尽,唯有夜松声。
   紧接着放下笔,就与诸多著名的大德高僧们握手辞别,然后端坐俨思,奄然而卒。春秋五十有一,就是光大二年的事。”  
   这样的临终真是令人肃然起敬,在他的生命中,死亡其实就是一次短暂的分离,或者只是一次说“再见”而已。同时对于生死这件事,在他眼里也只是“一滴朝露”,而生命的永恒却是象“夜松声”那样超世绝伦。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安祥逝去的背影,仍然具有天籁般的美妙。
   还有一位光智法师,梵文名字是波罗颇迦罗蜜多罗,是印度的中天竺人,原本属于剎利王种,姓剎利帝。十岁出家,随师习学。后来远度葱岭,而来到中国,想把亲自带来的梵文经典全部翻译为汉文,但不不能满己所愿,英年早逝。
   他在生病的时候,也是自己知道无法救疗了。于是就分散衣物和资身之具,用来修建净业。然后端坐观佛,遗嘱表示要将身体布施。寻即于胜光寺入灭,春秋六十有九。即唐朝贞观七年四月六日。
   他能够在临死的时候,把自己的衣物和资身之具布施给别人,使自己轻松地离开人世。这种安排在佛门中也是常见的事情,因为出家人在出家的时候,就已经把生命布施给众生,把身体供养给常住寺院。所以才能够在临终之际也这么坦然自如,洒脱地走向未来的世界。
   另据《续高僧传》卷第十一的记载,释吉藏,俗姓安,本安息人。祖世避仇移居南海,后迁居金陵而生了吉藏。
   吉藏到了晚年,身体很差,气息渐衰,屡增疾苦。敕赐良药,中使相寻。自揣势极难瘳,悬露非久。乃遗表于帝曰:藏年高病积,德薄人微,曲蒙神散,寻得除愈。但风气暴增,命在旦夕,悲恋之至,遗表奉辞。伏愿久住世间,缉宁家国,慈济四生,兴隆三宝。储后诸王,并具遗启,累以DA法。至于清旦,索汤沐浴,着新净衣,侍者烧香,令称佛号。藏加坐俨思,如有喜色,斋时将及,奄然而化。春秋七十有五,即武德六年五月。  
   吉藏大师乃是三论宗的祖师,德披寰宇,学播人间。晚年得病,就在病苦将死之际,还能够将自己的遗愿进表,又为自己的死亡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包括索汤沐浴、着新净衣、烧香念佛等,然后能够在念佛声中,欢喜地离开人间。这是在病苦当前的时候,依然能够怀有镇定自若的魄力,将生与死完全平等地对待,这就是佛子临终自我关怀的安然!
   据《续高僧传》卷二记载,释彦琮,俗缘李氏,是赵郡柏人地方的人,世号衣冠,门称甲族。
   一直患有虚冷的病症,发作痢疾都没有固定的时间,因而死于寺院里,春秋五十有四,即大业六年七月二十四日。当初身体羸瘦而神情爽朗,就问弟子说:“用斋时间到了吗?”回答说:“还没有。”他就瞑目而卧。这样问了好几次,就回过身来,伸长脖子向门外看太阳,说:“用斋的时间已经到了,我要走了。”于是就索取清水来盥手,焚香迎请弥勒的画像,又合掌仔细认真的观察。经过了三四次的开目闭目,就象是入禅定一样,安详自然,奄尔而终。
   这是他能够在病苦之际,还保持自己心灵的良好状态,非常自然地面对死亡。也好象是将要远行一样,给身边的人作一个比较慎重的辞别仪式。显示了他的生死自如,无拘无束之洒脱。
   还有一位著名的大翻译家玄奘大师,也是能够自我关怀的一代硕德。据《续高僧传》卷第四记载:

  麟德元年,(大师)告翻经僧及门人曰:“有为之法,必归磨灭。泡幻形质,何得久停。行年六十五矣,必卒玉华。于经论有疑者,可速问。”闻者惊曰:“年未耆耄,何出此言?”报曰:“此事自知。”遂往辞佛。先造俱胝十亿像所,礼忏辞别。有门人外行者,皆报好去。今与汝别,亦不须来,来亦不见。
   至正月九日告寺僧曰:“奘必当死。经云:‘此身可恶,犹如死狗。’奘既死已,勿近宫寺,山静处埋之。”
   因既卧疾,开目闭目见大莲花,鲜白而至。又见佛相,知生佛前。命僧读所翻经论名目已,总有七十三部,一千三百三十卷,自怀欣悦。总召门人,有缘并集云:“无常将及,急来相见。”于嘉寿殿,以香木树菩提像骨,对寺僧门人辞诀,并遗表讫。便默念“弥勒”,令傍人称曰:“南谟弥勒如来应正等觉,愿与含识速奉慈颜。南谟弥勒如来所居内众,愿舍命已必生其中。”
   至二月四日,右胁累足,右手支头,左手髀上,铿然不动。有问何相?报曰:“勿问,妨吾正念。”
   至五日中夜,弟子问曰:“和上定生弥勒前不?”答曰:“决定得生。”言已气绝。迄今两月色貌如常。  

