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智宗法师博文选

云在青天水在瓶  之二

(2008-06-21 08:20:35)




  首先要明确的是,中国佛教虽然号称有“八宗(禅、密、律、净、台、贤、法、空)”之说,而修禅习禅,却绝对是各宗的通用技术,无一例外,只不过名称方便有些不同,比如天台宗,他叫“止观”,从“善调五事(食、眠、身、息、心)”入手。所以,翻开唐代道宣律师的《高僧传》,我们会发现,天台宗的开创者慧思、智者、灌顶,自师祖到徒孙三代人,郝然便也在禅僧之列,毫不奇怪!至于现在所通说的专以“禅”作招牌的“禅宗”,依圣严法师的说法,“乃是第十世纪(宋初或稍前)时才开始的事。”当然,独立的禅寺要早些出现,所谓“马祖建丛林,百丈立清规”,这倒是在公元八世纪时发生的——从独立建寺到立派标榜,中间之所以差这么长时间,那是因为外部战乱及自身尚未取得稳定的政治认可所致。

  也正因为十世纪时禅宗出现了,为了能和别人划清界线,以示自己的卓异不凡,禅宗门徒们就开始做了两件大事:一是提出“祖师禅”,抗衡于前人强调的“如来禅”,别树一帜;一是涂涂改改,赶快出炉自己的宗谱,即祖统,鼓吹得佛真传——这两个问题其实紧密相关,前者是流,后者是源,前者标新领异,若无后者的有力支撑,也就异得过了头,失掉合法性、正统性。这事显而易见。其大功告成的标志是,北宋真宗景德元年(1004)由禅僧道原编撰、学士杨亿修订的中国佛教史上第一部传灯录《景德传灯录》问世。在这部灯录中,道原不仅总结提出了正版禅宗西天二十八祖之说,与唐代神会禅师弄出的东土六祖接轨,而且,更借其中所载的禅门沩仰宗创始人之一仰山慧寂之口,喊出了“祖师禅”的口号,一时天下轰动,习为信史——因为是官修禅书,还入藏经了。只是没料想,这个原本是唐宋禅门齐动员共同糊弄检查团(别派和信众)的大气球,却被民国时跳将出来的胡适,一个“一指禅”就给戳破了——假的。真是一石击起千层浪,舆论大哗,禅门大怒,本为胡适好友的大禅师铃木大拙,此刻也顾不得在西方和“God”的羔羊们谈禅了,与其公开交恶,反目成仇——背后想必也一定给他念了多少遍的往生咒吧,嘿嘿。可胡适呢?怙恶不悛,依然故我,直到死也没悟出自己哪儿错了,甚至晚年回忆自己的佛教研究时,竟大不敏地还说什么是“耙粪工作”,可谓花岗岩脑袋顽固到家了!胡适错在何处?很简单。佛祖当年曾亲口说过,他讲经说法不过是“黄叶止儿啼”,后世禅门的子孙们如此,也不过是随机应变,有样学样,你胡适却偏偏非要给人家在旁边大喊一声:“那是枯枝败叶,不是大白兔奶糖,骗你呢。”你让这“啼”还怎么止得了?还是印顺导师说的精辟,“传说,对宗教来说,正是感召人心,宗教活力的源泉之一。”至于胡适的法子,绝对于建设和谐社会无益!所以,很早韩非子就说,“儒者以文乱法,侠者以武犯禁。”好像还真有那么点道理呀。

  不过,在有一点上,胡适倒还是摸到了一些门道。比方说,他分禅为印度禅和中国禅,并认为,印度禅重在“定”,中国禅重在“慧”,中国的禅宗,达摩到慧能前是楞伽宗——以《楞伽经》传道,慧能及其后为般若宗——以《金刚经》授法。这些在学术界可是言之凿凿,逢禅必引的。我无意在此冒犯权威,更不敢挑战权威——没练金钟罩,哪敢称少林,咱可怕被人拍砖。不过,还是想提醒提醒,千万别被《景德传灯录》等一类的禅门书籍所暴露的“如来禅”与“祖师禅”的形式化对立所误导,上了老禅师们的套。何谓如来禅?也就是印度禅,这个没人疑义。印度禅传到中国,经过安世高、鸠摩罗什、道生、天台智者,甚至传说中的菩提达摩等敷演宣解,到慧能,禅风为之一变,别开生面,这也是众所公认。但是,若是因为此之后的“风”变,就说他们“色”变——胡适说,印度禅“至唐之慧能、道一才可说是中国禅”(道一是慧能徒孙,建禅寺的那位“马祖”),显然还是没有了解禅,特别是慧能之后的禅宗祖师禅。

  何出此言?很不好意思,虽然我也是慧能的后世子孙,却也不能不指出——祖师禅和如来禅的对立,只是慧能的徒子徒孙们吵架的结果。

  慧能之后,他的徒弟徒孙们开创了众多禅派,其中有三家——荷泽禅、洪州禅、石头禅,非常值得一说。荷泽禅的开创者是洛阳荷泽寺的神会,而神会则是“祖师禅”的祖师爷慧能的关门弟子——这个词现在可是炙手可热,学术界尤其是“关门弟子”满天飞,似乎,能做个“关门弟子”,就必然别有密法,能得师真传一样。不过,神会老和尚却果真是着实厉害。当时在全国佛教界占统治地位的,是禅门神秀北宗一派——神秀是慧能的大师兄,他的徒弟普寂在师父成为“两京法主、三帝国师”之后,也做了国师,《旧唐书》上说他,“天下好释者,咸师事之”,风头之健可谓一时无俩。唐中宗时,普寂被钦定为释迦正宗、神秀嫡传,便俨然以禅门七祖自居——神秀自然就是六祖了。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慧能的徒子徒孙们不干了。本来大家还满尊重神秀一系的,起码是他们把名不见经传的神秘高手达摩发扬光大,为大家争得了佛教正统的大面子,可你普寂这样搞,明显就是不尊重长辈慧能,不拿达摩传下的袈裟当回事儿,这样“English”(硬改历史)还了得!于是,最小的师弟神会自告奋勇,窜将出来,跑到对方大本营的中心地带河南滑台大云寺摆下擂台,开了个“无遮大会”——无遮,也就是没门槛,有本事就可上台,声称“为天下学道者辨其是非,为天下学道者定其旨见”,誓把普寂嚣张气焰彻底消灭——神会原是神秀的弟子,后来才到慧能门下学习,所以他出面很有说服力。结果呢?还好,虽然屡遭磨难,最终神会总算是成功了,死了不知多少年的慧能,到底得到了禅宗六祖的政治认可——胡适据此说神会是慧能南宗的缔造者也没错。

