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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严法师著作:印度佛教史

  第四章 阿育王与大天


  第一节 阿育王的事功
  佛教分裂与阿育王


  佛教经过第二次结集之后,在对律的态度上,虽已分成上座及大众两部,在教团的义理上,尚未有显着的对立现象。但到阿育王的时代,则已从律制的争执发展为义理的辩论,而且进步自由的大众部,已在中印度取得了优势,根据上座部说一切有部的《大婆沙论》卷九九(《大正藏》二七· 五一一页下)的记载,把阿育王牵了进去,说阿育王党同贼住比丘大天的一派,把上座长老们的意见忽视了,所以逼使上座们进入西北印的迦湿弥罗,与中印的进步派分疆教化。

  这虽是上座有部的一面之词,但从深一层考察,摩揭陀地方始终是自由思想的温床,保守派的不受多数人欢迎,当是可能的,进步派因合於时流为众所归,并受到国王的取决多数派而保护之,也是情理之常。



  印度的王统
  阿育王即是阿输迦王(Asoka),他是孔雀王朝(Maurya Dynasty) 的第三位君主。印度是个文明悠久的古国,印度之有信实的年代可考,却在阿育王的孔雀王朝开始。

  因此,在未介绍阿育王以前,先略介印度的历代王统,以观印度史事演变的梗概。

  (一)摩诃三摩多王统:这是最早的王朝,散见於《四分律》、《有部律破僧事》、《佛本行集经》、《众许摩诃帝经》、《起世经》、《长阿含经》、《彰所知论》等九种经律中,各传王名不一,且亦没有时间的记载。
  (二)月统王统(Candravam. ′sa):见於印度神话辞书。
  (三)日统王统(Su-ryavam.sa):见於印度神话辞书。
  (四)苏修那迦王统(Saiga Dynasty):这是孔雀王朝以前的摩揭陀国,也可以算是正史启蒙时期,相当於西元前六、七百年或四、五百年顷。见於佛经中的十六大国,即在这个时代;但其每一王的年代,仍然不易清理。
  (五)孔雀王统(Maurya Dynasty):约在西元前四世纪至二世纪顷。此期间佛教大盛。
  (六)熏迦王统(Sun.ga Dynasty):约在西元前一百八十年顷至八十年顷。第四王补砂密多罗初年,中印有法难,南北印的佛教转盛。
  (七)迦纳婆王统(Kan.va Dynasty 又作康瓦王统、迦恩婆王统):仅四十多年。
  (八)案达罗王统(Andhrabhr.itya Dynasty):西元前二十七年至西元二三六年。
  (九)贵霜王统(Kusam. Dynasty):此时印度的南方为案达罗,北方为贵霜,这是大月氏的一族,其有最着名的统治者便是迦腻色迦王。马鸣、龙树、提婆、达摩多罗、诃梨跋摩、弥勒等名德,均出此时代。为西元前数十年至第三世纪之末。
  (一○)笈多王统(Gupta Dynasty):西元四世纪初至六世纪初的时代,无着、世亲、罗什、戒贤、坚慧、觉音等均为此时期人。并有那烂陀寺的创建,密教亦开始渐盛。中国的法显此时赴印,安慧、陈那、清辨、护法等,也在这一阶段出现。
  (一一)戒日王统(Vardhana Dynasty 音译伐弹那):约当西元第六世纪初至第七世纪中叶。此时有龙智盛化密教,月称在中印大弘空宗,玄奘西游,法称再兴因明。
  (一二)波罗王统(Pala Dynasty):这个王朝并非直接继承戒日王朝而来,然亦 颇信佛教,此时密教特盛。

  以上王统,多依摩揭陀为中心而予以介绍的。因为印度王统太繁杂,只能举其大要。

  戒日王朝以后,印度王邦林立,王朝迭起,到了西元十二世纪,回教入侵而王朝覆灭,佛教亦因而在印度绝灭!这已到了中国南宋宁宗的时代。佛教起於印度,垂一千六、七百年而亡,原因何在?到本书第十二章中再说。


  阿育王其人
  孔雀王朝的先世系统不明,但其不是纯粹的雅利安人则无疑,有人说阿育王的祖母是贱民阶级出身。在西元前三二三年,阿育王的祖父旃陀罗掘多王(Candrogupta)创立王业,经第二代宾头沙罗王(Bindusa-ra),到第三代阿育王即位,是西元前二六八年,这是根据南传《善见律》、《岛史》、《大史》、缅甸传说的记载,惟迄目前,阿育王即位之年代,尚有学者在努力考订中。(参见本书三二、三三页)

  据传说,阿育王生得很丑,性格顽劣,很不得父王的欢心,适巧北印度的德叉尸罗(Takkasila)地方发生变乱,宾头沙罗王即派他去平乱;这是有意送他去死的,所以军队的武器装备都很差。想不到智勇兼长的阿育王,竟然达成了这个任务,做了那里的总督。因此深受朝臣的拥护,等待父王一崩,他就杀了很多的兄弟,自己掌握政权。大概是因基础未稳,故到四年之后,在他二十五岁时,始行灌顶即位的大典。依传说他有一百零一个兄弟,被他杀了九十九个兄弟,只留一个帝须未杀。但从当时所刻的敕文中,尚有述及他与各弟兄间的情形,可见传说之不足全信。

  据传记所载,他的父王是受他胁迫而死,掌权后大杀昆仲,又置地狱之刑以处置人民,同时征伐南方的羯陵伽国(Kalinga)即今之阿里沙省(Or1-ssa),屠杀无数,所以他有一个「暴恶阿育王」的臭名。

  据研究,阿育王皈依佛教,可能是在征伐羯陵伽的前一年;当他见了征伐杀戮的惨状之后,便大生悔心,回来后即亲近僧伽,修持佛法,并以轮王政治的理想自许,以和平的正法来建设繁荣安乐的社会,近代由大磨崖法敕第十三章中,也发现阿育王曾有:「依法胜,是为最胜」的诰谕。


  阿育王与佛教
  从此之后,阿育王的-言行,均与佛教有关,研究阿育王的资料,除了梵文的《阿育王譬喻》(Asokavada-na)、汉译的《阿育王经》及传等之外,近代学者所注重的尚有:1.大磨崖法敕七处,分为甲篇十四章、乙篇二章。2. 石柱法敕六处,甲六章、乙一章、丙二章。3.小石柱法敕四处,四种。4.小磨崖法敕,甲七处三种、乙一处一种、丙一处一种。5.石板。

  此等古物是於西元一三五六年以后即被逐渐发现,到了西元一八三七年以后,始由甫林切补氏(J. Prinsep)陆续发现,而根据语源学并得到梵语学者的协助,译成了英文。

  根据大磨崖法敕第一至四章、十一章,及石柱法敕第五章、七章等的记载,阿育王在即位后曾特赦囚犯二十五次,每年开无遮大会一次,此外,禁杀生、行布施、植树、修道路、凿井、造佛寺,并建佛塔,遍及全国。又设立正法大官(Dharma Ma-hamarowas),巡回各地以宣扬正法,广施仁政,爱护万民。阿育王曾亲自巡礼佛迹,到处竖立石柱,刻敕纪念。此等石柱现尚有部分残存,已被印度当作古文物的珍宝,收藏保护。阿育王爱护动物的遗风,在印度迄今不衰。

  又从敕令的刻文中证实,阿育王曾派遣正法大官至外国弘化,见於法敕中的有希腊五王国:叙利亚、埃及、马其顿、克莱奈、爱 劳斯。此一地域是后来耶回二教的发祥地,佛教给他们的影响,可以想见。向东方则派到柬埔寨。根据佛教教义,以宣扬和平的重要,增进国际的亲善。

  因此,史家每以罗马的君士坦丁大帝之拥护jdj,来比拟阿育王之拥护佛教。实则颇为不当,君士坦丁不容忍异教,且其目的是一种政治的手段;阿育王却在石刻的敕令中告谕人民,不得诽嗤邻人的信仰,印度教有名的《摩那法典》, 也即在此时成立;宗教的容忍乃被视为当然;其弘扬佛法,乃纯出於敬信佛教而奉行仁民爱物的正法。

  当时印度的版图之大,堪称世无其匹,东部边界到达孟加拉湾,北方的尼泊尔及喀什米尔两个王邦,亦入其统辖范围,南部疆界扩展至波娜河(Panna River)即今之海德拉巴省以南的吉斯特那河,西达阿拉伯海,西北则抵达今日阿富汗境内的一部分。

  据《善见律》卷二(《大正藏》二四·六八四页中)说,阿育王即位第十七年,请目犍连子帝须为上座,於华氏城召集长老一千人,从事第三次结集,费时九个月。又据说南方巴利藏的《论事》(Katha-vatthu),即是此次华氏城结集的具体成果。

  结集之后,阿育王即派遣了大批的传教师,分赴各地弘传佛法。据《善见律》卷二(《大正藏》二四·六八四页下-六八五页上)所载,他们的领导者及其所到的地方如下:

  (一)末阐提(Majjha-ntika),派至宾、犍陀罗(Kara-Gandha-ra),即今北印之喀什米尔等地。

  (二)摩诃提婆(Maha-deva 即大天),派至摩醯婆末陀罗(Mahisakamanda-la), 即今南印之卖索尔等地。

  (三)勒弃多(Rakkhita),派至婆那婆私(Vanava-si),今地未详,或云在南印。

  (四)昙无德(Yonaka-Dhammarakkhita),派至阿波兰多迦(Aparantaka),即今西印之苏库尔以北。

  (五)摩诃昙无德(Maha-dhammarkkhita),派至摩诃勒[口*宅]国(Maha-rat.t.ha),即今南印之孟买。

  (六)摩诃勒弃多(Maha-rakkhita),派至臾那世界(Yonakaloka),即今阿富汗以西。

  (七)末示摩(Majjhima)、迦叶波(Ka-syapa 又作迦叶惟)派至雪山边(Himavantapadesa),即今尼泊尔一带。
  
  (八)须那迦(Sonaka)、郁多罗(Uttara),派至金地(Suvan.n.abhu-mi),即今之缅甸。

  (九)摩哂陀(Mahinda)等,派至师子国(Tambapan.n.id1-pa),即今之锡兰。

  由此可见,佛教在阿育王时代,即已成了世界性的宗教。他以佛教的教化,沟通了亚洲、非洲乃至达於欧洲的边缘,负起了洲际的和平使命。

  甚至有人以为,《历代三宝纪》(《大正藏》四九·二三页下)所说,秦始皇时代到达中国的西域沙门释利防等十八人,虽其传说无征,却与阿育王的时代相当,或即也是受阿育王派遣的一支传教师罢。(印顺法师《印度之佛教》第五章第三节九五页)

  阿育王对於佛教的功劳极大,对於印度历史的贡献至钜,所以有了一个「正法阿育王」(Dharma-A′soka)的美称。但他所建的伟大寺院,现均无一幸存。其所建 堵波,玄奘所见不下五百,现所发现者,只有二处:一为桑 (San~chi)之一聚,一为婆尔呼特(Bharhu-t)之塔。其所建石柱或石幢,玄奘见有十六处,现只有九处了。


  两个阿育王
  据南方所传,佛灭百年,舍离七百结集,是在迦罗阿育王(Kala′soka)时,从此分为大众上座二部。第三结集则在佛灭二百二十年顷的正法阿育王时,是为贼住比丘起诤而行结集,从此以后,即由大众部分出东山等六部。

  但以北传所记,佛灭百年有 舍离七百结集,国王为谁则不明,佛灭百一十六年后(《十八部论》,《大正藏》四九·一八页上,谓百一十六年),《善见律》卷一(《大正藏》二四·六七八页中)谓佛灭百一十八年后阿育王统领阎浮利地, 因大天五事之诤而分为大众及上座两部,乃为阿育王时;佛灭二百年满,因大天五事之诤,嗣后大众部分出东山等三部。

  因此,南传有两个阿育王,北传只一个阿育王。南传的第一个迦罗阿育王的年代,则相当於北传的《十八部论》等所说的阿育王。南传的第二个阿育王是第三结集的中心人物,第三结集也是出於南传的记载,他却比北传的阿育王晚了一百多年。北传《大婆沙论》卷九九(《大正藏》二七·五一一页下),也明白地说:时国王阿输迦(即阿育王),党於大天,欲悉杀上座部之圣僧,故彼等去而往迦湿弥罗国。玄奘《大唐西域记》卷三(《大正藏》五一·八八六页中),也有类似的记载。此两说均谓在佛灭后第一百年的事。故此实为佛教史上最难清理的问题。

  若细加考察,阿育王时的论诤是有的,但也未必就偏於大天一派的进步思想,依《善见律》(《大正藏》二四·六八三页中)的记载,阿育王请目犍连子帝须为上座,选择了一千位够资格的比丘,评议论诤的谁是谁非,帝须被迎自阿河山中,他是波利东系 -- 上座部分支的人物,即是以上座部的立场而同情大众部思想的分别说系,他之不为极端上座部所满意,乃是可能的。他对大众部的思想,做有分际的认可,也必是事实。此次之称为结集,并且费了九个月,想必是从教义上做了广泛的讨论。但这年代,绝不如南传所说的,在佛灭二百二十年顷。何以有此记载,则可能与北传在二百年满时的僧团为五事诤论有关。

  至於南传将阿育王分为两个,迦罗阿育王,义为黑阿育王,「黑」在佛教多用作恶的意思,例如白业黑业,即与善业恶业同义。所以,南传用迦罗阿育王代表未信佛前的暴恶阿育王(此在北传《阿育王经》,称为旃陀阿育王),又用达摩阿育王代表实践了佛化的正法阿育王。若此说可信,则百年之隔的两位阿育王之谜,便可揭开了。

  此一见解,亦为日人荻原云来氏,以及我国的印顺法师所采取,其可信的程度如何,则尚可做进一步的研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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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节 部派佛教与大天


  何谓部派
  部派犹如中国的宗派,是由持论观点的不同而个别分立,有的则系出於性格及趣味的相投或相异,便自然地形成道义的结合或者思想的对立。

  因此,部派佛教的成立,固在佛灭后百年顷,其远因却在佛陀时代已经出现。例如《杂阿含经》卷一六第四四七经(《大正藏》二·一一五页上-中),一共列举了十三位大弟子,他们各有众多比丘於近处经行:上座多闻者近於阿若 陈如、头陀苦行者近於大迦叶、大智辩才者近於舍利弗、神通大力者近於目犍连、天眼明彻者近於阿那律、勇猛精进者近於二十亿耳、为大众修供具者近於陀骠、通达律行者近於优波离、辩才善说法者近於富楼那、多闻总持者近於阿难、分别诸经善说法相者近於迦旃延、善持律行者近於罗[目*侯]罗、习众恶行者近於提婆达多。《增一阿含经》卷四六<放牛品>第四十九之第三经(《大正藏》二·七九六页上),也说:「当知众生根源皆自相类,恶者与恶相从,善者与善相从。」

  唯在佛世,尚无门户的分立;第一次结集时,始见门户的征候;七百结集后,便分成两部;到阿育王之后,大众部再次分裂。此次分裂,在年代上,南传与北传的资料,虽相差百年,大众部的再分裂,却是相同,而且与贼住比丘的起诤之说也相似。其中的关键所在,便是大天。


  两位大天
  大天的梵名摩诃提婆,他的事迹见於《异部宗轮论》、《十八部论》、《部执异论》者,均谓佛灭二百年,有外道名大天,於大众部中出家,住支提山(Caityagiri),亦名制多山,於摩诃僧只部中复建立三部。又见於《大唐西域记》卷三(《大正藏》五一·八八六页中),说大天是在佛灭后第一百年,阔达多智,幽求名实,潭思作论,理违圣教,无忧王(阿育王)不识凡圣,同情所好,党援所亲,并谋屠杀上座圣僧,以致罗汉们用神通逃避到迦湿弥罗去。另在有部 的《大 婆沙论》卷九九(《大正藏》二七·五一○页中-五一一页上),对大天的攻击更甚,说他淫其生母、杀阿罗汉、又杀其生母,共犯了三项无间罪业;又指责他引起诤论的五事妄言。

  这均出於上座有部的传说,事实则未必如此。两个大天相距也是一百年,可惜在大众部方面没有留下可资参考的史料。按诸实情,那位被指为犯了三无间罪的第一大天,即是后来被称为外道於大众部出家的大天,有部与大众部,在见解上站於不两立的立场,所以对他有犯了三无间罪的指控。

  实际上,大天是当时时代思想的先觉者,虽受上座耆宿的攻击,却为多数的大众所拥护。阿育王的王子摩哂陀出家,奉分别说系的帝须为和尚,以有部的末阐提为具足戒阿梨,以大众部的大天为十戒阿梨(《善见律》卷二,《大正藏》二四·六八二页上)。足见阿育王并未偏党那一方,大天也非如有部所传的那样罪恶,更非如传说:阿育王时佛法隆盛,供养丰厚,诸多外道为了衣食而入佛教出家,是为「贼住」,并起纷争,阿育王乃集众检校,然其尚有三百个聪明的外道,通达三藏,无可奈何,乃令他们另住一处,其中即有一人名叫大天,住於制多山,再与大众部议论其五事,便又分大众部为三部。

  这些传说,颇不易鉴别其真伪,但我们可以确信,大天不是贼住比丘,也不是被阿育王放逐别住的人物,因为他既是阿育王的儿子摩哂陀的阿梨(规范师),他之率众前往制多山--或即是奉命至摩醯婆末陀罗(即今之卖索尔),也同末阐提等其他八位大德之派往各地弘化,是一样的性质。