  这是一段记载玄奘大师晚年生病,于病死之际,尚能安排自己的一切三业行为,直到最后吉祥卧而终,并坚定地说自己:决定得生弥勒菩萨的兜率内院。可见他对自我关怀的训练是达到了非常自如的地步。
   这类能够于病痛之中安然而逝,面对死亡毫无惧色,身心安宁绝对自由的高僧,在佛教史上实在是多不胜举。但最最令我刻骨铭心的,还是一位历尽艰辛的求道者,他在老病交加的临终之际,给我留下了难以忘怀的感动!
   据史料记载,有一位从小出家到处参方游学的和尚,在求学访道的艰辛困苦中渡过了一生,直到晚年还独自住在一个偏僻冷静的地方,静静地练习安心之法。他的茅草屋里就只有一个煮饭烧水用的炉子和打坐休息用的禅床,由于多年的苦行修道,他已经习惯于这种简单朴素的生活了。
   在一个寒冷的冬天,他病倒了,病得很重,已经无法自己站立起来,就只好静静地躺在禅床上。好长时间没有人来看望他,他那茅屋的一扇小门半掩着,在北风中吱吱作响,原先还糊着一层纸的小窗,也被凛冽的寒风刮破。夜里,月光从窗孔照进来,洒落在他的草席上,单薄的被子根本就挡不住刺骨的寒风。何况他病体羸弱,几乎已经无法支撑到天明了。
   他也知道,自己今夜真的是无法抵御内病痛、外寒冷的交煎了,这种汇集了人间极大之苦的时刻,他仍然镇定地回忆一生走过的路,想起自己拜访明师修学道业的一幕幕,想起现在将要离开这个充满痛苦的世界,想起自己处境的凄凉哀绝,又想起自己内心对于解脱的受用和安然,各种矛盾汇聚在一起,使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感受到了生命内在力量的伟大和庄严。于是,他就在床头的壁上留下了一首未竟的诗作,感人至深:
   寻师访道事堪伤,今日独卧涅槃堂。
   门无过客窗无纸,炉有寒灰席有霜。
   老僧自有安心法,八苦交煎又何妨!
   这真是气贯长虹,感人涕下。我每每想到这首诗,无论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困难痛苦之中,所有的委屈伤感都会顿时消隕,全部化作生命的力量,在寻求觉悟的道路上一往无前。这可以说是临终自我关怀的极致,自我生命的实践,就要达到这种境界,才会让我们感到平时的训练是完全有必要的。
   2、于无病无痛之际的自我关怀
   在《续高僧传》卷第八,有一位释宝彖法师,俗姓赵,本是安汉人。他经常对人说:“我的寿命不会很长。唯独只有自己策励身心,节约衣食,希望能够改善自己悲苦的命运啊。”所以总是穿着粗布弊破的衣服,对于弘扬佛法接引众生的事非常用心,保护动物,而使大众感到安心办道,这些就是他长期努力的事业。忽然感受风疾,好长时间不能说话,差点儿就要死去了。他自己内心发大誓愿:诸佛护念,得分付诸物。这样一发大愿,即刻欻然就能说话。
   他告诫他的弟子们,教诲吉凶祸福等事。并且说:“我将要去了。”然后仓促地写了遗嘱,命令把自己的所有遗物都拿来供养三宝。刚刚写完放下笔,还是不能言语。在旁边的侍者强迫他把浆喝下去。他就闭着口而拒绝了。高声的念着佛名,就合掌在额头的部位,奄然而卒于潼州光兴寺,也就是现在所谓的绵州大振向寺。春秋五十。即周之保定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这是他开始有病,后来病就好了。在无病无痛的情况下,他仍然能够高声念佛、奄然而去。
   要是讲到达摩祖师的离去,更是神秘莫测。禅宗初祖达摩大师,来到中国传授禅法,后来在中国流传开来的祖师禅就是从他开始的。据说,他在汉地也经历了好几次的被人驱赶和下毒的危险,最后虽然已经示现入灭。但又被人看见他挑着鞋子往葱岭走去了。不管这个故事的因缘如何,起码可以肯定一点,达摩大师完全能够于生死自在。即使在死亡面前,他也必能自如,而没有任何障碍。
   中唐时代的禅门居士庞蕴,字道玄,又称庞居士。与梁代之傅大士并称为“东土维摩”。他生于衡州衡阳县(湖南省衡阳县治),最初立志修学儒家思想理论,于贞元(785~804)初年,曾经谒见石头希迁和尚,豁然有省。后来又与丹霞天然禅师相偕往受科举之选,而投宿于汉南旅舍。当时,他听说江西马祖道一禅师的名声,乃悟选官不如选佛,就直奔洪州,随马祖参禅而有所契悟。丹霞后嗣法石头,剃发出家,庞蕴则终生不变儒形,在家而举扬方外之风。
   元和(806~820)初年,与女儿灵照北游襄汉,随处而居,或凤岭鹿门,或廛肆闾巷,初住东岩,后居郭西小舍,常制竹漉篱维持生计。他对于生灭之道领悟得很透彻,所以他写过一首诗:
   有男亦不婚,有女亦不嫁。
   大家团圞头,共说无生话。
   可以说他是一位在修行上有着卓越成就的大居士,不但他有这样了不起的智慧,就是他的女儿也具有惊人的成就。传说居士将入灭时,曾令其女庞灵照出去看看太阳到了正中午时了没有,女儿就报告说:“日已中矣,但有蚀也。”居士就走出门去看个究竟,结果庞灵照随即登上其父之座合掌坐亡,居士也就只能再延长七日示寂。当时有一位刺史听说这件事后,就去向庞居士问疾,居士对他说:“但愿空诸所有,慎勿实诸所无,好住世间皆如影响。”说完之后,就枕在刺史的膝盖上,安然而去。
   这位庞居士和他的女儿,都能够在临终之际这般的悠闲自得,在死亡面前,简直就是幽默到了极点。之所以他们能够如此洒脱自如,就是因为他们在平时已经很好的学会了生活,有过非常到位的训练。比如,有一次庞居士就感叹修行之困难,他说:难难难,三担麻油树上摊。
   他夫人就驳斥说:易易易,百草头上西来意。
   他女儿也接着说:也不难,也不易;饥来吃饭困来眠。
   这是他们之间很有名的公案,他们的生活就如此活泼天然,说明了他们一家人在日常生活中就有过很好的修行,都能够把佛法的义理落实在各自的生命实践中,因此才会有末后临终自我关怀的巨大能力,非常完美地体现了佛法在死亡面前的妙用。
   上来我们把佛教的临终自我关怀,作了概要性的介绍,从“自我是生死之根本”,到“无我为解脱之前提”这个主题,来讨论生活与死亡的绝对自由,而且每个人的生命内在,也都完全具有这种力量。
   我必须强调一点,佛法就是告诉我们生命的绝对自由和幸福!我反复论述的“自我关怀”,目的就在于:人人觉悟,行动起来,认清生活的真正乐趣,体会生命的全部内涵,然后就能够自如安祥地面对死亡。真正做到当死亡来临时,心怀喜悦和洒脱,充满了生命彻底解放的威严——绝对的自由。犹如春天百花的芬芳,夏天烈日的狂热,秋天明月的清辉,冬季白雪的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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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向关怀之概念  
生命的价值就在于关怀,只要能够关怀自己、关怀他人、关怀社会,就必然显示出其生命力的高贵品质所在。而对于一个生命将要完结的人来说,若是能够做到关怀他人,那就更是令人感动不已了。佛教就是提倡和实践这样一种关怀的宗教,就是在生命的任何时刻,都不忘记关怀周围的众生和环境的安危。佛陀更是这种关怀的极致代表,他在临近涅槃的时候,那么安祥、那么慈悲、那么严肃地关怀着身边的每一位众生,包括刚刚从远处赶来求见佛陀的须跋陀罗。
   反向关怀是针对于前面所提到的正面关怀、自我关怀来说的。正面关怀是需要别人给予全面的关怀,自我关怀是不需要他人来关怀,只需要自己清醒地安排生命的最后时刻,而这里的反向关怀则是:不但不需要别人来关怀自己,也不仅仅是能够自我关怀,而且还能够更进一步来关怀身边的人和一切苦难的众生。
   在临终关怀这个事情上,反向关怀是很重要的。这种毅力,需要平时认真到位的训练;这种慈祥,需要平时历尽艰难的洒脱;这种博大,需要平时心胸坦荡的开阔;这种凛然,需要平时自在无碍的智慧。所以,一个能够做到反向关怀的人,一定是一位认真、谨慎、负责、平等、慈悲、觉悟的人。佛法的终极关怀和终极表现,恐怕就是这种在死亡面前仍然能够安然喜悦地关怀他人的悲怀吧!佛陀就给我们作了这个最好的榜样,使我们为此而感到生命的无尽生机!
   反向关怀的最基本条件就是——慈悲,慈悲就是平时一种爱心的升华,真正的大慈悲就是同体大悲,这可以说是从爱心中爆发出来的带有圆满智慧的慈悲,不同于一般所谓的妇人之仁。这样才是菩萨道上的首要重任,每一位菩萨在修行过程中都会出现的心态就是此种同体大悲。
   为此,先要证得真如本体,于此本体的基础上,再回到现实生命的根尘交接上来,起诸妙用。于是发现了一切众生都具有完全相同的本体,只是众生自己并不知道,而沉沦业海受尽冤枉苦头。所以,发起了真正的同体大悲,愿意舍身命去告诉一切众生,引导他们也认知真如本体,也能于生活中起大妙用。这种同体大悲的情感,就是大菩萨们生生世世所以精进不懈的动力,也是临终之所以能够做到反向关怀的内在理路,亦即诸佛菩萨的必然行为。
   不过,要是从更加全面的角度来看的话,反向关怀的范围也是非常广泛的,它包括了世间法的有限关怀和出世间法的终极关怀。我们上述的思想理路就是单从出世间法的视野来看的,要是联系世间法来看,那情况就又可以放宽一些了,起码不一定是证得佛法上的妙用,也不一定要有佛法概念中的慈悲了。但我们这里就先从佛法的角度来作一简单的说明,下文再全面来讨论世间和出世间之反向关怀的区别。就通常情况来看,反向关怀具有三个方面的内容:

一、身体的反向关怀

   我们生活这个世界上,感觉最为亲切和自己最为关爱的就是这个肉体之躯,佛教常常把它叫做“色壳子”,就是说这只是壳子而已,并不是生命真实内容。不过,佛法也常常教导我们要“借假修真”,也就是要借助这个五蕴假合而成的躯体,来修炼心性,从而获得真实的受用,不被一切虚幻的境界所迷惑。但是,对于一个修行有素,得到很好受用的人来说,他自己已经无需借助这个色身肉体来修习了,他的心灵已经能够超越肉体的任何束缚和局限,所以能够自在地往生。还有更为了不起的修行人,他们更能够以这个不妨碍自己的色身来利益帮助他人,身体的任何举动行为,也都会成为关怀他人的绝好工具,这又是另一种生命的富有。
   大抵而言,修行有成就的人在临终时刻基本上能够身无病苦,即使在死亡面前,也能够以身作则,用色身肉体为别人和后人作榜样,教诫和关怀学人,或者鼓励后人认真地修学佛法,或者激励后人无畏地面对死亡,或者策励后人神秘地感受生命,或者勉励后人积极地关怀他人。所以,在临终者身体方面的反向关怀,也就有了各种不同的形式。
   有的在临死之际,显现出唯独进行佛法的修行才有的效果,比如吉祥而卧或者结跏趺坐,神态微笑安祥,令见闻者普遍随喜赞叹,对于佛法而生坚定的信心,知道只有通过修行佛法才能够获得如此安定的身无病苦之相。这给众苦充满的人间一丝美好的慰籍,也给热恼的人生提供一片清凉。
   有的在老病面前,原先的疾病正在咬噬着残躯,于病死苦痛之中仍然宁静地走过,让人们感觉到病痛和死亡也不可怕,只要能够通过相当的训练,就可以在病危濒死之时,仍然带着生命的寂静和光明。死亡无可畏惧,生活更是一派生机,只有认真的面对生活,才会逐渐习惯于认真的面对死亡。
   有的在辞世时刻,以这个身体作为利生的工具,显示了不可思议的神力。比如肉身不坏、身化虹光、三昧火自 fen等等现象,都是为了能够给未来的众生留下神秘的印象,拓开生命现象的执著和狭隘,知道每个生命的实际内容是何等的丰富多彩,整体生命的图景是何等的深不可测。
   有的在生死关头,仍然能够念念不忘对众生的关爱,比如奉献身体的器官作为科研之用,或者直接移植器官给他人,象是生命的另一种延续,却是需要极大的助人为乐精神,也需要真正能够放得下自我的执著,这在无形当中就告诫人们多多的关怀他人。
   以一个将死之躯,表现对于他人和社会的极大关注,不但没有浪费掉生命的赋予,而且也将拥有的一切色相,尽情地发挥作用,只有通过最为恰当的形式,体现了色身肉体的完美价值存在。对于每一位死亡者来说,都是平素努力积累的结果,都是宣告菩萨“同体大悲”的无畏精神,永恒不朽!