  然而,麻烦却也接踵而来。因为神会确实是太厉害了,厉害到文人倾倒,政客折腰——大文豪王维、杜甫、刘禹锡等都是他的忠实粉丝,竭尽全力为其鼓吹赞美。而贞元十二年(796年),唐德宗干脆就把神会敇定为禅宗七祖!天哪,这不是给老和尚找抽嘛!虽然老和尚年高德韶,行迹卓然——人家当年安史之乱的时候,可是把所有的度僧手续费都捐给部队了,称得上是古代版常香玉(捐飞机给志愿军),是标准的爱国爱教的高僧,当得起七祖的圣号。然而,以神会的智慧,当然更深知:这七祖的称号绝对是块臭狗肉,轮不到的都觉得香,轮得到的又全身都发臭,明白人谁去弄这玩艺!我相信,假如老和尚还在世的话——此时已是神会圆寂后的第三十四个年头了,他肯定忙不迭地上表坚辞,绝不会重走普寂路。可如今呢,却只有干瞪眼没办法了!而且,更可怕的是,皇帝不过是论功行赏,虚应故事,自己的徒弟却比谁都热衷这个大帽子——这也好理解,背靠大树好乘凉嘛。神会的四传弟子,在整个中国佛教史上都赫赫有名的大家宗密禅师,不仅言必以“七祖”尊称神会,还在他名作《中华传心地禅门师资图》中,赫然即列神会为禅宗中华七祖——这是北宗神秀与普寂彻底被慧能与神会取代的标志。这原也没什么关系,好歹神会的七祖是皇帝御批的,哪像普寂,纯是自己谬称,没办过法律手续。但,千不该万不该的是,宗密还写了一本《禅源诸诠集》(已佚),在其现存的长达四卷的“都序”中,他对当时教、禅的高低层次进行了爬梳整理,比如把禅分成五类,认为达摩传来的禅,也就是如来禅,最好、最棒、最高,而且,还对同时代的禅宗他派同学们的表现进行了不得人心的点评,说人家不看经、不学论的,非正宗,非嫡传,太不利于佛教的信仰建设,都这么教下来,不成了歪门邪道了吗?得,这回可不是捅马蜂窝的问题了,而是点着了火药桶了。火力劲头儿最猛的,就是说起来与荷泽禅还是亲兄弟的,洪州禅与石头禅两大派。

  过去看过一个真实的笑话。说一个外国朋友看中国的武侠小说入迷了,千里迢迢地跑到中国来,一下飞机,逮住人就问:“江湖在哪里?江湖在哪里?我要到江湖去学艺。”江湖在哪里?如果是唐末的僧人们,问这个问题就是白痴!谁不知道?江就是江西,那里有马大帅,噢,是马大师,马祖道一禅师在洪州传禅,培养的徒弟个个一级棒,比如百丈怀海、南泉普愿、西堂智藏,号称洪州“三大士”;湖就是湖南,石头希迁在南岳石台上结庵授徒,教出了天皇道悟、药山惟严、潮州大颠(此人可是起初反佛的韩愈的师父)等谁见谁都会倒头便拜的高人。时人都说,“自江西主大寂(马祖),湖南主石头,往来憧憧,不见二大士为无知矣。”这就是人们要“跑江湖”的由来。

  洪州禅与石头禅这两派可了不得。唐武宗灭佛以后,中国佛教的,什么三论宗啊、天台宗啊、华严宗啊、唐僧引进的高科技唯识宗啊,甚至包括神会一支的荷泽禅,等等依附官僚士族,爱走知识路线、上层路线的佛门宗派,统统在大唐散架、黄巢起义、五胡乱华中,零落成泥辗作尘,宋以后,就只闻楼梯响如故——名存,实则难见人下来了——实亡。而洪州禅与石头禅则不然,虽然是泥腿子的干活,虽然早先被人骂作是“破戒比丘”,但是,却凭着泥土的厚实、石头的硬气,一路高歌猛进,在十世纪的时候巍然而成中国佛教的真正代表、绝对主流,而且,还开枝散叶,子孙繁衍出“五家七派”,各呈风流——洪州禅分出两支:沩仰宗和临济宗,后者入宋后又分为杨歧派和黄龙派;石头禅分出三支:曹洞宗、云门宗和法眼宗。

  这么牛的一大家子,得罪了他们,当然也肯定不会有好下场。荷泽禅不是弄出个“坛经传宗”来混淆视听,证明自己是嫡传吗?他们就发起一场重新解释《坛经》的运动,尤其是针对《坛经》中神会初见慧能一节,借慧能之口痛贬神会,说人家“也只成个知解宗徒”(只重理论学习之意),非要把荷泽禅的祖师爷整得和中石油股票似的,直到“破发”。结果也当然不出意外,狂轰滥炸之下,大家习非成是,此说便就成了真理,我们今天所能看到的宗宝本《坛经》,即最流行的《坛经》上就是如此记载。

  再有就是针锋相对,提出“祖师禅”与“如来禅”搞对抗赛,说自己是“教外别传”、“不立文字”。吵啊吵的,结果当然又是大满贯全赢,因为他们子子孙孙无穷尽也,不像别人早早地绝了后,断了种,自然也就成为佛教的正宗嫡传——没办法,历史研究中就是这样活人欺负死人,谁一口气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

  其实,真要说起来,祖师禅与如来禅除去教育方法有不同外,其它的并无二致,根本没多大差别。这方面的研究著作很多,而且看上去还都肥肥大大的,显得很有含量。但以我这个学者里的和尚,和尚里的学者来看的话,都太啰嗦了,哪用着如此复杂!来个比喻好了。吃饱知道不?吃饱的感觉记得不?知道,记得?好。吃米饭能让你体验这种感觉不?吃馒头能让你重温这种感觉不?毫无疑问,都能!那么,告诉你:祖师禅与如来禅也不过就是让你体悟人生本来面目的大馒头、白米饭,如此而已。所谓“药无贵贱,愈病者良;法无优劣,对机者胜”,喜欢哪个就哪个,“是法平等,无有高下”,何分你我,聚讼攻讦?所以,宗密该打五十大板,还如来禅藉教悟宗呢,白看了那么多佛经,怎么就没“藉教”看到这一点?什么?你说馒头管饱、米饭易饿?对不起,你已经被刚刚的这个比喻所用的文字相(名词)——馒头和米饭——所惑。如果我再用一个比喻:吸烟可使人陶醉,喝酒可使人陶醉,抽鸦片也可使人陶醉,你是不是又要说:鸦片有毒,吸烟有害,喝酒不利于健康?这同样又是被“鸦片”、“喝酒”、“吸烟”的文字相所迷惑索引,注意力已经不在比喻的本义上,而是跳到了名词语义延伸的别处,若是一直这样地跳来跳去,那不就是心猿意马吗?心猿意马,就是佛经上所说的凡夫的根性啊!可见,语言文字在表达上确实有局限性,这种局限性,既可能是因语义不完整而来——像辞不达意,又可能是因易于让人产生注意转移而来——即如前面的情况,但,无论是哪种局限性,毫无例外地,都只能是强化而不是转化我们凡夫的劣根性!祖师禅的禅师们显然是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才非经非教非佛像,屙屎吃茶并担柴,非一切可能让佛教徒产生执着的对像,彻底予以否定,拈一切可拈之物,不思善恶,自在说法,从而在弘法风格上,才个个显得汪洋恣肆、气魄雄浑、挥洒自如、势不可挡!“风”确实变了,但只是风格之变,至于令人明心性之真得从容之定的“色”——本质却没有变,无论如何,总还是“禅”啊,这才是佛教的真正根本。而经也好,教也罢,却也只是一条条的“径”——经者,径也,如果把其奉为教条,非其不可,人人都要从此道路经过,那当然就更是离禅万里,距佛日遥——这辈子想成佛?如此固执,做人都会有麻烦啊!所以我在谈禅修的时候,就总是强调:禅修的五个境界:散心——专心——一心——无心(无分别心)——随心,第一个阶段靠兴趣,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兴趣不论好坏,有真兴趣才能晋身专心之地;第二阶段靠信仰,真信仰才能让我们一心一意地坚持到底;第三阶段靠功夫——又来了——能下苦功夫,才能无心合道;第四阶段靠悟性,机缘成熟,自然随心自在,圆通无碍。一家之言啦,不用太在意。

  回过头来说,祖师禅的禅师们其实也逃不了五十大板的——反正他们都不在了,又不会像白云她妈似的,来带我走,我在这儿冒充冒充法官,就算小孩子过家家吧。因为他们的教学法实在是太灵活了,灵活到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以至于产生了两个后遗症:一个是高徒难寻、难得,能传下法来的太少,甚至没有,而这些祖师爷们又看破一切,根本不在乎,结果,法脉也只好成了太监,没了下部,传传就没影了。再一个就是让人心生敬仰加羡慕,羡慕之后就搞模仿秀,模不来神,咱就仿其形,于是后来的庸脂俗粉们也人人握着德山棒、端着云门饼、吃着赵州茶,吆五喝六地抖擞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丐帮打狗呢!出家人也就越来越没文化,越来越没水准,越来成为社会的阴暗面、下九流!唉,这板子举到这儿,我都不知道究竟是该埋怨祖宗呢,还是该自己直接抹脖子上吊了事,省得丢人!