  大天五事
  大天五事是大众部与上座部公开决裂的重点,在阿育王时即作明确的诤论,大天大概是佛灭百年左右的人。到第二百年,大众部重论五事,五事系由大天而来,未必大天本人又在此时参与其事;因诤论大天五事而以为大天也出现於佛灭二百年时,想是出於误传。

  什么是大天五事?这是关於阿罗汉身心圣境的五桩事,有部的《大 婆沙论》卷九九(《大正藏》二七·五一一页中-下),说大天自己未证阿罗汉而说已证阿罗汉果,并且(鉴定)记别他的弟子也证了阿罗汉。罗汉已经离欲,但他在夜眠中,仍有遗精的事;弟子们受了证果的记别,弟子中自己却有不知自己已证四果的;被大天记别证了圣果的弟子,却仍然有疑惑;弟子虽被记别证了阿罗汉果,却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入了圣果;罗汉应有解脱之乐,大天却常於夜间自喊苦哉苦哉。以此五事衡量大天,就被称为五事妄言。

  根据有部的看法:1.大天是思惟不正而失不净(遗精)。2.大天是为讨好弟子而乱作记别,说弟子已证四沙门果。3.罗汉既依无漏道断了一切疑惑,罗汉何以尚有疑惑?4.罗汉有圣慧,岂会不自知入了罗汉果位?5.无漏圣道,应依加行而现复,岂会以言声「苦哉苦哉」为圣道生起之原因?所以证明此为大天的五事妄言。

  可是,大天却将其所唱的五事编成一偈,向弟子们广为宣扬:「 馀所诱无知,犹豫他令入, 道因声故起,是名真佛教。」


  五事非妄言
  大天对其所唱五事的理由是:

  (一)馀所诱:罗汉虽无淫欲烦恼而漏失不净,却有恶魔将不净置於罗汉之衣。
  (二)无知:无知有染污及不染污之二种,罗汉尚未断尽不染污之无知。
  (三)犹豫:疑有随眠性的及处非处的二种,罗汉未断尽处非处之疑惑,虽为独觉圣者,尚有此惑。
  (四)他令入:罗汉亦唯依他人记别,始识自己是罗汉,例如智慧第一的舍利弗及神通第一的目犍连,亦依佛陀授记而始自知已解脱。
  (五)道因声故起:至诚唱念苦哉,圣道始可现起。此当与四圣谛之苦谛有关,观苦、空、无常、无我,即是圣道。

  若以五事的本质而言,殊难论断其为妄语,例如罗汉离欲是属於心理的,生理上未必就与凡夫不同,况不净之遗失,有梦遗,也有无梦而遗;有染心遗,也有因病而遗。男人的遗精犹如女人的月信。从律部看,佛世男罗汉有因风病而举阳,竟遭**奸淫的;亦有罗汉尼仍有月信来潮而需用月经布的。若根据原始教理推论,大天五事,无一不可成立,有部论师不究实际,以人废言,党同伐异,似不足取。

  何况,大天五事,亦未必出於大天的独创,在南传的《论事》(《南传大藏经》五七卷二二一-二五八页)中,传有五事;北传的真谛三藏及西藏传的论说中,亦各传有五事,所释则不尽相同。所以,近世的学者之间,有人以为,此五事乃为大众部本末各部的共说,大天不过是将之集为一类,用偈诵出而已。

  若加考究,罗汉果位,确非常人可以躐等。然至后世,将罗汉境界理想化为高越不易企盼,则似由於部派间的高扬而形成。审察佛世的罗汉,似尚未至如此高越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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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部派佛教的分张


  第一节 分系及分派

  四众
  分派之因,多系思想的不同而起,这在前章已说到一些。到了阿育王时,分派之说却是「四众」而非二部。《异部宗轮论》及《部执异议》(此二论为同本异译),均说僧众破为四众。

  西藏传的调伏天及莲华生等,也说佛灭百一十六年,佛弟子以四种语言诵戒,乃分为四派。一切有部以雅语诵戒,系承罗罗的学统;大众部以俗语诵戒,系承大迦叶的学统;(犊子系的盛行者)正量部以杂语诵戒,系承优波离的学统;上座部以(中印方言)鬼语诵戒,系承大迦旃延的学派,并见於西藏布顿所着的《佛教史》(History of Buddhism by Bu-ston)。

  玄奘所译的《异部宗轮论》(《大正藏》四九·一五页上),所云四众,是指: 龙象众,持律者如优波离之学徒也。边鄙众,破戒者如大天之流也。多闻众,善持佛语诸经者如阿难之学徒也。大德众,诸大论师如富楼那之学徒也。

  此等分派之说,未必正确,然其至少亦可说明因了语言、地域、师承的关系而有派别之出现。


  四大派与三大系
  部派佛教的系统清理,是最令人头痛的问题,但用科学的方法来予以考察,仍可得出一个条理。根据印顺法师的研究,他把部派佛教分成四派、三系、二部、一味,其表如下:

  树状表
  这是部派佛教的基础,由根本佛教,分成上座与大众两部。上座部东系的一支分别取舍上座及大众两部的思想,立足於上座部却颇同情并吸收大众部的一部分进步思想,所以成为分别说系。西系的上座部由於僻处西北印的迦湿弥罗,不与东方接触,所以发展成为独立的有部思想;后来内部思想有了歧见,又再分裂。据大众部所传,后来的红衣(锡兰铜 )部、法藏部、饮光部、化地部、均 属分别说系。它们不是极端的反大众部者,后来大众部转出为大乘佛教,分别说系的圣典,多少亦有这种倾向,例如法藏部(昙无德部)出现较晚,该部所属的《四分律》,被我国的道宣律师,视为通於大乘,也有其远因存在了。
  


  枝末的分裂
  所谓枝末分裂,即是由大众部及上座部的再分裂、又分裂,由此,二部、三系、四部、十八部、二十部,南传的则称为二十四部,便陆续出现。

  在北传的资料中,说到部派分张的有:西藏所传《跋贝耶》(Bhavya)的教团分裂详说;汉译的《文殊师利问经》、《舍利弗问经》、《十八部论》、《部执异论》、《异部宗轮论》;南传的有《大史》;大众部有清辨造的《异部宗精释》。据木村泰贤说,关於部派分裂,并有八种不同的传说。

  其中以南传的《大史》,汉译有部的秦译《十八部论》(《大正藏》四九·一七页中-一九页下)、陈译《部执异论》(《大正藏》四九·二○页上-二二页下)、唐译《异部宗轮论》(《大正藏》四九·一五页上-一七页中),和大众部的《异部宗精释》为重要。另有正量部所传的亦足参考。

  本书因为藏传《文殊师利问经》及《舍利弗问经》的分派,与有部说大同,故从略,有部三论则以《异部宗轮论》(《大正藏》四九·一五页上)为代表。兹列四表如下:

  (一)南传分别说系上座部的《大史》第五章所传:

  注:大众上座诸派,於佛灭百至二百年间分裂;雪山部以下,则在大众部上座部诸派以后分裂。

  (二)北传上座系有部的《异部宗轮论》所传:

  (三)大众部系的清辨所造《异部宗精释》所传:

  (四)正量部所传:大众部--本末六部,同分别说系所传,唯以鸡胤称牛家,并以制多山为牛家部所出。


  分部的推定
  从以上列表看来,可谓洋洋大观,但是各说互有出入,究竟以何为准,论者意见也不一致。因为各派均以自家的立场并欲提高自家的出身而做部派之间的说明,所以吾人不应尽信某一家之言,亦不应尽弃某一家之言,唯有集各家之言以做审查推论,始可得到近乎可信的史实之真貌。至於如何审查推论,就要靠我们的智慧来判别了。

  就大致上说,各家所传者,多以自宗列为基础的本部。分别说系的,自以为是上座部的本部,说一切有部的,也以自宗为「根本」部,这是主观的说法。故对上座部分派次第,宜以大众部所传的较可信,因其站在客观立场,不必加入自宗的成见。

  现举印顺法师的《印度之佛教》第六章第二及三节(一○四-一二○页),及《说一切有部为主的论书与论师之研究》的<序论>(一二-一四页)所见者,介绍如下:

  上面的推定说,是以众说一致者为定说,各说互异者则参考其客观的方面来推论,并稽核其宗说之特质及先后相互之关系为准绳,所以是比较可取的。它的理由则请参阅原着,本书以篇幅所限故从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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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节 部派的思想


  究竟有几部
  部派,大致是以各自所依的见解而分裂,相传是十八部,加上大众部及上座部的根本部,则成为二十部,但在现有的资料中,唯有上座部系的说一切有部及经量部的遗产最丰富,它们有许多部论典,可资吾人的研究。其他部派的思想,也是藉着有部论典中的间接叙述,而得到一些概念。特别是大众部,它虽分有本末九部,它的论书是少得几乎没有。

  说到律,我们必须知道,部派佛教之中,有的重视戒律,有的则对戒律不做争论。重视戒律问题的部派,为了所持意见的不同,便依根本律的解释而形成他们自己的律藏;对戒律不做争论的部派,虽在某种意见上不一致,但仍采用他们根本部的律藏,作为僧团生活的依据。