二、语言的反向关怀

   我们通常要关怀他人的时候,总是离不开语言上的劝慰和解说,佛陀也说我们是“此方真教体,清净在音闻。”我们最容易的就是通过语言来沟通彼此的心灵,也是通过语言来连接此岸和彼岸的世界。临终者能够通过语言来反向关怀,也同样是指导我们通往彼岸的一个好办法。
   俗话说的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临终者的语言最容易感动人,只要是有道理的和符合一般价值观念的,就都能够使人比起平时来更加容易接受,更加容易启发人们的深思。所以,临终者的言教,也就比较容易使人信受奉行,比起生前的许多话,都要管用。在佛法中,一个行将辞世的老人,面对哀愁的学子而谆谆教导,开示佛法道理,直到他们消除了爱别离苦的折磨,然后才自己静静的离开人间,这是多么伟大的创举啊?我常常被这些场面所感动,而对古圣先贤也产生了无比的信心和敬仰之情!通常在语言方面的关怀情况,针对不同的根性和情景,可以分为以下几个方面:
   1、批评性的严厉指正
   佛法中也有批评与自我批评的美德,但无论是如何严厉的批评,也都是建立在纯为对方着想的慈悲基础之上,因此这种批评就成为了利益众生,特别是利益刚强难调众生的必要手法了。凡人在日常生活中也许能够平静地处理事务,一旦到了大事临头之际,往往会失去理智而手足无措,不知所以了。就象佛陀将要入灭的时候,那些平日里用功精进的弟子,也痛苦不堪,泪流满面。还有许多祖师大德也是一样,在入灭之前,他们的弟子接受不了这种离别之苦,而心疼不已,祖师们往往也是开门见山地进行批评指正,让人当下舍弃狭隘的情感,而启发了更为深远的智慧和悲心。
   一般而言,对于错误的知见和过分的痛苦,这两个方面都要给予及时的批评和指正的。佛法是最重视思想见地的,如果思想见地不正确,那就一定要进行彻底的调整改造,假如是一个性格温纯,容易调教的人,那就慈悲软语即可,但是如果是一位刚强倔犟的人,则必须以严厉的神态来认真加以指正。对于得大自在的修行者来说,即使到了临终时刻,这种教育仍然是生命中极为重要的部分,因此不可忽略,也是势在必行了。
   另一种是对于死亡之事,表现出过分悲痛,无力自拔的人,软言相劝几乎毫无作用,所以也只能通过金刚怒目那愤怒的神情,来镇住当前学人的悲哀情绪,使其能够面对苦难还充满智慧和寂静。这不但对其当时具有莫大的好处,更在于对他以后的整个人生,都具有极为深远的意义。
   2、劝慰性的慈悲软语
   这是对应于性格比较温和的人来说的,与前者一样都同样受到了亲人或者善知识死亡之痛,沉没在生死离别的困境,而不能自拔。往往具有反向关怀能力的人,就会借机会而关心这些苦恼的众生,但只能用慈悲软语的形式来关怀,决不能以严厉的口吻说话,否则就会适得其反。
   爱别离苦本是人生八苦之一,每个人在这个关头都是难以自制的,除非平时有很高深的修为,或者对于生老病死这个人生的规律早已看透,不然的话,此时也就只好被无常的绳索捆住,而丝毫不得自在了。因此,解脱的圣者或者豁达的老人,就需要反过来关怀这些活着而被痛苦折磨的人了。
   慈悲软语本来就是菩萨度众生的一种主要的清净口业,面对苦难的苍生,而劝其收拾痛苦心绪、慰其安祥情怀,给予温暖的关爱、替他分担忧恼,顺从他们的意念、道出他们的苦楚,这样通过慈悲软语的劝慰,便能够令周围的人不再感到死亡的恐惧,反而因此对佛法、对人生、对生命充满了希望,因此能得到临终者的恳切关怀,亦是人生之大幸!
   3、建议性的清风拂面
   在许多时候,我们聆听一位长者说法,或者亲近一位慈蔼的老人,听他们谈论人生、世界、真理、行为的时候,总会感到一阵阵清凉和醒悟,就象是清风拂面一样,轻松愉悦,富有诗意而回味无穷。
   有些人能够在死亡面前,坦然无所畏惧,神情仍然象是一泓清水潺潺而流,生活和生死几乎是同样的一条河流,河边开满了百合、夹竹桃,还有低垂两岸的柳丝,令人神往而心安,这是已经熟悉掌握生命艺术的表现。他们能够借助死亡的契机来给人一种轻描淡写的建议,虽然不一定字字句句斩钉截铁,但都能够让人感到其中的别有用心,那就是对于后人的生活和死亡一种清淡素雅的建议,通过语言的表述,更令人刻骨铭心。
   比如说,临终者告诉亲属如何更好的处理后事,活着的人如何安排今后的时间和事业,如何善待自己的亲人后代以及他人,如何认真对待工作和单位等等。这样的关心,也许会有人觉得他们过多操心,但是只要他是一位超越生死痛苦的人,他的语言一定会给后人留下难为忘怀的深刻印象,也许会在今后的生活中起到重要的作用。所以,在他们那种美妙的死亡回声中,给活着的人一些有用的建议,这种关怀看似不太重要,实则亦能体现出临终者对生命的那份真挚,生死本身也具有无比的庄严!
   4、教导性的师长风范
   在大乘佛教的流传过程中,有着数不清的高僧大德和诸大菩萨们,在兢兢业业地修持、勤勤恳恳地弘法,他们具有代佛说法的使命,怀有慈悲济世的情怀,还有父母师长的风范,孜孜不倦地教导弟子,乃至一切苦难的众生。同样,在这无数的大菩萨生平行履当中,留下了难以计数的感人事迹,影响着无量无边的后学。而在他们的死亡之际,更是令人感受到“学为人师、行为世范”的菩萨精神。
   佛陀在临欲涅槃的时候,就是以人天导师的威仪教导弟子们的,一部《涅槃经》和《佛遗教经》就是最好的明证,其中完全是以一位圆满完美的师长口吻,孜孜不倦地教导弟子们应当如何如何修行,如何解脱烦恼痛苦,如何获得涅槃究竟的快乐,如何弘法利生,如何传播佛陀教法,等等问题都有详细的叮嘱,显示出一位几十年从事教育的师长风范,令人信服,令人感激!
   这里牵涉到对于弟子和眼前众生的根机的了解和把握,佛陀是知道大家根性的,过去许多大德高僧们也能够知道这点,所以也能够临终垂教,无有疲厌。其教导的方法,一般都是建立在平时说法的基础上,作最后的点睛之笔,或者总结一生弘法的关键点,作一个浓缩的精华概述,使人能够在三言两语之间,把握住佛法乃至生命的关要。
   佛法就是教育,是一种究竟觉悟的教育,是一种开发生命极致的教育,也是一种升华人生品味的教育,所以又不同于一般形式的知识教育。他更加注重生命的升华,更在意思想境界的提高,所以在生命中的任何时期阶段,都有最完美的生命形态,大德们就是要在任何阶段都有能力体现出这种完美的力量,这就是临终反向关怀的一个内在必然性。
   之所以能够在死亡面前依然不忘记教导后人,是因为佛法的圆满和他人格的完美,圆满的佛法教导我们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秉持觉悟之心来对待生活和生死中的一切,完美的人格表现出无论处于何等境遇之中,也都能够以凛然自觉的态度,以超凡脱俗的理念,以蜡炬成灰的坚毅,以婆心恳切的慈悲,来教导每一个有缘相遇的众生,怎不令人感恩戴德!
   5、启示性的甚深般若
   最后一种语言上的关怀,具有天马行空般的难以把捉、长夜彗星般的稍纵即逝、虚空粉碎般的不落痕迹、大地平沉般的甚深微妙,这是千百年来人们对于佛教死亡学的一个茫然无措之处,一切菩萨圣人、祖师大德们,并没有直接告诉我们这个秘密,但一直都延续着这样感人的故事,在佛教史上放射出异彩的光芒。
   光从语言的角度来审视,就有许许多多感人泪下的长空鸟迹,他们在临终之际可以对弟子们说:我自己知道哪里去。也可以说:临行无多语,尊重一声〇。还可以说:引头就白刃,犹如斩春风。甚至可以说:东家作马,西家作驴。这些是多么自在洒脱的体现啊?在生命中显示出如此幽默风趣而自由的,除了佛法给予彻底的解脱,除了般若妙法的加持,除了功行圆满的印证外,还能说什么呢!
   佛陀说法的中心就在于般若,《大智度论》说:五度如盲,般若为导。就是说只有般若的妙理,才能够使佛法的一切世间出世间法成为甚深的妙用,假如没有这个般若妙理,那么,佛法的真实精神也就完全体现不出来了。所以,在一位大菩萨跟前,般若就是佛法的命根,也是诸大菩萨的命根,即使到了死亡面前,大家也还是念念不能忘记的。一位身为出家的佛子,有时候也会感到生活和修行的力不从心,这实际上就是对于甚深般若的陌生。因此,出家人也必须要认真学习佛法的基本教理,起码也要明白般若的微妙之处。依之而行,然后才能够真正得到佛法的受用。
   死亡的回声必定带着一生的艰辛苦难,死亡的回声必定充满一生的喜悦光芒,死亡的回声必定唤醒沉迷的苍生,死亡的回声必定响彻轮回的海洋!让我们虔诚地聆听这净土的回音,让我们尽情地分享这生命的乐章,让我们坦然地面对这觉者的呻吟,让我们飞快地投奔那清凉的彼岸!
   《心经》说:去吧!去吧!快快去吧!快到彼岸去吧!成就吉祥无住的觉悟。

三、意识的反向关怀

   这是属于临终者自我意识的反向关怀,也许并没有具体的行动可以让人见到,也许只是内心中强烈的妄想,也许只是纯粹的观念,也许会得到全面的表现。这就是说意识层面的反向关怀是身业反向关怀、口业反向关怀的基础,假如没有意识的反向关怀,那就绝对不可能有身、口上的关怀,而有了身、口上的关怀,那就一定先有意识的反向关怀,然即使有了意识的关怀,也未必就有身、口上的关怀。
   所以,这是属于内心明白的思想观念,临终者心中很清楚他应该怎么做,有的就立即作出来了,有的却没有机缘马上得以实现。我们知道菩萨的信念就是“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而真正能够获得此种反向关怀能力的,也只有修学大乘佛法的菩萨或者具有菩萨精神的人,才有可能具备这些素质,才会具有这种思想意识。
   诸佛菩萨念念不忘人间疾苦,念念不忘轮回路险,念念不忘正觉慈悲,念念不忘平等法界。生也如此,死也如此。内心世界的“如一众生未成佛,终不于此取泥洹。”何等恳切苦到,何等肝胆照人。
   对于濒死的人来说,他们的内心果能如此坦荡光明,他们的脸上一定会露出安祥和慈悲的神色,他们的心胸果能如此利他无我,他们的行止一定也会庄严无比。在常人看来死亡是一件不吉利或者无奈的痛苦,而在这些菩萨眼里,死亡也是利益众生的一个好机会。假如可以借助死亡来教人们解脱痛苦的话,菩萨们绝对不会贪恋生存,假如是生活着才能更好的利益众生的话,那么菩萨们也绝对不会选择死亡。因此,在圣人或者利他心切的人那里,死亡只不过是一个可以弘法利生的暂时的舞台,并不比生活的舞台更为逊色,说不定还比生活的舞台更加感人呢!