  祖师禅的祖师爷慧能是不是文盲——那是学术界的事,让们吵去吧,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作为一种求定得定的可复制可量化的纯粹技术,印度禅到他这儿摇身一变为定慧等持、灵活无比的人生艺术——中国禅,却绝对是千真万确无可争议的事,所以一方面让他在《坛经》中引经据典,一方面作为他的徒子徒孙,尤其是一个赛一个的有文化,动不动就是唐宋诗僧、文僧,有这禅那禅出世的晚辈们,却喜欢把他塑造成文盲,倒真是值得我们认真地思考思考,是出于弘法的需要?还是佛教反知理念的具体?还是其它?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每一种答案也许都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启发与思索。这也就如同人们去分析如来禅与祖师禅一样,有的人从中看到了佛教超脱之名与庸俗之实的对立;有的人从中看到了教学方法的不同与对立;有的人从中看到了佛陀崇拜与祖师崇拜的对立;有的人从中看到了知识阶层与劳动阶层的对立;有的人从中看到了印度之定与中国之慧(其实是定慧等持)的对立,谁的对?五祖说,“能者得之。”我们,来玩参禅吧。

  唐代的李翱是个很了不得的人。冯友兰在他的《中国哲学史》中说,“宋明道学之基础及轮廓在唐代已由韩愈李翱确定矣;而李之所贡献尤较韩为大,其学说所受佛学之影响尤为显然。”李翱是韩愈的门生兼女婿,给他施以极大影响的,就是他非常尊重的药山惟严禅师。《宋高僧传》记其与禅师初次相见时说:李翱问禅师,何为道?禅师随手一指,答曰:云在青天水在瓶。李翱豁然大悟,赞颂说:炼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李翱悟了什么我且不问,且说我今天探禅源、聊禅史、说禅话,挺没劲的东西为何却用一个如此雅致风流的名字“云在青天水在瓶”,是何用意?

  参——

  参你个红烧狮子头啊,没事找事,该干嘛干嘛去!
  伟大祖国是炎黄子孙最美丽的家园,五星红旗是我们家园最亮丽的一道风景,让我们共同祈愿:祖国明天更好!

TOP

抬驴另解

(2008-06-21 08:50:23)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我不敢有好为人师的惯癖,但每次碰到这句名言,还是会有些觉得,夫子此说的本意,绝不是在谈什么怎么样才能做人家老师的道理,否则的话,放在“为政”篇里,那岂不就成了典型的文不对题?按着老先生“三人行必有我师”的一贯谦虚,我想,这一句与其理解成夫子谈为师之道,倒不如说是夫子在由衷地向我们推荐做人成事之法!试想,温故即是反思,一个人在生命的旅途中,若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断对自己的曾经所历归纳、总结、提炼、升华,欲不“知新”亦难矣,其必有所得,有所成!况且,即便是不能“知新”,单是能经常地对自我进行反思反省,这样的勇敢与执著,就已经是迥出常人,值得我辈芸芸众生郝然而生钦敬,足见其高山仰止了。

  我很为自己的这种理解有些自得,因而也就免不了动辄“学而时习之”。某日,偶然拈起一则少年时就读过的寓言“抬驴”,重温之下,果然就发现其中实是曲径通幽,别有洞天,细细品味,竟还颇有些豁然开朗之感!

  有父子两个,牵着驴进城。半路有人笑他们:真笨,有驴不骑!父亲于是便让儿子骑上驴,走了不久,有人又说:真是不孝顺的儿子,竟然让自己的父亲走路。一听此言,父亲赶紧让儿子下来,自己骑到驴背上,哪知一会儿又有人说:真是狠心的父亲!不怕把儿子累死。父亲赶紧让儿子也骑上驴背,谁知没多久又有人看到了,说:两个人骑在驴上,这驴肯定是借来的!父子俩赶快溜下驴背,再也不敢骑了,思来想去,最后只好把驴子的四只脚绑起来,用棍子扛着。可是,在过一座桥时,驴子因为不舒服,挣扎了起来,结果“扑通”一下,驴掉进河里淹死了。

  印像中,当年看这则寓言(或动画片)时,好像也就是哈哈大笑,骂人家一声“傻帽”,随即就昂首阔步,意气风发去了。可今天读来,仔细一想,如我辈之凡夫俗子又有哪一个不是在该骂之列?

  因为,谁不是在生活的这头驴上,反反复复,上上下下?从政的,宦海沉浮,忽忧忽喜,前途难测;经商的,博弈拼杀,或惊或惧,云诡波谲;为学的,富贵清贫,患得患失,一会儿地易中天这里刚爆冷,一会儿地那边于丹又乍热;即使是平头百姓,看似平淡无奇的日子,不也是锅碗瓢盆交响曲股市一般的行情?吵吵闹闹,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跌跌落落,真个儿的人生百态。可这百态的人生,乍看来好象是千差万别,各有各的精彩,而实际上,有差的只是状态,跌宕起伏、世事无常的背后,隐含的却是无别的心态——人人对此是说不出的痛苦与不甘、迷茫与无奈!所以说,凡夫的人生,用马克思们的话来说,这就叫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用佛教的话来说,却倒干脆些,凡夫者,反复也。反复者,轮回也。轮回者,凡夫的人生也。人生,就是轮回。当然此一轮回,可不仅仅是指生活状态,更是指我辈俗子的人生心态,诸如这喜、怒、忧、思、悲、恐、惊等伤志之七情,在或顺或逆的环境作用下,仰观俯察,时不时地要轮番轰炸我们幼小可怜的心灵!而我,独于这《抬驴》之中,却除此二家之殊途同归外,也真真地领悟到,我们凡夫的人生旅程,其实也不过是如是的抬驴进城。纵然有些时候能享受些骑驴的得意,但接踵而来的却又是不得不下驴的失意,得失之间,愤懑不堪,反复轮回,终至于迷失自我,无所适从,结果,把生活这头驴子搞丢,弄砸,没法收拾。若说这样的人儿,不挨旁观者的骂确实挺难!可问题是,人生从没有旁观者,我们必定是要和那些被骂的难兄难弟们永远在一起的,所以,我们,毫无疑问,都是要被骂的人!

  谁想被骂?没有!谁希望把生活弄砸?更没有!趋利避害,欣乐厌苦是人类的本性,凡夫俗子们好像没一个乐意生活如潮水,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整日里心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怎么办?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我就一直牵着驴进城?这办法看起来很简单,好像也就是传统教育所给出的“抬驴”寓言的答案,被众多人奉持的所谓的人生宝典、至理名言。可惜的是,稍动下脑筋,我们就发现,这答案实在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异想天开,在生活里根本就不可能!