  因此,传说中的二十部,既没有二十部派的经论留下,也未必就有二十部派的律藏留下。实际上也不一定真有二十个部派,若细分析,又未必仅仅二十个部派。可是,二十部是北传佛教的通说。


  律分五部
  从律藏的分裂而言,通常是说「律分五部」,律分五部的传说,也有三类:

  (一)《大集经》所传:昙摩多,萨婆帝婆、迦叶 、弥沙塞、婆蹉富罗。
  (二)萨婆多部的师资所传:昙无德、摩诃僧只、弥沙塞、迦叶维(遗)、犊子。
  (三)《僧只律私记》、《舍利弗问经》、《大比丘三千威仪》、《佛本行集经》等所传:昙无德、弥沙塞、迦叶遗、萨婆多、摩诃僧只。

  在此三类传说之中,大致相似而略有出入,据印顺法师的意见,是以第三说最能见其古意。至於今日传存的六部律藏,本书已在第三章第四节中介绍。


  何时分裂
  各部派究於何时分裂,传说也不一致。近代学者之中的望月信亨博士,在其《佛教大年表》中假定了如此的几个上座部派:

  说一切有部:佛灭后第三百四十五年(西元前一四一年)。

  犊子部:佛灭后第三百八十五年(西元前一○一年)。

  法上部、贤胄部、正量部、密林山部,相继自犊子部分出;化地部从说一切有部分出;法藏部又从化地部分出。均与犊子部的年代相近。

  饮光部:佛灭后第四百二十五年(西元前六十一年)。

  经量部:佛灭后第四百四十五年(西元前四十一年)。

  这是以上座部根本分裂於阿育王时代的看法,是据南传记载以阿育王即位於 佛灭后二一八年(西元前二六八年)。实际上,大众部的分裂要比上座部的分裂尚早出一百年,上座部受了大众部思想的刺激,才有分裂的。若与北传的《异部宗轮论》相比,尚约有百年之差。


  二十个部派
  根据《异部宗轮论》的记载,共有二十个部派。实际上最盛行的,只有大众部、南方上座部、印度大陆的说一切有部、正量部、经量部,一共五部。五部之中有思想体系的,也只有大众部、说一切有部、经量部,一共三部。三部之中思想最繁琐的,仅是说一切有部而已。

  不过,既有二十部的名目,我们应该根据《异部宗轮论》(《大正藏》四九· 一五页中)所列的介绍一下:

  (一)大众九部:
  1.大众部(Mahasan.ghika-h.):这是大众根本部,音译为摩诃僧只。它的思想,到下一节再讲。

  2.一说部(Ekavya-vaha-rikah.):此依其所立的宗义而命名,所以,《文殊师利问经》(《大正藏》一四·五○一页中)把它称作「执一语言部」。窥基的《宗轮论述记》(《 续藏》八三.四三七页),说此部主张:「世出世法,皆无实体,但有假名。」因此近世学者有以为此与大乘般若的「无相皆空论」,以及与马鸣龙树所 倡的「诸法实相论」,有一致的地方。

  3.说出世部(Lokottarava-dinah.):此部也是依其所立的宗义而得名。《十八部论》称它为「出世间说部」,《文殊师利问经》称之为「出世间言语部」。此部主张:世间法从颠倒而生烦恼,由烦恼生业,由业生果报,果报是苦;出世间法是由道而生,修道所生的道果,便是涅盘。可见此派系对四圣谛做了认识的批判,苦、集二谛为妄非实,道、灭二谛是真实法。此虽与大乘的假、实、真、妄有距离(因为此是相对的,大乘是绝对的),但其仍被窥基及法藏等以为是分通大乘的教义。

  4.鸡胤部(Kaukkut.ikah.):《部执异论》称此为「灰山住部」,《十八部论》(《大正藏》四九.一八页上)称其为「窟居部」,《文殊师利问经》音译为「高拘梨诃部」,《宗轮论述记》以其为「 矩昵部」。此部以经律二藏为方便教,以论藏(阿 达磨)为真实教。所以主张「随宜覆身」(有三衣无三衣均为佛所许可)、「随宜饮食」(时食及非时食均为佛所认可)、「随宜住处」(结界或不结界均非为佛所计较),但能求其速疾断除烦恼,即是佛意。此派生活不滞於教条,自由而严肃,精进用功,修为过人。此在当时的印度,确是进步的、革命的新思潮。可是,如果不能精进用功,而仅高唱此派的三点主张者,佛教就要亡了。

  5.多闻部(Ba-huh.):《部执异论》称其为「得多闻部」,有博学之义。此部的祖师,祀皮衣罗汉,与《奥义书》的中心人物Ya-jn~a Valkya同名,故有人以为此部思想有参考《奥义书》的哲学形态。《部执异论疏》中说:「《成实论》从此部出,故参涉大乘意也。」唯据《异部宗轮论》介绍的,并不能发现它有大乘的深义。

  6.说假部(Prajn~aptI-va-dina-h.):《文殊师利问经》未见此部之名,佛音(Buddhaghosa 或译觉音 )所着的《论事注》(Katha-vatthu-dat.t.hakatha-),亦未说到此部。《十八部论》(《大正藏》四九·一八页上)称此为「施设论部」,《部执异论》以此为「分别说部」或「分别部」。此部以《施设足论》为其中心思想。此部对於「现在」的「法」,以为现实世界之一面是「假」的,另一面是「真」的,此假与真的思想,至《大乘起信论》时,便成了真妄两面的大乘世界观。窥基的《唯识述记》又说:「今说假部,说有分识,体恒不断,周遍三界,为三有因。」如果此部真的有此「有分识」之说,那就可说大乘阿赖耶识的思想,是由有分识而开展来的了。

  7.制多山部(Caityasaila-h.)。

  8.西山住部(Aparasaila-h.)。

  9.住部(Uttarasaila-h.)。

  以上三部,是大众部最后分出,据《宗轮论述记》,说在佛灭后二百年满时,外道大天在大众部中出家,与彼部僧重详五事,因兹乖诤,分为三部。为了重详五事而分裂,但此事应在大天南游弘化数十年后,乃是承大天五事之大众部学者,可能是为了思想及住处的隔离而分裂成数派。《部执异论》说这次分裂成支提山(即制多山)及北山住之两部。《文殊师利问经》则说此次分为东山及北山二部。据佛音的《论事注》,称东山、西山、王山、义成山之四部为案达罗派。据玄奘《大唐西域记》称大案达罗,城侧之东山、西山,有二古寺,旧属於大众部。

  如果要问案达罗在何处?这要考察支提山的位置,据日本《国译大藏经》论部卷一三附录载,它是在吉斯特那河(Kistna R.)畔的别克士韦陀(Bexvada) 对岸的支提山。此处的案达罗,即是指南印度哥达瓦里河(Godavari R.)以南,并包括吉斯特那河以北的地区。这里的土着,有其特殊的文化及信仰,大众部佛教受其薰染而再分裂,是可能的。婆罗门教湿婆派的夜叉罗刹等,均为此等南方民族中的产物,在湿婆神像之中有同其妻拥抱淫亵之姿,今之印度教中,尚有男女生殖器的崇拜。到了大乘的密教,就有以男女性交为修持法门的情形出现。大众部在案达罗派之后,即消融於大乘佛教,初期的大乘出现在南印度,大乘密 教,也说由「开南天(竺)铁塔)」而得。

  (二)上座十一部:

  上座部最初分派,出了说一切有部,据说上座的根本部者,因见解不同而离开了旧住处,转到雪山之麓,成为雪山部。所以,连雪山部算起来,上座虽称十一部,却有十二部的名目,可资介绍的则仍为十一部。

  1.雪山部(Haimavata-h.):《十八部论》(《大正藏》四九·一八页上)称此为「先上座部」,《部执异论》名此为「上座弟子部」,《异部宗轮论》名此为「本上座部」。但此部的宗义,大多与一切有部相反,倒与大众部接近的多,采用大天五事,即其一例。又主张没有「中有」,亦与大众部一致;一切有部是相信有情众生在「欲色界,定有『中有』」的。因此,根据大众部及分别说部(如《大史》)所传,则将雪山部列入大众部的末派。据印顺法师的推定,仍以有部所说的为当。

  2.说一切有部(Sarva-stiva-da-h.):此部思想严整而广博,当以另节介绍。

  3.犊子部(Va-ts1-purow1-ya-h.):《部执异论》称此为「可住弟子部」,《唯识述记》又称此为「皤雌子部」。此部是继承《舍利弗阿 昙》的思想而来,对此思想之不足处,加以补充的解释,由於所见不同而再分裂。此部虽自上座部分出,却受大众部教义的影响很深,而一般学者均以舍利弗持有大乘思想,故在犊子部,将如来一代教法分为五藏:过去、现在、未来(此三是有为法)、无为(无为法)、不 可说(非即非离蕴之我),此五藏的「不可说藏」,就彷佛於大乘的如来藏。此部以本体论的中心,便是「非即非离蕴我」的不可说藏,破斥凡夫的「即蕴我」及外道的「离蕴我」,而以非即非离蕴我作为诸法的本体。因此,这一不可说藏,又相似於大乘阿赖耶识的思想了。但此部仍执有一个诸法本体的「我」,故被清凉国师在《华严玄谈》卷八中评为「附佛法外道」。然其虽未及於如来藏或阿赖耶识的境地,却为大乘的唯识思想先铺了路。