第二节  反向关怀之层次  我们这里要讨论临终者反向关怀的层次问题,确实如此,虽然同样可以看作是反向关怀,但是他们的内在境界以及真正的作用却是大不相同的。有的凡夫众生,平时修养比较好,又具有无私的利他情怀,也可以在临终之际反向关怀,但这不是生死自如的大菩萨们的境界。因此我们很有必要做一些简要的说明,或者说把反向关怀的次第讲出来,让我们有机会、有路子可以继续努力,可以在反向关怀的质量上不停地提升和突破。
   大略的分法,就是世间法的反向关怀和出世间法的反向关怀两种,世间法的反向关怀比较容易把握,而出世间法的反向关怀就比较深沉,假如对佛法的总体精神不够了解的话,那就会弄不清楚反向关怀也有如此清晰的修证次第了。所以,我们这里先把世间法的部分介绍出来,接着就讨论出世间法的反向关怀,依照前后排列,从浅入深,层层解说反向关怀的内在思想境界以及外在不同的表现形态。

一、世间恩情的延续

   人世间的恩情也是无尽的,如果一个人能够认真的去体会和感受周围的人所给予的这份恩情,那么她就会发现世间充满了爱和幸福。同样的,如果一个人能够认真的去为周围的人付出深厚的恩情,那么他就会得到身心环境改善和升华的喜悦。而且,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这种恩情的互相回报,从生到死永不停歇。
   乌鸦有反哺之恩,麋鹿有断肠之情,何况人呢?古代中国常常有“家规”和“遗训”之类的,往往是在一家之主的临终之际,反复叮咛嘱咐,然后在其孝子贤孙当中广泛地遵行起来的。这就是世间恩情的一种延续,他需要两方面的默契与合作,需要有头脑清醒的长辈,以其长者的睿智和深邃的恩情来关怀后人。也需要有眼光高远的后代,以其晚辈的至诚和孝敬的报恩思想来继承祖训。这样才能够使世间恩情在生死关头的紧要转折点,得到了美好的延续。
   一般的人平时没有经过很好的临终关怀方面的训练,也没有对自己的生命认真思考过,更不可能进行生命境界的开拓和升华的工作,那就会在临死之际总是痛苦万分,真是哭爹喊娘,悲感无限。但如果平时有过某些训练,或者对于生死现象看得比较透彻,又对人生充满关爱,尤其是对于自己的亲人能够倍加爱护,那就在临终的痛苦现前,也会有可能不顾自己个人的安危苦难,而反过来关怀仍然活着的人,这在平凡而庸碌的人生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壮举了。我们当然没有理由因他关怀不到位、不究竟而忽略他的存在。
   从另一个角度看,许多人在死亡时,思想上的空虚贫乏和无奈,更是一种最受折磨的痛苦。而此时我们对他们的关怀和帮助,也许都会给他们的精神带来更大的压力,使其感受到他们生命力的衰竭和毫无用处,这是人世间每个人都感到的最凄苦的悲剧。但是如果我们能够把握临终者这种心境,与其认真关心照顾他,倒不如学会向他请求帮助,比如请教他人生的重大问题,或者生活方面的重要指示等等,他会在头脑清醒和思想活跃的情景下,感受到旺盛的生命力,从而释放出反向关怀的光辉,成为死亡通道的照明灯,再也不会感到死亡的黑暗无知和恐惧。
   此种反向关怀,不能以“善”和“恶”来衡量,也不能用“是”与“非”来说明,因为善、恶、是、非只有在特定的条件下,才有相对的价值存在,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用某一种固定的尺寸来衡量的。所以,世间恩情之反向关怀,就是人与人之间、亲人与亲人之间的某种约定,是一种相知默契的配合,能够使彼此之间感到这种恩爱和情感的延续交融,能够使彼此之间的生和死变得更有价值,能够通过这种恩情的延续而化悲痛为力量。
   只要我们暂停一下生活中匆匆的步履,向身边的老人们询问一番,我相信每个老人都会说出许多许多人,他们在临终的时候是如何说话,如何教导后代子孙,如何立遗嘱来影响后人的。因为,人世间毕竟还是由“恩”和“情”把茫茫人海凝聚起来的。但我要说明的是,这仅仅是反向关怀的最基础、最初步的行为,也是最低级的反向关怀,远远不能体现生命内在的深沉关怀,也未能使人得到严格意义上的解脱,依然是局限在生死轮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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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生命哲思的反馈

   世间的哲学基本上都要思考人生的问题,但是,人的生死大事经常在哲思中显得支离破碎,或者只知道生而不知道死,或者光谈论死而忽略了生,或者把死亡说得过于简单肤浅,或者把生死看得过于高深莫测,这样把生死问题看成为变了型的哈哈镜,也就很难如实把握其中的精义了。不过,人生的哲思也常常可以让人感受生命的某种安慰,这在许多哲学思想中都可以体会得到。
   人们对于生死进行观察之后,各自得出许多结论,有的很有利于现实人生的安顿,有的叫人破坏一切因果规律,有的能够令人获得豁达的人生态度,有的使人盲目地自我安慰。我们就从以下这四个方面来略加解释。
   1、视死忽如归
   在很多人的眼里,死亡是一件令人悲伤哀苦的坏事,但在某些哲学的思想观念当中,死亡反而成为回归家园的好事了。古人认为人死为鬼,所谓“鬼者,归也”,并且说“死后入土为安”。还有称赞那些为了大众的利益,能够舍弃个人生命的英雄烈士,把这种置生死于度外,叫做“视死如归”,豪气干云,使人感动不已!
   还有一些哲思,就把死亡看作是生命的回归,而不在乎死后的真正情景,一味地赞扬歌颂死亡可以消除现实世界的烦恼不安。所以到了临终的时候,不但自己不会畏惧,而且还能反过来关怀还活着的人。此是对生死问题抱有积极态度,或者经过积极的哲思训练的人,他们把平时的思想观念反馈给未死的人,从而成为洒脱的反向关怀者。
   2、人死如灯灭
   也有很多人都会持这种观念,这是唯物论者之哲思所导致的必然结果。唯物论光从物质的色身来看待生死问题,认为身体死亡了,就象是灯油干了、灯芯也烧完了、灯火因此消灭,一切不留痕迹,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延续下去,所以就称为是人死如灯灭。佛法说这是一种断灭论的外道思想。
   持有这些观念,或者接受过这种观念训练的人,在死亡之时也不但能够放松自己,而且还可以关怀别人。就是以这种人死如灯灭的洒脱,而无所畏惧地指导眼前大众,叫人心灰意冷,彻底不要再抱什么死亡之后的希望,也因此变得更有力量来面对人生的最后时刻。尽管不是究竟的解脱之道,但还是能够独具魅力,使得不少人为此而身心放松,坦然地生活在人世间。
   3、生死如浮云
   还有一种不是属于某些哲学流派的人,但有自己独特的思维模式,可以秉持豁达的观感,而面对任何人间疾苦,一般情况下都能够把事情看得开、放得下。人生在世,犹如白驹过隙,浮云苍狗,泡沤偶聚,聚散匆匆,无常无我,一切虚幻。如此,就能够看到生死的虚伪,也不会过于执著自己这个色身的永恒,也不会妄求长生不老了。
   本来就已经认为生死如浮云的人,在死亡到来之际,更能镇定自若,而他的言语动作都会显示出一种洒脱的情景,而此情景也正是他反过来让周围的人感到安祥的主要因素。所以,在豁达的人面前,仍然具有反向关怀之可能。古今中外,许多舍生取义者,以其独特的精神力量,超越了生死的狭隘,看破死亡本身就如浮云般无有真实,并能以他们的实际行动和语言,安慰和关怀身边的人,这是伦理价值和世间哲思相结合的产物,也会永远在人世间起着积极的作用。
   4、死后去天国
   最后一类对于生命的哲思,就是许多宗教的共同点,那就是有一个上帝或者天国,可以作为死亡的慰籍,可以把生活的痛苦和死亡的恐惧转换为对天国的敬畏和景仰,也可以在心灵中得到天国神力的洗礼,而获得超乎寻常的洒脱。这正是所有宗教都有一个神的世界,作为生命安顿的天国,作为死亡背后的生命延续的原因。令多少人心向往之,也使多少人从中消弭了生死关头的徘徊和顾忌!
   实际上,这类对于死亡并没有把握的人,他们也就是完全凭藉对上帝或者真主们的信心,有了这颗信心就会在死亡跟前,仍然不忘记对活着的人做一番指导和关怀,以上帝或者真主的慈祥态度对待活着的人,也是借助他们的力量来教导和关怀后人,从而成就了临终的反向关怀。
   以上两个层面的反向关怀,都不是佛教的反向关怀,而且在佛法看来这些都还不是正确的关怀方法。因为正确的教法是要建立在“正知正见”这个基础上的。如果没有正确的人生观和世界观,没有客观的缘起论和本体论,一切关怀都只是暂时性的黄叶止啼而已,虽然当时不无作用,但是毕竟不能归入符合真理的范畴。所以佛法中所说的反向关怀,一定是以缘起性空、真善美慧为基础,而进行如实如理如量的信息反馈,向后人介绍人生之真理和宇宙之实相。以下我们接着来讨论佛教临终反向关怀的不同层次。

三、人天善法的流露

   佛法中的五乘正法都具有非常重要的实践价值,就在这五乘当中,人天乘就是一切行门的基石。无论是临终的正面关怀,还是自我关怀,都要在这个基础上来进行训练,反向关怀更是必须把人天乘作为利生的前提。从佛法的角度来说,每个层次的反向关怀,都可以从两个方面加以揭示,一是临终者自身的境界高低,二是临终者反向关怀的能力大小,这二者联系在一起,我们就很容易看出佛法中反向关怀的层次了。
   人天善法的流露,一个完全实践了人天乘五戒十善的人,他在临终的时候,心境一定会与人天善道相应,也就是说他的自身境界是在世间法的善道当中,以此纯善的理念,定能成就来世修习佛法的殊胜善根和福德因缘。
   而其能够反向关怀他人的能力,当然也就只能局限在世间法之中了。比如在临终之际,劝告或者教导后人,应该奉持五戒十善,代人之劳,成人之美,助人为乐,赞美他人,如此即可获得人天善果。在临终者身无病苦,意不颠倒的情况下,还能够反过来关怀活着的人们,也要坚持五戒十善等善行,逐渐趋向真善美慧的人生。以他们一期生命的死亡来教诫后人、关怀后人,怎么能不受感动呢!
   我相信在大家的日常生活中,一定会有数不清的死者遗训和临终嘉言,言语深切感人,说理真实透彻,内容切实可行,思想健康有益,直接影响着他们的后代,也会感动周围的人们,这一切都是临终者修习人天善法的全体流露。