  原因何在?

  因为“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的抽象物,从现实性上来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这是马克思说的。而心理学家马斯洛则进一步指出,人的一生有五个不同的需要层次:生存需要——满足基本的生活必需;安全需要——生命、生活有起码的保障;交往需要——有一定的群体归属;尊重需要——在团队中获得一定地尊重;自我价值实现的需要——回答人生活的意义和目的。这两位高人的话放这儿是什么意思?前者简明扼要,等于是说:没有别人你活不了。后者则因势利导,循循善诱,告诉我们:有了别人,我们才活得有了人生的意义和价值。这与佛教的根本教义“缘起”法则真是不谋而合。所谓“诸法因缘生,缘谢法还灭”,天地间万事万物看似生灭流转,变化多端,纷繁复杂,实际上任何事物及现象的产生、发展、存在、变化,以至消失、灭亡都是有原因、有条件的,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由因能生果,由果更生因,因与果辗转相生,永无止息,这世间万象就处于这样的一个相互依存、相互促进、相互转化的因果联系网当中,相互影响关联,牵一发而动全机,谁也不可能置身事外,无动于衷。换句通俗的话来说,人活着总是要做事谋生的,而且或隐或显地总是要和别人发生这样或那样的联系,当我们找人做事,求人办事时,我们不可能昂着高贵的头颅,固执己见,什么都不顾忌。俗语云,身处他人矮檐下,你就不能不低头。很多时候,面对情势所迫,个人所需,我们选择仰承人意,委曲求全——亦可美其名曰顾全大局,实在是顺理成章无可厚非的事,这就是生活,生活是来不得丝毫的浪漫主义的。所以说,真要让你牵着生活这头驴,一根筋地走到底,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结局绝不会有任何悬念,只能是众叛亲离,四处碰壁,糟糕透顶。有哪个喜欢过这样的日子?赶快举手。

  一意孤行走不通,那就只有选择随缘了。可随缘了,随来随去的,事实上却还是丢了驴子,垮了人生,无所适从!难道随缘也有错?

  随缘当然没错!因为所谓随缘,其实就是常说的实事求是。若是有错的话,那么,在《反对党八股》的战斗檄文里,毛主席也就不会一再强调,我们一定要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要看菜吃饭,量体裁衣,无论做什么事都要看情形办理。更何况,作为党的思想路线的核心和根本点,实事求是若是有错的话,又怎么会指引我们取得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

  然而,随缘没错,随缘的人却是常常地出错,而且错得还往往是一无所知。比如说《抬驴》中的父子二人,他们的随缘,为何会造成驴死人悔的结局?表面看来,这是因为,他们生活的标准不在自己手上,而在别人的嘴上,全然是没有个人主见所致。可实际上,随缘就是不能有个人主见,有主见,就难以做到随缘,或者说,所谓主见,其实是一定要时移事易,在不同的情况下总结而出的、符合实际的意见,是一直要依照时空的不断转移而不断调整更新的始终变化的意见,否则的话,抱残守缺,固步自封,前一个实事求是的意见,在下一个变化了的时空当中,就可能成了妨碍发展、拒绝进步的成见。想想这父子二人,他们的麻烦也就在此!看似上上下下,身体在随缘,而实际上,意识思想却是始终停留在上一个观念上,滞后于当前形势的发展要求,不能及时修正,念头无法随缘,就总是在心里折腾,“刚刚说上,现在又说要下了”,“刚刚说下,现在又说要上了”,反反复复,自己和自己打架(自扰之?),最终弄得自己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这还算好的,严重的,怕是精神分裂都有可能!可见,意见变成见,这就是不随缘,不要单看身体外在的行为上好像变了,实则内里南辕北辙,相去甚远,表里不一,自己痛苦,他人看着也累,这就是人生不自在、不快乐的苦因。而随缘,则是始终保持活泼泼的切合当下的真知灼见——此即为佛教禅宗教人“把握当下”的意思。

  有个很著名的公案。有人问大珠慧海禅师,“禅师怎么修行呀?”慧海禅师回答:“饥来吃饭困来眠。”就是“饿了吃饭,困了睡觉。”对方非常吃惊,说:“那这和俗人有什么不同?”是啊,俗人不也是饿了去吃饭,困了想睡觉吗?那岂不就是等于修行了?可慧海禅师答:“绝对不同。俗人是吃饭时不肯吃饭,百般挑拣;睡觉时不肯睡觉,千般计较。”

  这回答,真是一针见血、入木三分!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表面看来大家都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生活状态没什么两样,可实际上,没水平的凡夫俗子,身体随缘,念头却逆缘,而念头不随缘,那么就恰恰证明,身体上的所谓随缘,其实也就不是出于自觉地主动选择,而是迫于无奈,被环境所逼的结果,这才是真实的逆缘,能不有苦难言、疲惫不堪吗?真正的洒脱则不然,谈恋爱,他也会有失恋,分分合合,实是人生常态,但他绝不会抱着新欢思旧爱,老是呓语些什么“爱人结婚了,新郞(娘)不是我”之类,能拿得起,更放得下;干工作,他也会跳槽炒鱿鱼,挑挑拣拣,生活最需要的就是历练,但他绝不会这山望着那山高,总是妄想“别人的苹果就是甜”,能大胆突破,更能安分守己,忠于职守。随缘就是这样的求真务实!

  所以总结起来说,自由快乐的生活好像也很简单,奥妙就是,只要铭记——人生的座标永远是个浮标,务必要应时而动,与时俱进,内外随缘。

  当然,这不过是就事论事的说法罢了。真要实事求是地随缘出一个人生快乐的秘诀,怕是单单抬上一回驴还是远远不够。何出此言?因为生活不是寓言,更何况,特别明显的是,《抬驴》在指导人生实践上还有其致命的局限,那就是,寓言中的行事标准,在每一个时空阶段的选择上都是唯一的,绝无交叉。可真实的生活哪有这么单纯?不同时空有不同标准,就不用谈了,仅仅是同一时空中,我们人生所面对的取舍判断,就怎是一个“繁”字了得,众说纷纭,矛盾不一,当此之时,“繁”也就成了“烦”,究竟哪一个才是标准?实在令人挠头。寓言中的父子,只是因为说法的前后不一,就已经是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假如同时有许多人告诉他们:同上、同下、父上子下、子上父下、抬驴、杀驴等多个选择,这爷俩该当如何是好?恐怕到那时淹死的就不是驴子了吧。这样想,好像很有些不地道,但生活有时就是这样的残酷。举个简单的例子。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为什么会如此?还不就是选择的问题!久病床前总尽孝,那工作还做不做?不做,没有经济来源,不光这孝尽不了,就是对其他的家人也诚属不仁不义。要做,怎么做?不尽心尽责,敷衍了事,那是不忠不敬,早晚也是要被开除的,到时候这孝尽起来也难。要做,要好好地认真地做,那么这花在病床前的时间肯定要受影响了,难免又要被人认为是不亲不孝。所以说,对“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仔细思来,真有些说不出的无奈与凄凉,无论作哪一种选择,其实都注定要染上几分寡情与悲壮。而这,也才是真实的生活。对于这样的两难、三难,甚至多难的人生选择,我们只能说,在特定的时空里,你只有选你最重的,爱你最爱的。虽然我们的爱与重,在人生的快速列车上如窗外倏忽而过的风景般也是常换常新,可每一次的选择,最起码,我们都能保证是自愿的、真实的,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我们才能够时刻勉励自我,爱你所爱,重你所重,无怨无悔,义无反顾,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选择皆是因缘定,善恶任由他人说。你看,这小小的一则寓言,温故之下,竟得出如许的啰嗦,是耶,非耶?新耶,旧耶?唉,也自任由他人评说。
  伟大祖国是炎黄子孙最美丽的家园,五星红旗是我们家园最亮丽的一道风景,让我们共同祈愿:祖国明天更好!