  4.法上部(Dharmottar1-ya-h.):《文殊师利问经》称此为「法胜部」,《十八部论》(《大正藏》四九·一八页上)音译为「达摩郁多梨部」。

  5.贤胄部(Bhadraya-n1-ya-h.):《文殊师利问经》名此为「贤部」,《十八部论》音译为「跋多罗耶尼部」,《部执异论》名之为「贤乘部」。

  6.正量部(Sam.mitiya-h.):此部是犊子部下四部之中最盛的一派,《文殊师利问经》名其为「一切所贵部」,《十八部论》(《大正藏》四九·一八页上)音译为「三弥底部」,《部执异论》名为「正量弟子部」。窥基的《宗轮论述记》中说:「此部所立,甚深法义,刊定无邪,目称正量,从所立法,以彰部名。」西元四三二年从印度到锡兰去的佛音,在其撰着巴利文《论事注》时,正量部尚在流行;又从《大唐西域记》知道;玄奘游印时(唐太宗贞观三年至十九年,西元六二九 至六四五年),正量部尚多行於中印、南印、西印地方,东印亦有少许;稍后义净的《南海寄归内法传》(《大正藏》五四·二○五页上-中),也说到此部有三藏三十万颂,并说当时此部行於西印之罗荼、信度地方者最多,摩揭陀以及南海诸州,亦有少部分传存。可惜在现存的资料中有关犊子系下四部的记载太少,正量部的教义,则见於不知何人所撰及所译的三卷《三弥底部论》(《大正藏》三二· 四六二页上-四七三页上)。此部也是有我论者,大体与犊子部相同,唯其继大众部末派的思想而将大地、命根等「色法暂住」的思想加以分析,把色法的生灭观,分为两类:1)心心所、声光等,为刹那灭;2)身表业色、不相应行、身山薪等,为一期灭。因此,若以西方哲学来看,正量部似属於「现实的实证论」或者「经验论」者。

  7.密林山部(garika-h. ):《文殊师利问经》称此为「山部」,《十八部论》(《大正藏》四九·一八页上)称之为「六城部」,《部执异论》名之为「密林住部」。

  法上、贤胄、正量、密林山,此四部所存资料奇缺,据《异部宗轮论》(《大正藏》四九·一六页下)说是为了对一偈解释的不同,而在犊子部下分为四派,那一偈便是:

  「 已解脱更堕,堕由贪复还, 获安喜所乐,随乐行至乐。」

  此偈的异解,请参看《宗轮论述记》(《 续藏》八三.四六一页)。但在现存犊子部的教义中并没有此一颂文,现存的《舍利弗阿昙》里面也无此颂。

  8.化地部(MahI-sa-saka-h.):这就是传有一部《五分律》的弥沙塞部,北传《异部宗轮论》说它是从说一切有部分裂,南传《大史》则说它是直由上座本部分裂,大众部则以化地部为上座部分别说系之一,而与饮光、法藏、铜 三部一样。《文殊师利问经》称此为「大不可弃部」;《十八部论》以此为「弥沙部」;《部执异论》名此为「正地部」。另有「教地」、「弥嬉舍婆挹」、「磨醯奢娑迦」、「弥嬉舍婆柯」之名。《出三藏记集》卷三(《大正藏》五五·二一页上)说:「佛诸弟子,受持十二部经,不做地相、水、火、风相、虚空、识相,是故名为弥沙塞部。」此部思想,本宗同义者,颇类於大众部,末宗异义者,则继承一切有部。据《成唯识论》卷三所言,化地部的「穷生死蕴」,相当於第八阿赖耶识。据《无性摄论》卷二所言,此部说有三蕴:(1)一念顷蕴(一刹那有的生灭法)。(2)一期生蕴(乃至到死的恒随转法)。(3)穷生死蕴(乃至得到金刚喻定时的恒随转法)。由此可知穷生死蕴相似於大乘第八阿赖耶识。此部的本体论,立九无为说,是受大 众部的九无为思想启示而成立,其中异於大众部的有善法真如无为、不善法真如无为、无记法真如无为,此善、不善、无记之三性真如的思想,又相似於一切如如的大乘思想;其三性真如及不动无为之四项异於大众部,宜为由大众部过渡到大乘唯识,整理成六种无为思想的桥梁。《异部宗轮论》(《大正藏》四九·一七页上)说此部主张:「佛与二乘,皆同一道,同一解脱说。」此「同一」的意思,似乎是说真智本体并无差别。且其又主张:「僧中有佛,故施僧者,便获大果,非别施佛。」至其末宗,竟认为供养 堵波(佛塔),所得功德少。此也不能不想到化地部已有「吾人即是佛」(人皆可为因地之佛)的大乘的先驱思想了。

  9.法藏部(Dharmagupta-h.):《文殊师利问经》称此为「法护部」,《十八部论》译为「昙无德部」,嘉祥的《三论玄义》,以法护为人名,是目连的弟子。这个目连,可能不是佛世以神通着称的大目犍连,而是阿育王时的目犍连子帝须,就是那位传称第三次结集的主持人,北传的优婆屈多(Upagupta),也即是此人;昙无德,便是他的弟子。如据窥基的《宗轮论述记》及《义林章》所说,此部有经、律、对法(阿 达磨)、明咒、菩萨之「五藏说」;但此菩萨藏是将大众部的杂藏改变,其馀四藏亦多同大众部。此部特重明咒藏(Manrowa)及菩萨藏(Bodhisattva-pit.aka),而开后来大乘密教之端绪;日本东密以达摩鞠多为龙智菩萨 的别名,而达摩鞠多与法藏部主Dharma-gupta(法藏)的梵语相同,密宗的龙智,或不即是法藏部主,然亦不无渊源。汉译的《四分律》,即出於此部。此部承受大众部的思想颇多,所以日本凝然的《通路记》,把法藏部摄於大众部的一系。但它毕竟是上座部的分别说系所属。

  10.饮光部(Ka-syapI-ya-h.):《文殊师利问经》称此为「迦叶比部」,《十八部论》称为「优梨沙部」,《部执异论》称为「善岁部」或「饮光弟子部」,另有「迦叶惟」、「迦叶遗」等,乃是以部主之名而得名。据日本《国译大藏经》论部第五十二的结集史分派史说,此部可能是由阿育王时的迦叶惟被派至雪山地方弘化而兴起的一派。据印顺法师的《印度之佛教》第六章第三节一一八页说:此部与化地部、法藏部,化行於印度大陆,於圣典多有改作,与大众部系的多闻部、说假部,同其作风;或融入《吠陀》而尊为佛说,或仰推目犍连的神通以证实明咒之可信,或以破外及对内之论争而别为撰集。

  11.经量部(Saurowantikah.):《部执异论》名此为「说度部」或「说经部」,《十八部论》称此为「僧迦兰多」或「修多罗论」,正量部传称此为「师长部」,唯各部所传均以此部为从说一切有部分出。说度部的梵名是Sam.krantika(转移) Vada(说),故在南传的《大史》,以为经部出於说转部,实则说经及说转,同为 经量的本末二计。此部出於有部,但受大众部的影响,而对有部思想采取批判的立场,后来大乘唯识思想,由经部而出者很多。例如色、心互薰的种子说,约「种子曾当」而说三世;唯识的「道理三世」,虽见於《瑜伽师地论》卷五一(《大正藏》三○·五七九页上│五八四页中),但在经部的鸠摩罗多论师,已是这一思想的先兆。又如经部的「细意识」说,以为「灭定细心不灭」、「执无想定细心不灭」,亦即是根本识第八阿赖耶识的先驱思想。不过,经部毕竟仍是小乘,它的色、心互薰说是二元论,唯识家则以万法不离识,乃是一元论。由鸠摩罗多的细意识,到室利逻多则进而主张胜义我(胜义补特迦罗),此为微细而不可设相的「真实我」,大概可解为「法我」之执,所以仍是小乘。但由此往上一步,便是大乘「无我」的「实相」了。所以,「胜义我」有常住不变义,乃是大乘「真常唯心」思想的先驱。
  伟大祖国是炎黄子孙最美丽的家园,五星红旗是我们家园最亮丽的一道风景,让我们共同祈愿:祖国明天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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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大众部及有部的教义