四、多闻圣者的回顾

   这里所说的多闻圣者,是指修习四谛、十二因缘等法,听闻佛陀解说五蕴、十二处、十八界等法,深入体会生死轮回的全部内容,从而解脱了一切狭隘的局限和束缚,成就正知见、真证悟而圆满道业,消除三界之苦,了断世间凡夫的错误认知,了生脱死,超凡脱俗,而成为佛法中的圣者。
   一般人都认为小乘的圣者都没有度众生的愿望和能力,都是自了汉的根性,比较自私自利。但是,实际上的多闻圣者,并不是这般令人讨厌的。佛陀的许多阿罗汉弟子,就是既能安住在涅槃境界当中,又不受外在的一尘侵扰,还会尽其能力为佛陀分担弘法利生的神圣事业,故得佛陀称心的赞叹,说他们是“从佛口生,从法化生。”并且强调他们是“外现声闻相,内秘菩萨行。”那么这些圣者在临终之际的回顾,就是表现出反过来利益和关怀他人的智慧和悲心。
   简单的说,他们会尽量不在死亡这个问题上,给别人添加麻烦。同时也有能力为活着的人开示简要的基本佛理,世间一切生存之道,以及分段生死的各种前因后果,乃至解脱之道的基本要素,他们也都能够了如指掌。到了临终的时候,还能够心无散乱地为眼前大众开示。由于他们自己的死亡已经毫无痛苦,毫无负面的影响,故能自在无碍,随意而往。
   圣者在入灭之际的反向关怀,是何等的轻轻淡淡,何等的扎扎实实,就象是一阵清风拂过,带着梅花的清冷和凝重,飘洒在茫茫苦海的浊浪之中,只要接触到它那清冷芳香,就都能够获得安宁和喜悦。让我们怀着无比虔敬的心情,感激多闻圣者的回光照顾。

五、解脱菩萨的爱心

   在佛教临终关怀这个大事上,菩萨是首要的主力军,因为菩萨的思想境界就是关怀他人。正面关怀需要慈悲怜悯的菩萨精神,自我关怀需要冷静清醒的菩萨行为,反向关怀更是需要大慈大悲的菩萨爱心,而这种致爱大爱的完整表现,也只有解脱了世间束缚和生死痛苦的菩萨才能做到。
   仅在解脱菩萨的爱心当中,也有非常复杂和丰富的境界,从其智慧和悲心的角度看,也可以分为好多种,这是佛法注重实际修行的结果。通常可以分为明白真心的菩萨和彻见佛性的菩萨,要是按照天台宗别教的修学次第来看,明心的菩萨又有十住的十个位次差别,而相似的见性则有十行十向的二十个位次之不同,到了真正彻见佛性之后,还有十地和等觉的十一个位次。所以,菩萨的爱心和力量也是随着觉悟层次的高低来决定的。
   佛教史上的许多菩萨都能够做到临终反向关怀,特别是大乘佛法流行的地方,诸多的祖师大德,总能在临终之际更显精神爽朗,于谈笑风生中安祥而逝,于说法布道中离开人世,往往都是以谈论佛法的修行,或者研讨深妙的真理,或者以生命来证明佛法的高妙等。总是千方百计想让人们了解和把握佛法的精神,而作种种示现。
   菩萨大德们爱护众生,超过了爱护自己,真正能够做到“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只要是对众生有真实利益的事情,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会不假思索,不用计较,毫无犹豫地立即进行。在这种思想境界当中,尽最大的努力为众生付出自己的智慧和能量。但是,在菩萨的心中,也并没有为众生做什么事情,因为在他们的心中,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常,那么的理所当然。正如《金刚经》所说的“菩萨度尽一切众生已,而实无一众生得灭度者。”或者说他们的心灵世界已经早就是如如不动了,所以才能够如此的洒脱自在,而为众生布施头目骨髓,为众生舍弃一切身心诸物,毫不吝惜,反而更加欢喜,更加精进,更加踊跃非常,真是“月轮穿沼水无痕”。

六、大恩佛陀的慈悲

   最伟大最令人感动的,当然就是大恩大德的佛陀了。佛陀在临欲入灭之际,为身边的弟子和后世的众生,宣说了无上甚深微妙法,在《涅槃经》、《大悲经》和《佛遗教经》当中,那种至情、至爱、至理、至圣,智慧与慈悲、情感与理智都达到了圆满完美的极致,怎不令人感激涕零呢!
   佛陀彻悟了宇宙人生的真理,又把这种真理如实地讲说出来,并且亲自领导人们走向究竟的解脱和觉悟之大道,就在一期生命的最后时刻,仍然念念救护众生,对于生死表现出完全等同的精神面貌,总是那样的睿智深沉和寂静安祥。我们看到佛陀临将入灭之时的言教,就能想象出他是多么慈悲多么伟大了!
   我们在《佛垂般涅槃略说教诫经》中看到了佛陀反向关怀的真实事迹,那感人肺腑的言教,至诚至爱的真理,如何不令人赞美呢!经文说:

  释迦牟尼佛初转fa lun度阿若憍陈如,最后说法度须跋陀罗,所应度者皆已度讫。于娑罗双树间将入涅槃。是时中夜寂然无声,为诸弟子略说法要:
   汝等比丘,于我灭后,当尊重珍敬波罗提木叉(戒律),如暗遇明,贫人得宝。当知此则是汝大师,若我住世,无异此也。持净戒者,不得贩卖贸易、安置田宅、畜养人民奴婢畜生,一切种殖及诸财宝,皆当远离,如避火坑。不得斩伐草木、垦土掘地,合和汤药、占相吉凶、仰观星宿、推步盈虚、历数算计,皆所不应。节身时食、清净自活。不得参预世事、通致使命、咒术仙药、结好贵人、亲厚媟嫚,皆不应作。当自端心、正念求度。不得苞藏瑕疵、显异惑众,于四供养,知量知足,趣得供事,不应蓄积,此则略说持戒之相。戒是正顺解脱之本,故名波罗提木叉。依因此戒得生诸禅定及灭苦智慧。是故比丘,当持净戒,勿令毁犯。若人能持净戒,是则能有善法。若无净戒,诸善功德皆不得生。是以当知,戒为第一安隐功德之所住处。
   汝等比丘,已能住戒当制五根,勿令放逸入于五欲。譬如牧牛之人执杖视之,不令纵逸犯人苗稼。若纵五根,非唯五欲,将无崖畔,不可制也。亦如恶马,不以辔制,将当牵人,坠于坑陷。如被劫害,苦止一世,五根贼祸,殃及累世,为害甚重,不可不慎!是故智者制而不随,持之如贼不令纵逸,假令纵之,皆亦不久,见其磨灭。此五根者,心为其主。是故汝等当好制心,心之可畏,甚于毒蛇、恶兽、怨贼、大火越逸,未足喻也。动转轻躁,但观于蜜,不见深坑,譬如狂象无钩,猿猴得树,腾跃跳踯,难可禁制。当急挫之,无令放逸,纵此心者,丧人善事,制之一处,无事不办。是故比丘,当勤精进折伏其心。
   汝等比丘,受诸饮食当如服药,于好于恶,勿生增减,趣得支身,以除饥渴,如蜂采花,但取其味,不损色香。比丘亦尔,受人供养,取自除恼,无得多求,坏其善心,譬如智者,筹量牛力,所堪多少,不令过分,以竭其力。
   汝等比丘,昼则勤心修习善法,无令失时;初夜后夜,亦勿有废;中夜诵经,以自消息。无以睡眠因缘,令一生空过,无所得也。当念无常之火,烧诸世间,早求自度,勿睡眠也。诸烦恼贼,常伺杀人,甚于怨家,安可睡眠,不自惊寤?烦恼毒蛇,睡在汝心,譬如黑蚖,在汝室睡,当以持戒之钩,早摒除之。睡蛇既出,乃可安睡,不出而眠,是无惭人也。惭耻之服,于诸庄严最为第一,惭如铁钩,能制人非法。是故比丘,常当惭耻,无得暂替。若离惭耻,则失诸功德。有愧之人,则有善法。若无愧者,与诸禽兽无相异也。
   汝等比丘,若有人来,节节支解,当自摄心,无令瞋恨,亦当护口,勿出恶言。若纵恚心,则自妨道,失功德利。忍之为德,持戒苦行,所不能及。能行忍者,乃可名为有力大人。若其不能欢喜忍受恶骂之毒,如饮甘露者,不名入道智慧人也。所以者何?瞋恚之害,能破诸善法,坏好名闻,今世后世,人不喜见。当知瞋心,甚于猛火,常当防护,无令得入,劫功德贼,无过瞋恚。白衣受欲,非行道人,无法自制,瞋犹可恕。出家行道,无欲之人,而怀瞋恚,甚不可也。譬如清冷云中霹雳起火,非所应也。
   汝等比丘,当自摩头,已舍饰好,着坏色衣,执持应器,以乞自活,自见如是,若起骄慢,当疾灭之。谓长骄慢尚非世俗白衣所宜,何况出家入道之人,为解脱故,自降其心而行乞耶?
   汝等比丘,谄曲之心与道相违,是故宜应质直其心。当知谄曲但为欺诳,入道之人则无是处。是故汝等,宜应端心以质直为本。
   汝等比丘,当知多欲之人,多求利故,苦恼亦多,少欲之人,无求无欲,则无此患。直尔少欲,尚应修习,何况少欲能生诸善功德。少欲之人,则无谄曲以求人意,亦复不为诸根所牵。行少欲者,心则坦然,无所忧畏,触事有余,常无不足,有少欲者,则有涅槃,是名少欲。
   汝等比丘,若欲脱诸苦恼,当观知足。知足之法,即是富乐安隐之处。知足之人,虽卧地上犹为安乐;不知足者,虽处天堂亦不称意。不知足者,虽富而贫;知足之人,虽贫而富。不知足者,常为五欲所牵,为知足者,之所怜愍,是名知足。
   汝等比丘,若求寂静无为安乐,当离愦闹独处闲居。静处之人,帝释诸天所共敬重。是故当舍己众他众,空闲独处,思灭苦本。若乐众者,则受众恼,譬如大树众鸟集之,则有枯折之患。世间缚着,没于众苦,譬如老象溺泥,不能自出,是名远离。
   汝等比丘,若勤精进则事无难者。是故汝等,当勤精进,譬如小水常流,则能穿石。若行者之心,数数懈废,譬如钻火,未热而息,虽欲得火,火难可得,是名精进。
   汝等比丘,求善知识,求善护助,而不忘念。若不忘念者,诸烦恼贼,则不能入。是故汝等,常当摄念在心,若失念者,则失诸功德。若念力坚强,虽入五欲贼中,不为所害,譬如着铠入阵,则无所畏,是名不忘念。
   汝等比丘,若摄心者,心则在定,心在定故,能知世间,生灭法相。是故汝等,常当精勤,修集诸定。若得定者,心则不乱,譬如惜水之家,善治堤塘。行者亦尔,为智慧水故,善修禅定,令不漏失,是名为定。
   汝等比丘,若有智慧,则无贪着,常自省察,不令有失,是则于我法中能得解脱。若不尔者,既非道人,又非白衣,无所名也。实智慧者,则是度老病死海坚牢船也,亦是无明黑闇大明灯也,一切病苦之良药也,伐烦恼树之利斧也。是故汝等,当以闻、思、修慧,而自增益。若人有智慧之照,虽无天眼,而是明见人也,是为智慧。
   汝等比丘,若种种戏论,其心则乱,虽复出家,犹未得脱。是故比丘,当急舍离乱心戏论。若汝欲得寂灭乐者,唯当善灭戏论之患,是名不戏论。
   汝等比丘,于诸功德,常当一心舍诸放逸,如离怨贼。大悲世尊,所欲利益,皆以究竟,汝等但当勤而行之。若在山间,若空泽中,若在树下、闲处静室,念所受法,勿令忘失。常当自勉,精进修之,无为空死,后致忧悔。我如良医,知病说药,服与不服,非医咎也。又如善导,导人善道,闻之不行,非导过也。汝等若于苦等四谛,有所疑者,可疾问之,无得怀疑,不求决也。
   尔时,世尊如是三唱,人无问者。所以者何?众无疑故。
   尔时,阿泥楼驮观察众心而白佛言:世尊!月可令热,日可令冷,佛说四谛,不可令异。佛说苦谛,真实是苦,不可令乐;集真是因,更无异因;苦若灭者,即是因灭,因灭故果灭;灭苦之道,实是真道,更无余道。世尊!是诸比丘于四谛中,决定无疑。于此众中,所作未办者,见佛灭度,当有悲感,若有初入法者,闻佛所说,即皆得度,譬如夜见电光,即得见道。若所作已办、已度苦海者,但作是念:世尊灭度,一何疾哉!阿泥楼驮虽说是语,众中皆悉了达四圣谛义。世尊欲令此诸大众皆得坚固,以大悲心复为众说:
   汝等比丘,勿怀忧恼,若我住世一劫,会亦当灭。会而不离,终不可得。自利利人,法皆具足,若我久住,更无所益。应可度者,若天上人间,皆悉已度,其未度者,皆亦已作得度因缘。自今已后,我诸弟子,展转行之,则是如来法身常在而不灭也。是故当知,世皆无常,会必有离,勿怀忧也。世相如是,当勤精进,早求解脱,以智慧明灭诸痴闇。世实危脆,无牢强者,我今得灭如除恶病,此是应舍罪恶之物,假名为身,没在生老病死大海,何有智者得除灭之如杀怨贼而不欢喜?!
   汝等比丘,常当一心勤求出道。一切世间动不动法,皆是败坏不安之相。汝等且止,勿得复语,时将欲过,我欲灭度,是我最后之所教诲。