TOP

“风”“幡”之动

(2008-06-21 08:54:25)



  接触佛教这么多年,别的变化没有,就是这“说话”,在日常生活中确实是越来越不想讲了。

  记得刚出家那会儿,有一次师父还问我:出家了,想做个什么样的出家人啊?当时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想做个净空法师那样的。师父“唔”了一声,说:那是要做个DA法师啊!不过……师父慢条斯理地接着讲:要想作个真正的DA法师,先要学好的却是——不说话!“不说话”三个字斩钉截铁,干脆利落,而且说完师父就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丢下我站在那儿,愣上一愣,却是几乎要笑出声来,心想:这个老和尚恐怕真是有点问题,做法师是要以弘扬佛法为己任,见人就说,逢人便讲的,话是最多,定要多说多练才是,怎么能先要学会“不说话”?根本就没道理嘛。我很是不屑!

  可如今回过头来,再仔细琢磨琢磨,却发现,特别叫人不屑的,是我!真正有道理的,还是师父!以我现有的这点儿可怜阅历而言,我不能不承认,懂得这“不说话”的道理,对任何人而言,还果真是重之又重,大有必要!

  曾经有一个学者来向一位禅师问禅。禅师说:好,坐下吧,让我们边吃茶边谈。学者入座,禅师提壶倒水,慢慢地茶杯就满了,可禅师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还继续倒水,以至于茶水都溢出杯口,眼看就要流了一桌子。学者急了,叫道:大师,茶水都漫出来了,不能再倒了!禅师此时立马放下手中的茶壶,注视着学者说:是啊,你的头脑就像这个茶杯一样,装满了许许多多自己的想法和念头,如果不倒空的话,叫我如何给你说、给你道呢?学者于言下顿时大悟。

  学者究竟悟了什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自是不必大费心思,我于此却想到了一个问题。若说这芸芸众生,不管他做不做法师,信不信佛教,种种凡夫,种种身份,又有哪一个不是在头脑当中充满了许许多多、形色各异的个人想法与念头?无念即如木石,多思方为人道。法师向人弘法也好,普通人交往相处也罢,显而易见,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人与人之间众多观念的挑战、诸多思想的交锋,那么,我们有什么办法让别人心开悟解,自愿放下坚壁清野的武器,接受你的见解,拜服于你的宣教?现成的答案当然不能说是没有——子曰:因材施教。佛云:对机说法。二者言殊理同,实际都讲的是一回事儿。可困难的是,你如何才能洞察对方之“机”,勘就对方之“材”!

  用中国的老俗话来应付,我们自然是可以拿“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之类,来个一言以蔽之。然而,假如是在短短的一小时,几小时呢?我思来想去,觉得方法无它,唯有让对方多多说话而已。“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姑且不去说什么“言为心声”,就是“口是心非”的话,其实只要对方能说得越多,通过其有声语言和体态语言的展示,他的优点、缺限、脾性、浅层问题、隐蔽心理等等,也就越能够让你一览无余,洞若观火,如此一来,对谈之际,自然会使你有的放矢,趋避有道,若是张口的话,当然也能够字斟句酌,句句切中要害,字字皆成真言,别人又如何不会心悦诚服、甘心领受呢?

  这应该是地球人都知道的吧,尤其是在这个所谓的知本家的年代。然而,知易行难,就这个浅显的道理,又能有多少人做得到呢?今人不行,古人不行,普通人做不到,那些堪称专业的修行人士也没几个!比如说,盛唐可算是中国佛教最为鼎盛的时代,高僧辈出,灿若星河,可当时的一位大德黃蘗祖师却慨叹道:“大唐国内无禅师”!有人请问其根由,又言:“不道无禅,只道无师。”这是佛教史上一则有名的公案,都被人参来参去地参了上千年了!是什么意思?暂时按下不言,倒是另有一则千古传诵的公案可以和它相映成趣,相得益彰。

  唐高宗时,秘得禅宗五祖传衣授法的六祖慧能大师,已在南方潜修多年,这一天来广州法性寺(今光孝寺)听法师讲经,正当大家聚精会神之际,忽然卷地风吹,讲台前长杆上所挂的长幡呼啦啦飞扬起来。一僧说:呀,刮风了(风动)。一僧说:不对,是长幡飘起来了(幡动)。二僧互不服气,争执不休。恰逢其会的六祖慧能大师说:好了,好了,“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仁者心动。”一语惊破梦中人,四座叹服。

  试问:“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仁者心动”何意?

  风动重要吗?如果不见长幡舞动,怎知风在动?幡动重要吗?如果风不吹起,长幡又怎么会动?可见,风动也好,幡动也罢,都不过是对“‘风’、‘幡’皆动”这同一现象的描述,只是由于观察的角度不同(一个因风吹而幡动,强调风;一个因幡动而知风吹,强调幡),因而描述的内容也就各有所重,以至于大相径庭罢了,如此而已,同样合理,又有何可争?而之所以争执不休,其实根本还是在于他们都自以为是,非要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对方!所以说,六祖所说“仁者心动”之“心”,全无其它,就是我们众生的那颗一有机会就要全力发作的自以为是、争强好胜的心!正因为有这个心在,才让他们忘记了身分(和合僧),忘记了正在做的事情(听经),而驰心旁骛,攻讦不已。也正因为有这个心在,才让我们忘记了自己不过是大自然生命群体中的一员,忘记了生育我们滋养我们的这块土地也很有限,忘记了我们彼此之间还有着密不可分的血肉联系,战天斗地,欺人压人,结果,世界无宁日,国家无稳定,社会无和谐,自然失衡,人际对立!

  这哪里是什么风吹了,幡飘了?这分明是人心中“平等”、“尊重”、“包容”等等可贵的东西失落了,沦丧了!这样的人弘法,他会因材施教?那种强烈的表现欲、自命不凡的优胜感,不由自主地要使他把别人都当成可怜的迷途羔羊,居高临下地训示、教导,以展示自己的“不凡”和“优胜”,他怎么会有那功夫!这样的人相处,当然更不会对机说法,那种顽固的自以为是、深入骨髓的争强好胜,怎么会使他尊重对方的意见,包容对方的观点,自甘放弃灌输个人意志,取消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千方百计?他没有那个心思!如是之人,相处之际,对谈之时,想要他不说话?少说话也至难矣!

  从佛教的本质意义上讲,佛法是不能说的,所谓“起心皆错,动念即乖”,连想想都是要错的,更何况还要说出来,写出来,借用语言和文字这种容易让产生执着难舍的具体工具!所以在高手那儿,譬如说《维摩诘经》的维摩诘,当文殊菩萨向他请教什么是“不二法门”时,这位佛法上的特级教师竟是沉默不语,一句不说,反倒被智慧文殊赞叹为“善哉善哉!无有文字言语,是真不二法门也!”这就是史称的“一默如雷”。可见这高手过招,当真是羚羊挂角,无迹可求!只可惜像维摩诘与文殊这样的一拍即合、心心相印者太过稀少,即如禅宗的那些历代师徒大德,开悟的因缘多数也还是要借助于有声的语言,未能免俗。不能免俗当然也是无可厚非,谁让我们的段位终究是个凡夫,万里长佂毕竟是刚走了第一步嘛。但问题是,如果真要从俗而言的话,既然这说话难免,那,学会不说话还真是意义非凡。说得庸俗点儿。不说话,或者少说话,就等于是大幅度地减少别人的军需供应,免得别人总是把你讲的话当成是瞄准仪、小步q和榴弹炮,时不时地对准你,掂量你,轰炸你,这是最简单的处世法宝了。说得世俗些,就如同上文所言,和人交谈相处,尽量让对方先说多说,自己少说后说,多留点时间倾听、领会、观察、揣摩,以便于不说则已,一说即中,这更是为人的基本技巧了,不然的话,你争我抢,都急着说个没完没了,那还不是“风动”与“幡动”,驴唇与马嘴,这两个人又怎么能对得上“机”呢?