  第一节 两个根本部派
  两部的特质
  在阿育王时代,佛教自中印度向南印度发展的,是大众部,以大天为中心人物;自中印度向西印度及西北印度发展的,是上座部,可能是以末阐提为中心人物。当南方的大众部由一味而再三分裂,乃至消失於大乘佛教中时,由於南方王朝势力的向西北方推进,西北方的一味的上座佛教,便受到新思潮的激荡,内部发生了再分裂。其中自以为是保持上座根本部思想的说一切有部,便是再分裂后最大的一派。

  大众部是重视佛陀的根本精神的发展,基於自由思想及实际生活的要求,一面在对佛陀的观念上趋於理想化,一面在现实的生活上则要求人间化。

  说一切有部则适巧相反,为对於原始的经义的保守,为基於对经律的整理疏释的要求;一面在对佛陀的观念上仍保持人间化,一面在现实的生活上则趋於学究化。

  因此,大众部终究盛大了大乘佛教,它所留下的典籍,却仅有一部佛传《大事经》,据说是大众部下说出世部所传,论典是一部也没有。

  要知大众部的思想,尚须从有部等其他上座系的典籍中去找。至於说一切有部,它有以《发智论》为首的七论,到了迦腻色迦王时的第四次结集,又出现了一部二百卷的《大 婆沙论》而集有部论书的大成。

  有部对经义的疏释及组织条理,是如此努力,对於律仪的发挥,也有超过任何一个部派的成绩:先有西印摩偷罗有部的《十诵律》六十卷,以及解释《十诵律》的《萨婆多论》;次有西北印迦湿弥罗的《根本说一切有部律》(略称《有部律》)五十卷,但此部的律书为义净三藏译成汉文的,多达十八种,计一百九十八卷,传译到西藏去的律典,也是《有部律》的一部分。

  正因为有部学者的学究气味太浓,佛教便与人间脱节,也与实际的修道相背。要想学佛而知佛教者,必须出家,穷其毕生的岁月,在寺院中钻究浩繁的论书。这不是平易近人的佛教,佛教学者也只求其自我的解脱。后来被大乘佛教贬为小乘的对象,多分是指的他们。

  现象论
  观察万有的活动,为现象论。大众部主张「现在有体,过未无体」。有部则主张「三世实有,法体恒有」。同样是说过去、现在、未来的三世,同样是 把万法的变易,放在过去、现在、未来的三个位置上来观察。大众部只承认当下的现在为实有,过去的已成过去,未来的尚未出现,以为过去及未来是由现在法所推定而有的名称。於现前一刹那,名为现在法,此乃是由於现在主观的存在。过去及未来的客观法,不能离开认识的主观法而存在,所以称为「过未无体」而「现在有体」。

  这是基於缘起观的思想,以为三世的存在,并没有独立的实体性。因为现在法永远都在变成过去而进至未来,但其仍有暂住於现在的观念,故被称为「色法暂住」说。

  至於有部之称为有部,《部执异论疏》谓:「其说一切有义故,用标部名。」主要是「三世实有,法体恒有」。有人以为,这是采用了外道的自然哲学的思惟方法,而完成的教系;有人并以此「有」为「实在论」的有;有人把此「实有」、「恒有」,说成「物质(能)不灭」、「势力恒存」。却更有人以为有部之「有」,是基於原始教义「诸行无常」的开展,乃是无常、无我的具体表现或延长。这种实有观,有现代实存哲学(Existential philosophy)的倾向。因为三世是现在一刹那的内容,正如有人所说:「现在是过去的儿女,也是未来的父母。」现在的一刹那虽已不是过去,也不是未来,却是过去的继续,也是未来的源头,所以是「三世实有」的。一切事象,均是生灭於刹那的变化,前一刹那到后一刹那,已不相同,无数事象在每一刹那,均不相同,因此,在一法(事象)之上,即建立有无数的法体,各各无数的法体,又无不涉及过去、现在、未来的三世,三世既是实有,其一一「法体」,也必是「恒有」的,然而,法体是使「色」(事象)能成为其自相,使其时时出现於现在而充足它自己。所以法体的「恒有」,是指它的每一刹那的自相的价值次第,而不是在时间次第上的「常有」。法既无常,必然是无我。

  可见,大众部是基於缘起观而立论,说一切有部是基於无常无我而发展,开出的理念虽不同,基本的源头则均是佛陀的遗教。


  本体论
  追究现象的根本,为本体论。大众部的本体论,是「无为法论」。将一切法分成有为及无为的两类,乃大众部及上座部的通说,但其所立的内容,颇有不同,上座部的无为法,完全落於虚无的状态,是属於消极或否定的,大众部则以「无为」有生起万法的能力(所以这是化地部真如无为缘起的先驱),是规定有为法的根据和法则,是属於积极或肯定的。

  为便於明了两部及各派对无为法的差别起见,列表如下:

  心性论与有情论
  所谓心性,即是心的本性、本质,不是日常的分别心及肉团心,对於心的本性,大众部是主张「心净说」的,《宗轮论发轫》(明治二十四年,小山宪荣编撰)中说:「心性本净,客尘随烦恼之所杂染,说为不净。」有青众生的主体为心,心的本性本来是净,由於客观的烦恼染污,此心即成不净而称为凡夫。对此大众部的心性本净说,站在大乘的立场,有相宗及性宗两种不同的看法,但它是后来真如缘起的先驱思想,能是属於众生皆有佛性论的性宗系统。大众部另有「心自缘」之说,《异部宗轮论》(《大正藏》四九.一五页下)说:「诸预流首,心心所法,能了自性。」预流首是小乘初果圣人,他们的心及心的所缘之法,能够了别其自心的本性。这与心净说是一致。,圣首返於心的本 净,所以心能自缘其自己的本性,这也与后来大乘菩萨心的作用一致。大众部又有「随眠」与「种子」说,它将随眠与「缠」分开,以随眠是烦恼的种子,缠是现行的烦恼;种子是潜伏着的因素,现行是发生了的事实。这一种子思想,也与后来大乘的唯识有渊源。

  对於有部来说,则与大众部相反,认为心性本来不净,认为心不能自缘,认为随眠就是烦恼。同时,《成唯识论》卷三(《大正藏》三一·一五页上)中说到「大众部阿笈摩(阿含)中,密意说此名根本识,是眼识等所依止故。」这个为眼等六识所依止的「根本识」,与犊子部的「非即非离蕴我」的「补特迦罗」类似。化地部承此而立「穷生死蕴」。正量部的「果报识」,经量部的「细意识」或「一味蕴」,作用大同,为业之所依而流转生死。到了大乘佛教,便成了阿赖耶识的思想。大乘阿赖耶识,实由部派佛教而出,大众部的根本识,则早已在原始圣典中胚胎於第六意识的功能。

  有部看有情众生,是基於无常无我的原则,以有情为五蕴的假合,乃是一种机械的实在论。对於有情生死的观察,则唱生有、本有、死有、中有的四有说。「中有」是死后至投生期的灵体,是一种微细的物质(色法),但这中有的观念,却不为分别说系的上座部所接受。

  有情是无我的,但因各各的业力而有轮回生死,因此,有部特别重视「业」说的分析。业在《阿含》经典,是一种「意志」,如说「业是思」。到了有部,则将业分为二:1.思业,2.思已业。前者为意业,后者为身、语二业。又将身语二业各分为二:1.表业,2.无表业。身表业的「体」是「形色」,语表业的「体」是「声言」;无表业是业的馀势,是留存於行为者心上的一种习惯性或影响力,因此意业即不另立无表业。由业分为二业,配合三业,再分为五业,如下表:

  可见有部特别重视外表的业的分析。由表业而形成无表业,由无表业的相续,即招致将来的苦乐果报。但其立无表业的目的,是补助表业(色法)的不负行为责任;至於吾人心中所想而不表现於身语的行为,不论思想何事,对吾人之 心性亦无重大影响。像这种偏重於外表业而偏轻於思想业的观念,则与原始佛教「业是思」的观点不合,更无法接通大乘佛教的菩萨以意业为重的思想了。



  修道论与果位论
  佛教的唯一最高目的,是在求得众生的解脱;要求解脱的方法,便是修道;修道的重心是戒、定、慧;以戒定慧三无漏学而包摄一切善法。戒定慧三学相互为用,乃为各派一致的见解。唯其大众部重於慧,乃有「慧为加行」之说;分别说系重於戒律;说一切有部重於禅定,乃有「依空,无愿,二三摩地,俱容得入,正性离生思惟」之言。依修定为解脱道的根本法,乃是印度内外道的保守派的本色。定有渐次,所以有部及犊子系对证入见道位的修行法,主张「四圣谛渐现观」;大众部及分别说系,则主张「四圣谛一时现观」。所谓渐现观,是以十五心或十六心中,次第而入见道位,证得初果预流;所谓一时现观,是顿入四谛共相的空无我性,也就是观一切法无常故苦,苦故无我,亦无我所。证入空寂无生之灭谛,即是见道。

  所谓以十五心或十六心中次第而入,即是渐次修四谛观,进八圣道以前的加行位上,便是十五心的次第,十六心即入见道位。(十六心以其名相阐释较繁,请自参阅丁福保《佛学大辞典》一一三三-一一三四页,在此从略)