  以上把罗什三藏翻译的《佛遗教经》全文抄录下来,此经文字优美简洁,一看就能明白其中的文字义理,所以这里就没有进行白话翻译。而且经中所说之理,可以函盖佛法的各个层面,更加注重实际修行上的指导,佛法深奥玄妙的理论说得较少,生活实践方面的开示较多,非常符合临终反向关怀的完美形象,因此我们不厌其详地作了全文的介绍。期盼能够使读者通过这简要的经文,感受到佛法中临终关怀的深远和博大,感受佛陀在临终之际仍然流露出来的慈悲和智慧,感受我们现实生活当中的缺陷和狭隘。从而对死亡真相进行深入的思考,从实践中体悟“生死一如”的积极态度,从佛陀那完美的人格上窥探佛法的解脱和觉悟,从整体佛教的人生观、世界观上把握佛教对死亡的理解。在此基础上,我们再进一步深入了解反向关怀的训练方法和实际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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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向关怀之训练  
临终的反向关怀是一件人生的大事,无论对己对人,都具有莫大的功德利益。能够达到这种能力的人,也并不是一般凡俗之流、泛泛之辈,而是超越自我为中心的狭隘,具有同体大悲的品格,珍惜慈悲喜舍的恩情,方能在人生最痛苦、最无奈的死亡时刻,仍然念念不忘利益他人。
   然而,这种品格的养成,也同样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而是要从小小幼童的时候,就开始训练利他之行,并且必须方法得当,训练有素,亲自从中获得深层次的受用,发自内心的对待一切众生怀有感恩心、报恩心、慈悲心、喜舍心。其中的训练方法,在佛法当中也有明确的指示,所以佛教的临终关怀,实际上是通过对整个生命的关怀,而体现在临终时刻的死亡关头这一个环节上,让人看透生命的内在是“生死一如”的真面目。所以,力量越大的关怀,其所受训练的时间也就越长,反向关怀就是这样的一种从生到死,贯穿整个生命的终极关怀。
   简而言之,临终反向关怀就是要从小养成关怀他人的性格,真正在生活中落实“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伟大情操。佛法中对此的训练方法,一般要通过如下几个步骤来完成:

一、认识苦的现实

   苦,是佛教认识世间的一个基本概念,对于凡夫而言,现实生活的一切现象(有漏法)可以说都是苦的。此种道理,谓之苦谛。如生、老、病、死之四苦,加上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苦之四苦,总共有八苦。前七苦是一般生活上的可能感受,较易理解。至于五取蕴苦(五阴炽盛苦),则是总括前七苦的根源性价值判断,与“一切行苦”之意相通。谓凡夫对五蕴取执为自我所衍生的一切生命现象,在本质上是苦的。因为凡夫误以“无常”之现象界为“常”(永恒),误以“无我”之五蕴为“我”(主宰)。所以必然会产生“苦”的最终结果。《增一阿含经》卷十七说:“云何名为苦谛?所谓苦谛者,生苦、老苦、病苦、死苦、忧悲恼苦、怨憎会苦、恩爱别离苦、所欲不得苦,取要言之五盛阴苦,是谓名为苦谛。”  苦就是人间的真理,是无可否认和怀疑的事实。
   然而,有漏诸果中,或生乐、或生非苦非乐,未必悉皆生苦,故《婆沙》等论对此曾加说明。如《大毗婆沙论》卷七十八设问说:“若云五取蕴皆苦,诸蕴中非无乐,如何总云有苦无乐?”回答:“一说就苦多乐少但名苦蕴,一说苦乐相较为假乐,实则诸蕴中全无乐者。”其中,前说为说一切有部之义。因为有部诸师承认乐受为实有,故以苦多乐少为苦谛之义。后说为经部之义,以为无真实之乐受。
   就有漏法“非可意”的苦受之行而言,其体性为苦,故苦受必为苦。就“可意”的乐受之行而言,坏时感苦,故乐受亦不离苦。就“不可意非不可意”的舍受之行而言,亦不免生灭迁流。圣者观之,生苦怖之心,故舍受亦为苦。由此三苦之相观之,得知一切有漏之法皆为苦。
   在修行时,如缘苦谛,而于五取蕴思惟“非常、苦、空、非我”之四行相,然后生起无漏智并断惑,此智谓之“苦智”。亦即入见道时,以世俗智缘苦谛之境,至第二刹那与法智共生之智。其中,于第一刹那之后无间,缘欲界苦圣谛之境而生之无漏法智忍,名为苦法智忍;于其无间生无漏法智,名为苦法智。这是认识世间之苦的基本模式和简要方法。
   但是,要想真正培养反向关怀,只需要认清:世间是苦,苦不堪言,于此苦谛确信无疑,这就行了,并不需要急着去求得解脱此苦的方法。因为大乘佛法的修证将在这个“苦”的基础上,发起大丈夫的志愿,实践大无畏的道路。如金刚王宝剑,无坚不摧,无邪不破,直入最上一乘。

二、发起四宏誓愿

   这是菩萨道上的先锋旗帜,冲锋陷阵全靠此四宏誓愿之力量。也是一切菩萨于因位时所应发起的四种誓愿,又称四弘誓、四弘愿行、四弘行愿、四弘愿。略称四弘,或称总愿。诸经论述及四弘誓愿,所说颇有异同。但基本上可以总结为:“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四句。
   《道行般若经》卷八〈贡高品〉说:“诸未度者悉当度之,诸未脱者悉当脱之,诸恐怖者悉当安之,诸未般泥洹者悉皆当令般泥洹。”  《法华经》卷三〈药草喻品〉也说:“未度者令度,未解者令解,未安者令安,未涅槃者令得涅槃。”
   另外,在《大方等大集经》卷十七指出了菩萨有二十庄严法,其中第一是为度未度者大誓庄严,第二是为解未解者大誓庄严,第三是为安未安者大誓庄严,第四是为未得涅槃者令得涅槃大誓庄严。也同样体现了四宏誓愿的精神。
   依《摩诃止观》卷十(下)之意,空见之阴界是苦,十使等是集,念处等是道,四倒破是灭,约此而起誓,谓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量誓愿断,法门无尽誓愿知,无上菩提誓愿成。由此可以看出是从四谛的思想来建立四宏誓愿是义趣的。《大乘本生心地观经》卷七则说:“一切菩萨复有四愿,成熟有情住持三宝,经大劫海终不退转。云何为四?一者誓度一切众生,二者誓断一切烦恼,三者誓学一切法门,四者誓证一切佛果。”
   这也是从苦谛出发,依四谛而发起四宏誓愿。
   此时所发的之愿就是真实的大愿,而不是虚愿了。如果没有认清人间疾苦、生死过患,随随便便的发愿,多半是虚愿,一时兴起而已,不能持久,也没有理由、动力和思想依据。所以,看到世间众生是苦,一定要立志救度众生;看到世间的痛苦无奈,一定要立志断除烦恼;看到这些苦完全可以解决,一定要立志学习断苦之法;看到究竟觉悟的佛陀,一定要成就圆满的佛果,这才是真实发自内心的伟大誓愿。
   发起了这样的四宏誓愿之后,还要进一步落实到具体的行为当中,才不会偏于狂愿,不至于狂妄自大无功而败。因此,就必须依法实践大乘佛法的人生价值。