  自然,从一个佛教徒的角度出发,师父当年告诉我想做DA法师就要先学会不说话的主旨,必定不会如我刚刚所言的这般市侩!否则的话,出家那就不是脱俗,而是更俗了,出家还有什么意义?

  很喜欢《金刚经》中的一句话,佛告诉须菩提说,“汝等勿谓如来作是念‘我当度众生。’须菩提,莫作是念。何以故?实无有众生如来度者,若有众生如来度者,如来即有我人众生寿者。”更喜欢南怀瑾先生对这一句的解释,“你们千万不要那么想,认为我(指如来)要度一切众生……一个人如果自觉有道,足以为人师,如果有这一念的存在,他再有道也不值钱了。真正足以为人之师,真正足以度人,他必定已经证到空的境界了。何以会有自我崇高的观念呢?绝对不会!因为他自己已经没有这个观念了;而一切众生,人我平等。所以佛说,佛如果有这样一个观念,也就不叫做佛了,他处处着相,觉得我是佛,我是老师,你们通通是我的子民,你们都是我的信徒,那他就绝对不是佛了。” 可见这“大唐国内无禅师”,“不道无禅,只道无师”的“无师”二字,实际上是指太多的“师”,自以为是、自命不凡而难以称得上“师”!孟子有言:“人之大患在好为人师。”此诚透骨之谓也。

  平等、尊重和包容是师道之根本、人道之实基。出家了,并不必然意味着我们一定比在家人道德圆满,智慧优胜,更不可处处把别人当成是沉溺苦海,惟我是解脱彼岸散步,时不时地要“于诸病苦为作良医”上一回,“大师”上一回,如果有这个分别心在的话,自己尚是“自命不凡”之中的大病患者,有待救拔,又怎么攻克度化得了他人的“自以为是”?在某些方面懂得比人多,官帽子比别人大,也并不必定显示着你就绝对地比人强,人人都不过是“风动”和“幡动”,虽然不合你的意,但合乎认识事物的理,既然个个都是在瞎子摸象,只不过你摸到了象肚子,他摸到了象尾巴,那么,想要更强更多更全面的话,就更要懂得尊重别人、包容别人,怎么能“己所之欲,专施于人”,非要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不行?这样自以为是的人,有谁会喜欢和他交朋友?!交友贵交心,这个“心”,不是真实的贪心、骄心、自以为是的心,而是真实的平等和尊重!为师之道的这个“道”,也不是知道得多别人就喜欢,坐的位子大他人就拥护,能不能在接触中让人感受到你对他的尊重,来往中感受到你对他的平等,交谈中你对他观点意见的专注倾听,才是至关重要,至为紧要!这,大概才真正是师父教育我先要学会不说话的意旨所在吧。

  不说话,先静静地倾听,本身就是对他人的一种尊重。能够耐心地听人把话说完,把意思表达完整,本身就是对他人的一种包容、一种友爱,而这一切并不是源自于要后发制人的谋略、治术,而是发自心灵深处的平等众生与人我无别。这“不说话”,不正是佛法修行的要旨吗?

  倒想起一个“不说话”度人的小故事。

  唐末时,主政广东的刘王请众多的高僧大德到宫内消夏。高僧相见自然也是难得机缘,不免要就一些佛教问题相互探讨请益,更何况还有虔信佛法的刘王在旁边推波助澜,不断请这个讲经,请那个说法,场面好不热闹。不过,虽然这壁厢争奇斗艳,如火如荼,那壁厢却独有云门法师寂静安然,沉默不语,始终不为所动。值殿的官员看出了门道,就在宫墙上大书一诗曰:

  大智修行始是禅

  禅门宜默不宜喧
  
  万般巧说争如实

  输却云门总不言

  云门禅师后来开创了佛教禅宗史上有名的云门一派。

  蓦地又想到自己,既然这“不说话”的含义如此至深,那么,自己在这里以笔作舌,假纸为友,厥词大放,不也是有违初衷,说易行难?既然为人之道、为师之道,贵在平等、尊重、真诚、包容,那么,只要能让对方感受得到这些,这说与不说的形式又有什么分别?何必非要在此贵默贱说,论高论低,这难道不也是“风”、“幡”之动吗?

  不觉莞尔……
  伟大祖国是炎黄子孙最美丽的家园,五星红旗是我们家园最亮丽的一道风景,让我们共同祈愿:祖国明天更好!

TOP

天上掉下个小妞妞

(2008-06-21 08:57:14)


  这事儿说起来确实挺有些不可思议的。

  有一段时间,也不知是谁发起的,寺庙里的小和尚们天天是有空就攒在办公室里的电脑前,浏览关于小狗的图片帖子。这看得多了,难免就意动神摇,于是,便有极其好事的热烈提议,说我们寺庙也应该养只小狗,最起码,晚上还能帮我们看看家呢。初听时,我未可置否,实则是内里颇不以为然,心想,就凭我们这小庙小庵的,人丁不旺,香火不兴,有什么可看的?这不过又是三分钟的热度,一时兴起罢了。却未曾想,这股“狗温”,还持续不退了。一连几个月,总有人不断地在我耳边,有意无意地旁敲侧击,煽风点火。而且,消息还长了腿,跑到上海去了。我的一个女居士其间就乐滋滋地打电话来,非要把她家养的那只供养给庙里。我原本还觉得,我这个弟子真是个满凑趣的人,真不错!哪知,后来听她一介绍,额滴阿弥陀佛呀,她家那位大爷,吃要肯德鸡、香酥排,穿要西装、牛仔、休闲的轮着来,一个月还要洗一次桑拿,做一次头发,剪一次指甲……不要,不要,坚绝不要!我忙不迭地扣了电话,差不多是落荒而逃。耶稣真主在上,我们这犄角旮旯的小庙,哪请得了这样排场的狗菩萨啊!