  在小乘圣果,分有学及无学两类,自初果至三果为有学人,四果为无学人。 四果又分为八辈:初果向、初果,二果向、二果,三果向、三果,四果向、四果,合称为四双八辈。第十六心位是见道位,自预流初果位至阿罗汉四果向位,均属修道位,四果阿罗汉,即是无学道位,如云:「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办,不受后有,知如真。」这就是证入寂灭的涅盘境了。

  对於罗汉的看法,大众部有大天五事说,与有部争持不已,已见第四章了。另有大众部主张三果之前有退,四果无退;有部则主张初果必不退,后三果容有退。大众部以为「诸预流者,造一切恶,唯除无间。」(无间为五种大恶业:杀父、杀母、杀阿罗汉、破和合僧、出佛身血。)有部则以为一旦证得初果,即不再造恶业。如照《杂阿含经》卷三九及四七的记载看,罗汉有退是正确的见解,因有三位罗汉在退失而复得之后,恐怕如果退了而尚未再得之时便命终死去,所以即在罗汉果位上自杀而入了涅盘,佛陀倒是赞成他们的。四果既有退,大众部的预流者造一切恶,并否定有部所说的初果「忍不堕恶趣」,当然也有道理;这与有部认为「诸阿罗汉,犹受故业」,也是一致。因此,两部思想,不妨综合。

  大众部的果位论有三种,即是阿罗汉、菩萨、佛陀,并以佛陀为最后的目的。有部则以罗汉为目的,主张「佛与二乘,解脱无异,三乘圣道,各有差别。」菩萨是佛的因行,即是尚未成佛的佛。大众部主张菩萨是超人间性的:「一切菩萨,入母胎中,皆不执受羯刺蓝……(胎质)为自体……一切菩萨不起欲想、恚想、害想;菩萨为欲饶益有情,愿生恶趣,随意能往。」一切有部却说:「应言菩萨,犹是异生,诸结未断。」这是人间性的看法。

  至於佛陀,大众部也是从高调理想上立论:「佛以一音,说一切法。世尊所说,无不如义。如来色身,实无边际,如来威力,实无边际,诸佛寿量,亦无边际。」「诸佛世尊,尽智、无生智,恒常随转,乃至般涅盘。」大众部以佛的肉身是无漏,故无边际,「常在定故」;并且全知全能;「一刹那心,了一切法」;答问不假思惟;佛语无一句不是转fa lun。大众部的此等思想,是渊源於早期的圣典,即因缘、本生、譬喻等,尤以本生为甚。但在有部方面,仍从人间性的佛陀来立论:「非如来语,皆为转fa lun。」「非佛一音,能说一切法。」「世尊亦有不如义言;佛所说经,非皆了义,佛自说有不了义经。」并且以佛身为有漏,仍能使众生生起漏法;佛一念智不能遍知;威力亦有边际。

  以上引号所用的字句,多采自《异部宗轮论》,读者可以参阅。实则,此二部异见,亦不妨调和。人间的圣者乃至佛陀,当以不违人间的尺度来叙说他们;至於不可思议的超人间性的境界,当以宗教经验的神通观念来接受他们。总之,大众部的思想,每每都在接通原始佛教与大乘佛教之间的消息;上座部中的大乘思 想,多少也是受了大众部的影响而来。
  伟大祖国是炎黄子孙最美丽的家园,五星红旗是我们家园最亮丽的一道风景,让我们共同祈愿:祖国明天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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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节 阿达磨的发达


  阿达磨的名称
  若想介绍小乘佛教,主要的内容,是在阿达磨(Abhidharma),甚至日人木村泰贤说:「没有大略学过阿达磨,不能理解佛教为何事,此言绝不为过。」(木村泰贤《小乘佛教思想论》二九页总叙第五节)。他又说:「使佛教成为盛大学问者,我想不论何人,都得承认是阿达磨的力量。」(同上引书第四节二七页)

  阿达磨被译为对法、向法、无比法和DA法等异名;音译又有阿达磨、阿昙,简称为昙等名。它是无漏净慧,以及得此净慧资粮的有漏诸慧的总称,也就是通常所谓的论典。阿达磨,又被称为优波提舍(Upadesa),或音译为优婆提舍和邬波第铄;义译为说义、广演、章句等,而以「论议」之名为一般所通用。优波提舍是十二分教之一,例如《中阿含经.根本分别品》等,即属此类。它的内容,或为释尊以义解释佛陀自己所说的教法(可知论藏也有佛陀亲说的成分);或由佛陀标出纲要而使大弟子们,为之作释的;或有佛世诸弟子间互相论议而加以组织的。大迦旃延及舍利弗,对此用力特多。

  但是,依经立论,解释难句,阐明教意,贯通血脉,扶发宗要者,又称为磨理迦Marow.ka p. Ma-tikat或音译为磨窒里迦、磨履迦、磨得勒迦、目得迦、磨夷等名,义译则有母、本母、智母、行母等名,此乃从Mat(母)之语根而来。

  优波提舍的性质,并未确定,据《大婆沙论》说,那是属於论义;《大智度论》的看法,侧重在解义;《瑜伽师地论》又将之作为一切论书的通称。

  至於磨理迦,从古典说,有两类性质:1.是属奈耶(律)的,如《尼母经》,以及《十诵律》的<尼诵>等,乃是僧伽规制的纲目。2.属於达磨(法)的,如四念处、八正道等有关圣道修持的项目。后来逐渐嬗变,又出现了三类新型的磨 理迦:铜 部的磨 理迦,分为论母及经母。论母是三性及三受等一百二十二门,经母是明分法及无明分法等四十二门。经部不信阿 达磨是佛说,而别说磨 理迦;一切契经是佛说的,为了抉择明了佛法的宗要,所以又说契经的磨 理迦。3.磨 理迦在大乘瑜伽学者如世亲菩萨等,即是先标举论旨又予以解释的论书。此如世亲的《无量寿经优波提舍》、《转fa lun经优波提舍》、《妙法莲华经优波提舍》,以及无着的《金刚般若经论》等,均属这种体裁。

  再说阿达磨,起初只是用作称赞佛的经法的泛称,故在大众部的《磨诃僧只律》,一再说到:「九部修多罗,是名阿昙」(卷一四,《大正藏》二二·三 四○页下),「阿昙者,九部经」(卷三四,《大正藏》二二·五○一页下),「阿昙者,九部修多罗」(卷三九,《大正藏》二二·五三六页中)。但是,由於不断的发达,阿达磨的涵义,就复杂起来,论师们对於「阿」的意义,也做了种种解释,其中如铜部的觉音(Buddhaghos.a)的《善见律》卷一(《大正藏》二四·六七六页中)所举,他以五义解释「阿」:1.意,是增上义;2.识,是特性义;3.赞叹,是尊敬义;4.断截,是区别义;5.长,是超胜义。其他尚有《大婆沙论》举出八种涵义;世友(Vasumirowa)说有六义,胁尊者(Pa-rsva)说有四义。(参考印顺法师的《说一切有部为主的论书与论师之研究》三七页)归纳各家所说,阿 达磨的要意是:1.明了分别,2.觌面相呈。也就是说:佛学中的修证方法和修证次第等,传承下来,成为名和句的分别,即是论书,学佛的人依着它去分别了解,并经过闻、思、修的工夫,进入实证境界--从证出教,再由教趣证,便包括了阿 达磨的一切。


  两大部系的论书
  阿达磨的发达而今世传流的,是属上座部系,尤其是南传分别说系的铜 部及北传宾的说一切有部最发达。其他部派的,则虽有而不多,特别是大众部的论书,过去尚未在汉译的释藏中见到,有也仅得一部释经的《分别功德论》。

  但是,大众部不是没有论书,例如法显留印期间,在巴连弗邑(pa-t.alipurowa)的大乘寺,得到了《磨诃僧只阿昙》;玄奘留印期间,在南印度的驮那羯磔迦国(Dhanakat.aka.),学习大众部的根本阿达磨数月之久,并且在带回中国的梵本中,也有大众部的论书,只是没有译出而已。

  大众部的根本论书,据龙树造的《大智度论》卷二(《大正藏》二五·七○页上)说:「磨诃迦旃延,佛在时,解佛语,作勒(勒,秦言箧藏--此系译注),乃至今行於南天竺。」《大智度论》卷一八(《大正藏》二五·一九二页中)又说:「若人入勒门,论议则无穷。」磨诃迦旃延是佛世的十大弟子中的论议第一,由他造的勒成为大众部的根本论书,极有可能,因在缅甸相传大迦旃延造有Pet.akopadesa,但在梵语中的「箧藏」,是Pet.aka,音译便是勒。

  再说上座部的论书。由於部派不同而各有其所推重的论书,大致可分三系:

  南方传於锡兰的铜 部,有七部阿达磨。

  北方宾的说一切有部,也有七部论书。

  犊子部也有根本论书,据《大智度论》卷二(《大正藏》二五·七○页上)说:「佛在时,舍利弗解佛语故,作阿昙。后犊子道人等读诵,乃至今,名为《舍利弗阿昙》。」由犊子部分出的正量等四部,也以《舍利弗阿昙》为根本 论书。甚至可以说,在上座部系之中,除了铜 部及说一切有部,各有七论之外,其他各部派,均以《舍利弗阿昙》为本论。此论有汉译本,但其已非原始面貌,则可无疑。

  现在参考印顺法师的《说一切有部为主的论书与论师之研究》(见该书<序论>二一页),将两大部系的根本论书及关系,列表如下:


  南方七论与北方七论
  除了大众部的勒和犊子部系的《舍利弗阿 昙》,重 要的论书研究,是南方的七论和北方的七论。

  (一)南方铜部所传的七论是:
              1.《法集论》(Dhammasan.gan.i 达磨僧伽)。
              2.《分别论》(Vibhan.gappakaran.a 崩伽)。
              3.《界论》(Dha-tukatha- 陀兜迦他)。
              4.《人施设论》(Pugglapan~n~atti 逼伽罗那)。
              5.《双论》(Yamaka 耶磨迦)。
             6.《发趣论》(Pat.t.ha-na 钵叉)。
             7.《论事》(Katha-vatthu 迦他跋偷)。

  以上的前六论,据说是佛说的,《论事》一书,相传是阿育王时代,目犍连子帝须依据佛说而造作的。

  (二)北方说一切有部所传的七论,又和南方的不同:

  1.《法蕴足论》:十二卷,玄奘传为目犍连作;称友的《俱舍论释》所传为舍利弗作。此为六足论中最古的一论,共二十一品,每品释一经。此论与南传的《法集论》同名。

  2.《集异门足论》:二十卷,玄奘传以其所释的《长阿含经》之《集异门经》,为舍利弗所集,即以此论为舍利弗作;称友以为是拘 罗作。此论文义明 净,后来大乘《瑜伽师地论》的闻所成地之内明,即由此而演成。

  3.《施设足论》:七卷,玄奘传为迦旃延造;《大智度论》及称友均以为目犍连造。《大智度论》传为从《长阿含经》之《楼炭经》(即《起世因本经》,又作《起世经》)出,巴利藏的《长部》没有《起世经》,疑其为出於阿育王之后的经典。

  4.《识身足论》:十六卷,提婆设磨造,以其内容考察其时代背景,当为佛灭后三世纪所出。

  5.《品类足论》:十八卷,共八品,四品为世友作,四品为迦湿弥罗论师作。世友是佛灭后五世纪时人,可知本论出世很晚了。

  6.《界身足论》:三卷,玄奘传为世友作;称友《俱舍论释》谓圆满造。

  7.《发智论》:二十卷,佛灭三世纪时,北印那仆底地方的迦旃延尼子作。

  或有以为《发智论》为中心的本论,六足论为其辅翼,统称为六足发智的七论,是一切有部的基础论典,六分(足)为《发智论》所宗。实则,以时代而论,六足论未必均出於《发智论》之前。唯因《发智论》乃於旧有诸说,加以裁正,故由於《发智论》的出现,有部的思想,即大为进展。

  此外汉译 昙部中,尚有属於正量部的《三弥底部论》三卷,《舍利弗阿 昙》三十卷,传说《舍利弗阿 昙》是属於犊子部或正量部,但据研究,此论在诸上座部论中最有古意,最古的《法蕴足论》,亦取此论而与此论的问分非问分大同,原本的《舍利弗阿 昙》虽已不存,最早的上座部必有一共尊的《舍利弗阿 昙》,故在原则上,上座系是属於舍利弗 昙系。(见印顺法师《印度之佛教》第七章第二节)


  阿达磨的分期
  木村泰贤把阿达磨的发达经过,分为四个时期:

  (一)契经形态的时期:当时经论未分,论书性质的圣典,也被置於经的名位。从内容看,例如被摄於《长部》(《长阿含经》)的《众集经》,被摄於《中部》(《中阿含经》)的〈磨诃吠陀罗斯他〉、〈俱拉越陀罗斯他〉等,乃是其最显着的。

  (二)经之解释的时期:此在担负经说的定义、分类、分别的工作,在阿 达磨未出现之前,它担任了从契经形态过渡到论典独立阶段的职务。例如南方圣典中,被收於《小部》的〈无碍道论〉、〈尼律沙〉(义释)等是;四《阿含经》以外的《小部》(杂藏),也均可代表此一地位。汉译六足论中的《法蕴足论》、《集异门足论》,似也近於这时期的性质。

  (三)论的独立时期:离开了经,有了独立性的论书,以各经为主题,绵密分类,并含有其特有的一种主张,这便是随各部派而生的阿 达磨。其年代恐在佛灭后百五十年起;真正发挥其意义的,则在西洋纪元前后,为其顶点。如南方的七论,有部诸论(六足、发智、婆沙)、《舍利弗阿 昙》,多属这一期。

  (四)纲要论的时期:代表各派的主要论书已告完成,为得其简要,便出现了纲要书。由有部而出的:有法胜的《阿昙心论》,法救(音译达摩多罗,佛元七世纪人)增补《阿昙心论》而出《杂阿昙心论》,世亲依《杂阿昙心论》而作《阿达磨俱舍论》。在南方则有觉音作的《清净道论》(《论事》),阿楼驮作的《阿达磨法要论》。



  阿达磨的三流
  据印顺法师《印度之佛教》第七章第二节,认为在《法蕴足论》之后,阿达磨演为三大流:

  (一)迦旃延尼子之流:作《发智论》扬三世实有之宗义,分别论究法之自相,极於微茫。以色、心、心所、心不相应,辨其摄受、相应、成就,极繁衍之能事。共有八蕴(章)四十四纳息(节),次第杂乱而不以组织见长。继之而起的是世友之继婆须密的《集论》(全名为《大乘阿 达磨集论》)而作《品类足论》。

  (二)瞿沙(意译妙音)尊者之流:妙音源於《舍利弗阿昙》而作《甘露味昙》。《大唐西域记》传妙音与阿育王同世人。又有吐火罗国的法胜,依《甘露味昙》而作《阿昙心论》,共十品,以组织见长;《大婆沙论》所指的西方 尊者及外国诸师,即是此论的学者。古人以《阿昙心论》为《大 婆沙论》的纲要,实则《大婆沙论》属於有部东方的发智论系,《阿 昙心论》自为有部西方的甘露味 昙系。《大婆沙论》则独尊《发智论》。

  (三)鸠摩罗陀(音译童受)之流:此为与迦旃延及妙音相先后的人,是犍陀罗地方的经量部譬喻师,作《喻须论》,对《发智论》站在批判对抗的立场,主张「无为无体」、「过未无体」、「不相应行无实」、「梦影像化无实」。又有大德及觉天尊者,承其馀绪,加以发挥。

  以上的三系均属有部的分化,唯其第一系自以有部正统为立足,二、三两系属经量部,第三系则受大众系及分别说系的影响而出现。


  论争的统一
  根据传说(见《望月佛教大辞典》九○三页下),正因有部思想的分歧,当佛灭四百年顷,迦腻色迦王为求其一致,遂请胁比丘及世友为上首,集合了五百罗汉,在迦湿弥罗进行了第四次的三藏结集。这次的成果,便是集体撰作了一部二百卷的《大 婆沙论》。此论虽以统一的目的为出发,却是站在那仆底(北印之东方)《发智论》的立场,对妙音的见解尚有所取舍,对犍陀罗(北印之西方)譬喻师的见解,则完全加以破斥。

  因此,《大婆沙论》的出现,更加地加深了有部东西两系的分化。到了佛灭 七世纪顷,遂有妙音系下法胜之《阿昙心论》的学者法救(达摩罗多),既不以譬喻师的离叛有宗为然,亦不以《大婆沙论》的繁广琐碎为然,乃取《大婆沙论》的精义,增补法胜的《阿昙心论》,作成《杂阿昙心论》,沟通了有部东西两系的思想,而存有部之真。

  此时,大乘思想日渐抬头,故有室利逻多着《经部婆沙》,由於进步之经部思想日盛,便暴露了保守之有部学说的弱点。

  世亲论师乃依《杂阿昙心论》而着了一部三十卷的《阿达磨俱舍论》,虽宗本有部,却取经部的态度来修正有部的弱点。正由於世亲的有部观点带有开明的经部色彩,致有与他同时代的有部的众贤论师,着了一部八十卷的《俱舍雹论》(后被世亲改为《阿达磨顺正理论》),又着了一部四十卷的《阿达磨显宗论》,与世亲辩难。以上三论均由玄奘三藏译成汉文,《阿达磨俱舍论》则另有陈真谛旧译的二十二卷本。《阿达磨俱舍论》是由小乘至大乘过程中最后的代表作,在佛教史上,它有崇高的地位。它的论主世亲,着此论后不久,即回小向大,成了大乘菩萨,成了唯识学系最伟大的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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