三、修习六度万行

   菩萨在四宏誓愿的推动下,进入实践阶段,就是修习六度,略言六度,广说就是万行,亦即只要能够符合四宏誓愿的任何行为,都要不失时机地加以实践和训练。
   六度,又作六波罗蜜,为大乘菩萨道的核心实践法门。“波罗蜜”具称“波罗蜜多”,译为“到彼岸”或“度”。此外,在语意上,又有“绝对的”、“完全的”、“完成的”等意义。修此六种法门,则可度生死海,到达涅槃常乐的彼岸,故云六度。《六度集经》卷一说:“众祐知之,为说菩萨六度无极难逮高行,疾得为佛。何谓为六?一曰布施,二曰持戒,三曰忍辱,四曰精进,五曰禅定,六曰明度无极高行。”
   此六波罗蜜之说散见于诸经论之中。其中《六度集经》、《六波罗蜜经》等经,全经皆在广演六度行;其他如《大般若经》卷五七九以下、《大智度论》卷十一以下,也都有详细铺述。是大乘佛教极其重要的法门。此六度之意义,略如下述︰
   1、布施波罗蜜:又称檀那波罗蜜、陀那波罗蜜,或布施到彼岸、施波罗蜜、布施度无极。亦可译为绝对完全的布施,或布施的完成。有财施、无畏施、法施三种。
   2、持戒波罗蜜:又称尸罗波罗蜜或戒波罗蜜、戒度无极。亦可译为绝对的、完全的持戒,或持戒的完成。指持守律仪戒、摄善法戒、饶益有情戒,能对治恶业令身心清净。
   3、忍(辱)波罗蜜:又称羼提波罗蜜或安忍波罗蜜、忍辱度无极。亦可译为绝对的、完全的安忍,或忍的完成。指修耐怨害忍、安受苦忍、谛察法忍,能对治嗔恚,使心安住。
   4、精进波罗蜜:又称惟逮波罗蜜或精进度无极。亦可译为绝对的、完全的精进,或精进的完成。有身精进、心精进二种。前者指于身勤修善法、行道、礼诵、讲说、劝助、开化,或指勤修布施、持戒的善法;后者指于心勤行善道,心心相续,或指勤修忍辱、禅定、智慧。精进能对治懈怠,生长善法。
   5、禅定波罗蜜:又称禅那波罗蜜或静虑波罗蜜、禅度无极。可译为绝对的、完全的禅定,或禅定的完成。指修现法乐住静虑、引发神通静虑、饶益有情静虑,能对治乱意,摄持内意。
   6、智慧波罗蜜:又称般若波罗蜜或明度无极。又可译为绝对的、完全的智慧,或智慧的完成。谓得世俗慧、缘胜义慧、缘有情慧。能对治愚痴,了知诸法实相。
   这六度的前后是由次第的,修习之时一般都要逐步实践,但也并不是死板的分割开来修行,而是联成一体,不一不异地进行训练。如《大乘庄严经论》卷七举前后、上下、粗细三由,解六波罗蜜的次第。所谓前后,即由不顾资财故持戒,持戒已能起忍辱,忍辱已能起精进,精进已能起禅定,禅定已能解真法。所谓上下,下是施、上为戒,乃至下是定、上为智。所谓粗细,粗是施、细为戒,乃至粗是定、细为智。

六波罗蜜度六弊

布施
财施、法施、无畏施
度悭贪



持戒
律仪戒、善法戒、饶益有情戒
度毁犯
忍辱
生忍、法忍、无生法忍
度嗔恚
精进
断精进、修精进、求化精进
度懈怠
禅定
身禅定、口禅定、意禅定
度散乱
智慧
生空智、法空智、一切智智
度愚痴

  此六波罗蜜为戒定慧三学所摄。《解深密经》卷四载,施、戒、忍三波罗蜜为增上戒学所摄,禅波罗蜜为增上心学所摄,般若波罗蜜为增上慧学所摄,精进波罗蜜则为三学所摄。《菩萨地持经》卷十亦载,进波罗蜜为增上戒学所摄。《解深密经》卷四、《菩萨地持经》卷一载,施、戒、忍三波罗蜜通福德资粮,般若波罗蜜通智慧资粮,进、禅二波罗蜜通福、智两资粮。《优婆塞戒经》卷二载,施、戒、进三波罗蜜为福庄严,忍、禅、慧三波罗蜜为智庄严。通过这样的次第修学,定能养成自利利他的品格,具备了临终反向关怀的重要能力,而在习惯和利他的性格上,还需要进行全面的修炼。因此,养成四摄的利他风格,乃是反向关怀必不可少的一步。

四、养成四摄风格

   这是菩萨度众生的必备条件,一个实践大乘佛法的菩萨必须经过四摄法的修习,要养成四摄法的待人接物之风格。具体来说,四摄法就是菩萨摄受众生的四种方法,即布施、爱语、利行、同事。是大小乘的通用德目。出自小乘的《增一阿含经》卷二十二以下、《成实论》卷二等,广说于大乘的《大般若经》卷四三八、《大品般若经》卷二十四、《大集经》卷二十九、《大智度论》卷八十八、《瑜伽师地论》卷三十八、卷四十三、《大庄严论》卷八等。
   1、布施:详作布施摄。将财物分与他人名为布,辍己惠人叫做施;由此布施而摄引众生,令归正道,故名布施摄。
   2、爱语:详作爱语摄。令他人喜爱欢乐的言语名为爱语,以爱语摄引有情使之开悟,故名爱语摄。
   3、利行:详作利行摄。劝人修习正行,或者自己三业所起的善行,令一切众生均沾利益,叫做利行。以此摄引众生令其发心觉醒,故名利行摄。
   4、同事:详作同事摄。所谓普同众生之事业,利益平等,共苦乐、分祸福,以此摄引众生令得正道,故名同事摄。
   《大乘义章》分为三门来论述四摄的修证次第:
   第一,就修入次第言:布施除外悭,其行易修,故初举;爱语由戒分所摄,难作,故次举;爱语是离口之四过的离恶行,较属于集善之行的利行易成,故利行次举;依此利行,功德成就,与上地诸菩萨同德,方能与众生平等利益,故同事最后才说。
   第二,就起用次第(起摄化众生之大用的次第)言:菩萨须先俯同众生之卑下,故同事当为最初。其次若对贫人当布施救其贫苦,以爱语教化,遂授利行;若对恶人当行爱语令舍恶,布施资养令随顺,以令利行起修,故其次第并不一准。
   第三,就摄益次第(摄益一位众生的次第)言:其次第同第一门,即先以布施摄取其身;次以爱语摄取其心,令生信解;次以利行令起行;依此令与菩萨同德,故第四出同利。这是关于修习四摄法的情况。
   以上,我们把反向关怀的基本训练方法作了一个介绍,这实际上就是大乘佛教的基本修行方法,也是菩萨道的根本精神所在。因为,能够在死亡面前而反过来关怀未死者的人,需要极为难得的利他情怀,这种情怀也必须在有生之年,甚至是从小孩提时代就应该加以培养训练的,不是光学一点理论而不实践,就能见到棺材不落泪。所以,我们把平生修为当作临终反向关怀的内在能力,相信有过反向关怀的行者,和诸佛菩萨一定会在常寂光中赞叹随喜的。

第二节  反向关怀之方法  普通没有修持的人,到了死亡的时候,常常是手忙脚乱哭爹喊娘的,但如果经过了严格的修行,而对于生死问题没有牵挂的人来说,死亡就会成为展现他一生修行和品格的舞台,也是他集中一生的修为而体现思想境界的最佳机会了。因此,我们必须介绍他们进行反向关怀的方法,使我们从中获得对生死大事的有益启示。
   从佛教史上看,对于临终的反向关怀,大菩萨们都是应机施教随粘去缚,并没有固定的言语或者行动作为反向关怀之标准的。也就是说,由于时代环境、弟子根机的各不相同,而导致了反向关怀的方法也很多。我们这里就略说具有代表性的数端,以为参考!