  为了防止有人再来聒噪,我干脆就挑明了态度,对于养狗,我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如果真要养的话,必须要本着谁养谁负责的精神,绝不能兴来热火朝天,兴去不闻不问,半途而废——我甚至将此提高到了做人做事修行成佛的高度上,对狗犹如此,待人何以堪?坚持才是大智慧,坚持才是胜利。最后,我当然没忘记千叮咛万嘱咐,养狗就养个小点儿的,个头太大,让人有压迫感,不敢上门,那我们这小庙怕是真要集体歇菜了。

  小和尚们非常欢喜雀跃,纷纷毫不吝啬地对我大唱赞歌——太肉麻了,不述。就为这点儿破事,至于嘛——当下还有两人跳将出来主动请缨,要去定海的市场“沽狗”(Google)一番。我倒有些惊讶了,暗道一声,难得!因为说这话的时候,距离他们提议,怕是已过去近小半年的时光了,而搁我以往的经验,这帮傢伙们似乎无论做什么,都没超过一个月的热乎劲儿的。

  不过,出门时兴冲冲如风似火,归来时,却是软塌塌垂头丧气。一问。答曰,偌大的市场,反来复去,竟没找到一只合适的。

  也好,省得老断不了念想。我说。

  养狗这事儿,到此几可算是戛然而止了。哪料想,还没过几天,我们寺院便又再续狗缘,而且,这次都不是想的问题了,而是实实在在的,院子里竟然就出现了一只半大的小白狗,活蹦乱跳地和小和尚们追逐玩耍!我很奇怪,就问,哪来的?回答说,小程(寺庙出纳)出去办事,跟着跑回来的。跑回来的?我不禁有些怀疑。再仔细看看,发现又有些像普济寺车队上养的那只,叫妞妞的。当下,我就拨电话给车队调度,问,你们家妞妞在不在?调度看看说,不在。我说,在我们这儿呢,对方就说,那你们就养着吧。我也没多想,心说,养也无所谓,只怕一天也呆不了,就跑回去。因为车队吃荤,我们庙里吃素,他们家妞妞怎么受得了?可奇怪的是,这个 “妞妞”,一天没走,两天也没走,到第三天头上,还是没走——我走了,到普济寺开会去了。到了车场,我不经意地一看,咦,他们家妞妞不是好好在这儿趴着嘛。我赶紧打电话回寺庙确认了一回,果然,此妞妞确非彼妞妞!

  ……

  凭良心说,我们妞妞(名字没改,叫下来了)可比普济寺的那只漂亮多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过是,我们家的高点儿,人家的矮点儿;我们家的胖点儿,人家的瘦点儿;我们家的毛色白点儿,人家的毛色黄点儿。可稍微一接触,就知道大不相同了。普济寺的那只,每次看到,几乎都是趴在屋檐下,角落里,喊它,就用一种极其幽怨的眼神,无限悲哀的望着你,让人刹那间就穿越回解放前,不由自主地看到了,祥林大嫂嗫嚅不止的唇角、冷水英妈妈压抑不住的控诉……想走上前安慰它,还差两三米远呢,它就如同做了错事的孩子、考试砸锅的学生一般,顺着墙跟儿,夹着尾巴,一溜烟地跑得没影了。我们家妞妞可不,无论是出家师父,还是来山的香客居士,只要它一看到,立马就和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解放军一个样,几个跨步就冲到面前,虽不会张口来嘘寒问暖,可又摇尾巴,又扭屁股的,那股亲热劲儿实在让你迈不动腿——没办法,谁它抱着不放呢。可千万别爱怜地摸它的头,你摸一下,它就冲着你的手奋力地跳一下,你摸两下,它就努力地跳两下……似乎你手中有个格外诱人的糖葫芦,而妞妞就是那个梳着两个朝天小辫儿,绷紧了圆鼓鼓的红脸蛋儿的小姑娘,一边眼巴巴地盯着糖葫芦,一边憋足了劲儿地,在你身边,跳啊,叫啊,可就是抢不到……

  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从哪儿来的呢?回头问问小程,却说不知道。能弄清楚的是,小程骑车从法雨寺车站经过,妞妞就跟着跑庙里来了。真是奇怪!我们寺院里经常在那边附近散步,可从没见过这样的一只流浪狗。左近的社区也不大,都相熟,也没听人讲谁家丢失了小狗。到底是哪来的呢?

  菩萨送来的。一个法师如是结论的说。这倒非常有趣了。只听说菩萨有送子的、送药的、送馒头衣服的,还真没听说过有送狗的!倘若如此的话,那永远端庄永远慈悲的菩萨,便也如圣诞老人一般的诙谐风趣了,也真是太太可心了!

  这个从天而将横空出世的小妞妞,简直就是专为我们寺庙量身定做的。身形不大不小,体态不胖不瘦,饮食不挑不拣,即便是带它出去散步,距离也是不远不近——我亲自试过,每走到前方有岔路口,妞妞就停下来,回头,歪着脑瓜,对你眨眨眼,意思好像在询问:老大,我们往哪拐啊?待你大手一挥,指明未来的方向,它就毫不迟疑地奔向前方,但又肯定保持在你的视线之内,绝不乱跑,真是有意思极了。有一次,庙里两个小和尚恶作剧,和妞妞开玩笑,带它爬上了佛顶山,然后,偷偷躲起来,跑回了寺庙。而妞妞呢,自己竟然轻车熟路地摸回了寺庙——这么说,你肯定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谁家小狗不会自己回家啊,但如果我说得再详细点儿,你必然会大吃一惊!因为妞妞是从前门出去的,而回来却是在后门,而且更不同寻常的是,我们寺院有两道后门,妞妞先是钻过第一道铁栅栏门,然后再来到第二道紧邻僧房的小木门,接着竟然——啪啪地敲门!此时已是将近半夜了,我们一位法师听见后,还以为是有小偷进来了呢,赶快拿起手电,跑到小木门搜查一番,却没想到,门一打开,妞妞猛地扑上来,抱住他的腿,再也不肯松开……

  我听到这事后,心里真是万分地惊讶,不过更多的,却又是着实地难过。我想,妞妞肯定在佛顶山上疯狂地寻找了大半天,不然怎么会拖到深夜?妞妞下山时肯定是带着无尽的慌乱与疑惑,究竟是人走丢了?还是人们不要我,再一次地把我抛弃?法师向我叙述的时候说,妞妞抱住他的腿,身体是颤抖的,睡觉,也不肯去它特别喜欢的那块办公室门前的垫子,而是破天荒地赖在他身边,在他卧室的床下度过了下半夜。

  我是强忍着揪心的疼,听完,走回房间,躺在床上,就那么静静地躺着,什么也不想做。小狗肯定也是有佛性的。对于一个养狗、爱狗、不忍伤害狗的人来说,这样的一个千古佛教公案,显得毫无必要,根本毋需争辩。唐代的南阳慧忠国师说,无情亦能说法。而小狗,则不仅仅是有情之生灵,更何况,据有的科学研究表明,其智力还能达到三四岁幼儿的水平。人类的基本情感,它们一一皆备,人与狗的朝夕相处,情感交流,但凡用心体察,也必能淋漓尽显。我记得妞妞刚到寺院的时候,我们大家都看它童叟无欺,性情纯善,又喜欢与人玩耍,生怕被香客带走,每次见到它随人家兴高采烈地向外奔,就大声地招呼:妞妞,回来,不要出去。妞妞就真的听懂了似的,立在大门口张望一下,无论香客们再怎么引逗,它都绝不犹豫地扭头就往回跑。我忽然很怀疑,妞妞当时真的是听出了我们呼唤中的焦灼与担心呢,还是它作为一个曾经流浪的弃儿,再一次享受到家庭的温暖后,恋恋不舍?我记得每次我写字的时候,妞妞总会很努力地用两只前爪扒在桌沿,恰好把下巴平放在桌边上,显得非常好奇地盯着我学蚂蚁爬。我用毛笔尖点它的小鼻子,妞妞就开心地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我轻轻地拍一下它的脑门,妞妞就害羞了似的,放下两只前爪,卧在桌下,静静地等待我写完。小和尚们都说,哼,妞妞也知道拍当家师马屁,又看写字呢。我不知道妞妞是不是听懂了拍马屁的含义,但我却清楚地明了,妞妞肯定能看得懂,我凝视它时目光里饱含的真诚与专注。它也会看我的,在我读书的时候,在我打拳的时候,在我做功课的时候……而且,此时的妞妞,是那么安详,那么宁静!