一、慰劝学人勿生忧恼

   之所以需要有反向关怀,是因为人们面对亲人好友的爱别分离还有太多太多的忧愁悲恼。如一众生未得度,我佛终宵有泪痕。特别是修行有成就的大德菩萨,乃至至尊佛陀将要入灭的时候,会给人以沉重的打击,他们的亲人、弟子、学人等就会被忧恼所淹没。因此,明眼衲僧、慈悲老人、觉悟菩萨们就会借机慰劝学人勿生忧恼,这是最简要、最基本的反向关怀。
   佛陀临欲入灭之时,许多大弟子都痛苦流涕,晕倒在地,以水洒面而又苏醒过来,这样被痛苦所折磨。佛陀就慈悲软语来慰劝弟子们,并且必要的时候还适当的赞叹弟子们的修为功德,能使大家继续感受佛陀的大恩大德,从而安下心来。同样的,在佛教史上的许多高僧大德,也同样以各种形式来慰劝弟子们,令人面对善知识或者亲人的亡故,而仍能化悲痛为力量,转烦恼为菩提。
   比如首先慰劝学人:佛陀说过的诸行无常,诸法无我,生灭灭已,寂灭为乐。《阿含经》中佛陀告诉阿难说:“夫生有死,自世之常,何足怪哉!”
   其次还要指出:要是过于忧恼,这对临终者不但没有丝毫的好处,而且还有更大的危害,只有不被哀伤所动,才能不给亡者增添痛苦和烦恼。
   最后更要奉劝学人:不但要转化悲痛的情绪,而且要立即精进修行,并以此功德回向给一切苦难众生。这样,在现场的或不在现场的人,就都能够以修持佛法作为庄严身心的武器,定能破除忧恼痛苦之魔兵。
   临终者如此慰劝活着的人,能给他们带来生死一如的启示,也能点示他们“修行要一分钟都不能放过”的警惕。即使在死亡面前,无论是自己面临死亡,还是身边的人将要入灭,都要能够立定脚跟,依照佛陀的教法行持,不要被烦恼、痛苦、忧伤等等负面的情绪所左右,而要超越爱别离苦的悲哀,使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都能够祥和安定,可谓生亡两利。

二、安排学人料理后事

   每一个凡夫众生,到了大事临头,都不免会手忙脚乱,特别是遇到死亡这件事情,更是身心内外无不承受迷乱忧恼的煎熬,大多数的人都在此时容易失去理智,而对于面临的变故总是徘徊忧郁,不知所措。所以,一般人在遇到丧事的时候,就特别需要邻里亲友们的帮助和抚慰。
   但是,一个具有反向关怀能力的人,他就很有可能会在临近死亡的时候,就事先安排好自己的后事,把各种待人接物、丧葬殡殓等事宜,都作了恰到好处的布置。这使后人在料理后事的时候,能够得心应手,平静而又顺利。此亦是临终者对于活着的人一种特殊的关怀照顾。
   临终者通常会关怀他的后人,办理丧事要从简从便,不要搞排场、出风头,注意符合法度的要求来办理丧事。包括对于尸体的安排,如灵堂布局、遗体告别、火化葬礼、骨灰处理、开追悼会等等,具体操作和要求,都自己亲自交代清楚。这样就能使后人心里有数,不至于临时慌乱无序。
   另一方面的关怀就是纯粹为了生存者,比如少浪费钱财,不要做一些毫无意义、亦无利益的傻事儿,不但在物质经济方面给予关怀,而且还直接关怀他们的内心世界。鼓励和启发后人在料理后事上,考虑尽量周到一些,只要是真正对自己、对众生都有实际利益的,那就一定要不畏艰难地去作,只要是对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处,或者弊大于利的事情,也要立即停止。
   更进一步说,还要在办理后事的时候,具备最佳的心理素质,如同平时的生活一样,认真负责、至诚恳切。这样安排之后,就能使活着的人有了直接的依靠,在生死问题上,又升华到“实事求是”的从实际利益出发上考虑。改善社会的不良风俗习惯,提供模范的死亡观念,为社会人生的安身立命,表现出积极全面而洒脱自在的特殊价值意义。也因此,使活着的人得到社会大众的承认和赞扬,这实际上就是临终者反向关怀的真实效应。

三、开示学人日常行仪

   还有的人在临终时刻,能够以一种比较平静的心态来对待一切,身心没有什么烦恼痛苦,所以就象是在与亲人朋友侃大山、拉家常一样,轻轻淡淡地在谈笑声中安祥而逝,这一类的反向关怀是轻松而又深刻的。
   这种反向关怀的方法是随意没有做作,不用事先考虑如何如何,只要在祥和轻松的气氛里,把自己想说的话,慢慢的说出来,而这些话绝对不带有伤感绝望的信息,只是一味的坦然平和,丝毫没有惊讶留恋的神色,就象根本没有发生什么死亡事件一样。
   但是,如果他只能自己安然而逝,不能对身边的人开示佛法,不能使他人得到利益,哪怕是一点点儿利益,那就不算是反向关怀,而只能算作自我关怀了。反向关怀的根本要点就在于——反过来关怀他人。
   所以,就在清净明朗的环境中,临终者还要给他人作生活方面开示,开示的内容可以根据当时的环境,和前人的生活态度而各不相同。
   比如学人的毛病习气比较多,那就针对这些习气来说明如何应当改善:对贪婪的人就需要修习布施,对心胸狭隘的人就告诉他“量大福也大”,对自私心较重的人就劝其发愿利益一切众生,对心绪烦乱的人就要他常常静坐修习禅定,对障碍较多的人就令他念佛持咒,对脾气暴躁的人就叫他称念观音菩萨的名号,对不太孝顺长辈的人就教他修习报恩行,对前途迷茫的人就开示其人生的光明大道,对烦恼深重的人就介绍断除烦恼的方法给他。总之,只要学人在日常生活当中还有不如意的地方,那就可以应机施教地给予开示教化。虽然有些道理为大家平时所熟知,但是在一个临终者安祥平静的口中讲述出来,并且有针对性的指教,其效果当然不能同日而语了。
   还有一些日常生活的行住坐卧、衣食住行等等方面,都可以巧妙地进行谈论和交待,让学人能够在临终者的弥留之际,得到了生活上导航般的指正,犹如黑夜中的灯塔,永远为苦海远航者指示方向。一个有能力作临终反向关怀的人,也就是苦海的明灯、火宅的清凉,永远都能引导一切众生离开生活的迷茫,趋向光明宁静的港湾。

四、启发学人思想见地

   许多人在临死的时候,神智不清思绪模糊,而能够在临终还进行反向关怀的人,就一定是在任何情况下都头脑清醒、思想敏捷的。所以,许多高僧大德也都能够于入灭之际,以其简要明快的法语,语重心长的悲心,启发学人的思想见地。从而成就了该学人或者该团体的指导方针,甚至还成为该宗派的重要理论依据。禅宗历代祖师,几乎都能够在付法入灭时,说出传法偈颂,道破了该法的究竟指归和思想精华,使继承法统的学人在根本思想上深受启发,而代代传持、弘扬下去。
   佛陀在涅槃会上拈花示众,迦叶尊重破颜微笑,遂将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付与摩诃迦叶。大众学人因此同沾法益,禅宗顿悟之法从此流传千古。这就是以最简单的方式,来启发学人最高深的思想,也唯有佛陀和历代祖师大德们,才具此等顶门眼,才能这般放光动地,这是无论何时都可以随机而启发的。但是只有在死亡之际,不拘何种方式,将其介绍出来,才更能感动人心。同时也更具有“生死自在”的说服力。
   除了禅师以外,还有无数的大德法师们,他们也能够在临终时刻大谈佛法妙理,这真是令天下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的。有的是将自己终身所学所弘之法,作一个总结性的归纳,使学人更加容易牢记在心。有的就某一个问题而提出自己的看法想法,从而启发了学人的思路,又在学习义理的道路上少走许多弯路。还有的从全体把握佛法精神的角度,来谈论佛法在行人生命中的重要地位,以此来启发学人在思想上要全面完整地理解佛法、赞叹佛法、感受佛法。

五、指出学人用功要点

   从理论上的关怀,再进一步就是落实在实践上了。佛法是重视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法门,而临终者的反向关怀也同样会注意到这两方面的指教。关键时刻就直接点破用功的下手处,击中要点,使学人能够于一言之下恍然大悟,此种以生命的全部价值作为保证的情景,也只有在佛门当中才能见得到的。
   从前有一位船子和尚,对学人说法之后,学人好象还有少许怀疑,禅师就当着学人的面,只身跳入河中淹死了,以此来证明他所说之法是完全正确的,是可以用生命来作担保的。如此感人的事迹,反映了临终者能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将一生的希望和精神,全都放在指出学人用功的要点上。
   这种真正舍生取义、为法忘躯的精神,不但表明了他们自己修证境界的高深莫测,而且也体现了他的学人具有非凡的接受能力和气魄。也只有通过亲身修证佛法各个位次的境界之后,秉持同体大悲和无缘大慈,才能在生死关头还念念不忘苍生的苦难,念念不忘学人的恩情,以一种报恩的心情和大无畏的精神,“不忍众生苦、不忍圣教衰”的情怀,日以继夜,生而至死,都能够看中要点,指出心法传承的精要,薪火传心,代代相承,绵绵无尽!

六、规定学人生命取向

   在佛法中,生命是最宝贵的,任何生命都具有无与伦比的庄严,任何生命都不应受到歧视,更不应受到虐待和杀戮。所以,佛教主张不伤害一切众生,不食一切众生肉。
   然而,在生死轮转、阴阳交替的临终之际,人们对于自己的生命又有多少把握和自由呢?大部分人都会处于迷惘茫然的状态之中,顿失依靠而感到孤苦伶仃,四望无人而不知何去何从。因此,反向的临终关怀者,也会以其伟大的能量和无尽的悲愿,规定生命的终极关怀,指出学人生命的最终取向,使其超越世间黑暗的束缚,迈向今生解脱的光明大道。
   通常在临终反向关怀时,能够规定学人生命取向的,也一定是修道有成、理路明了的菩萨,他们对于生命的来龙去脉和境界高低,都能够了如指掌。所以就可以根据学人的思想情况,来关怀他们全面相应的升华。
   如教导学人修习净土宗持名念佛,引领他们走向西方净土,永远解脱娑婆世界的生死之苦。教导学人修习四禅八定和出世间禅,在生命过程中不断地提升自己的品位,提高生命的素质。教导学人修习四谛和十二因缘,迈向解脱之道,从而获得了涅槃寂静的境界。教导学人精进修行六度万行,趋向大乘菩萨道,使生命的每个角落和每次转折,都体现出大乘菩萨那慈悲喜舍的精神。教导学人就在人世间建立佛法的净土,以此来庄严生我养我的土地,让天下知情人都能奋发向上,却丝毫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也不是为了世间的八法。教导学人认真把握生命的罗盘,在苦海里稳定地向前方驶去,前方就是这些临终者仍能反向关怀的温馨故里,也就是佛法的般若智慧与慈悲、情感聚集的地方。
   生命的取向就是走向觉悟,走向完美,走向自由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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