  沩仰宗的祖师沩山灵佑禅师将要圆寂的时候,弟子依依不舍地问他:

  “师父!以您的修持道行,涅槃之后将往生何处?”

  “老僧百年之后要到山下农家去出生,做一头老牯牛。”
  
  “唉呀!师父您这么有修行,怎么会投胎做畜生呢?”弟子们诧异万分地追问。

  这群丝毫不解佛教“众生平等”要义的愚夫们,畜生,难道就是下贱的,令人鄙弃的?

  ……

  后来,听有跑步的人说,妞妞好像是山上一个叫小丁的人家的。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的观世音菩萨啊,我倒希望这个叫小丁的,永远不要想起接妞妞的好!
  伟大祖国是炎黄子孙最美丽的家园,五星红旗是我们家园最亮丽的一道风景,让我们共同祈愿:祖国明天更好!

TOP

猫情猫事

(2008-06-21 09:01:51)


  我其实是很怕养小动物的。虽然据说养小动物好像非常能激发人的爱心——这对一个出家人来说,乍听起来似乎特别适宜,但我还是怕养,理由也简单,用句歌词来讲,那就是“曾经为爱伤透了心”,实在不想重蹈覆辙。记得也就是八九岁的时候,家里人抱来一只胖乎乎的还在吃奶的小狗,我真是爱死了,有空就捧着,抱着,毫不犹豫地用少得可怜的那点儿零花钱给它买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奶糖,晚上睡觉也不肯放手……可有一天放学回家,小狗却不见了。家人说是吃了药老鼠的饵,死掉了,埋在堂屋前的梨树下。我不相信,疯了似地跪在树下,用双手去挖……母亲后来说,我当时哭得都昏过去了。从那以后,家里便绝不再养任何小动物。

  但大黄和小花被抱来的时候,我还是立刻答应收留了它们,实在是不忍心拒绝,也无法拒绝。大黄那时还没有一个成年人的手掌大,浑身上下,除了一双偶尔转动的圆眼睛外,脖子以下,似乎就紧连着那条瘦骨伶仃的细尾巴了——它是被寺院里的一个小师父从路边捡来的,当时差不多已是奄奄一息。小花更惨,被扫地的老赵师傅救回来的时候,背上不知让哪个坏蛋给弄了好长的一道人字伤口,皮肉外卷,血糊淋淋的,看样子,九条命怕也是只剩半条了。

  老赵师傅是个特别有慈悲心的人。先到的大黄,一进庙门,就被他义无反顾地接了过去,除了用纸箱为它做个温暖的小窝外,每天还不厌其烦地跑到隔壁的酒店,讨人家不要的残汤剩饭,又是肉丁又是蛋饭的,丰盛得很,运气好的时候,甚至还能弄到大半条的红烧鱼!后来的小花就更了不得了。打针、吃药那还是常规的小KS,为了防止小花总是不断地去舔伤口,以致于伤口迟迟不能愈合,老赵师傅干脆把自己一件衣服的袖子剪了下来,为它做衣服——一只是因为不懂,做了一条裙子,给小花套上了,却不成想,几是死而复生的小花并不是个淑猫,还带着伤呢,天天却不是爬树,就是咬着花枝荡秋千,三磨两蹭地,没多久,就给院子里的哪株杜鹃做护花使者了。老赵师傅于是就有了经验,在第二只袖子的前后各剪上两个孔,再套上去,得,裙子变马甲了,小花再怎么上蹿下跳也不碍事。结果,寺庙里就有了一道风景:一只穿着灰马甲的花猫,每天中午十二点后,一边打着酒足饭饱的嗝儿,一边拖着滚瓜溜圆的肚皮,先是慢悠悠地在院子里兜上一圈,然后很娴熟地爬到天王殿里韦陀菩萨前的拜垫上,一躺,一蜷,一眯,就舒舒服服地呼噜呼噜起来——仅此一点,即可看出,小花应当是个成年猫了,不然,怎么会懂得饭后百步走的道理?

  大黄就不行了,整个儿一刚出娘胎没多久的幼齿仔,刚开始的时候,哆哩哆嗦,站都站不稳。不过,作为一只小公猫,亦或是求生的本能,每次吃饭时,大黄都会强挣着,奋不顾身地低头海吃猛喝。所幸小花母性泛滥,又或者,根本就没把大黄放在眼里,两只小猫倒也西线无战事,否则的话,当此之时,小花一巴掌上去,对大黄来说,那还不是东方不败的葵花宝典呀,早玩完了。所以,渐渐地,大黄的洒爽英姿就初露端倪,再渐渐地,一个英俊小生就完全显现,你看它:身形优美矫健,皮毛油光水滑,端得是龙行虎视,虎踞龙蟠,谁不说俺是人见人夸、猫见猫爱的好儿——猫!

  就一样儿不好,逮哪儿偎哪儿,就好比一个衣冠楚楚的社会成功人士,尤其是梳着大背头那种的,一会儿宝马,一会儿驴车的胡闹腾,真可惜了一身的好卖相。这一点儿就不如小花仔细,非老赵师傅拌的猫食不吃,非花缸里放的清水不饮,更是非殿堂里的柔软的拜垫不卧,精致得如同旧上海的白领小资。而且,更令人所不耻的是,你偎就偎吧,每次来寺庙里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们,瞅住它偎的空子抚摸它时,大黄也不管男女老少媸妍美丑,更不管对方是不是刚刚大小便后还没洗手,总是摆出一副洗脱干净任君宠幸的良猫状,随你怎么左掏右摸,它都是宛转承欢,而且,越挠还越美了,抻着脖子,仰着脸,甚至让人不由得赶紧要眨巴眨巴眼,认真看看它,是不是笑嘻嘻地嘴巴将要咧到后脑勺了,好不无赖!

  然而,正如社会上传的那样,“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大黄恁地贱性,竟然还有猫追,恋爱了,而且,对象赫然就是矫情得女明星般的小花,真叫人大跌眼镜!眼瞅着四邻八舍,眼热心馋的还有黑猫王子、肥猫巨人、虎斑骑士等几员大将,个顶个的是钻石王老五,怎么就没得到小花的垂青呢?

  其实,现在回头想想,这也没什么,挺符合客观规律的,好听点儿,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通俗说,不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更何况,我们大黄怎么着也是大帅哥,又懂得讨小花欢心。我亲眼看见的,以前每次用餐,大黄都是身先士卒,埋头苦干,丝毫不理会人,现在好了,回回都是小花慢条斯理地先卖弄优雅,它在一旁傻呵呵地看着,等小花吃饱了,结束了,大黄才上前风卷残云。唉,我倒想起一则《读者》型的家庭故事,说,妻子以前一直埋怨丈夫不懂风情,不爱她,后来有一天她猛然领悟了,丈夫每次吃饭,有好吃的总是说:你先吃。这不就是最平实也最真实的爱吗?好一个“你先吃”!嘿嘿,看我们大黄,果真是天生聪颖,多懂得知冷疼热!

  大黄和小花的婚恋也不是收获得全是赞美,也有非议,而且阻力就来自传统保守的宗教势力——寺庙里的师父们。非议有二:一、大黄是无知少年,小花是多情熟猫,年龄上要差一辈呢,它俩结合会不会不妥?二、寺庙是清净之地,这俩傢伙公然郞情妾意,蜜爱轻怜,搂搂抱抱地,太不像话,有一次甚至被发现在寺庙大门口,光天化日之下就行敦伦之事,孰让人目瞪口呆,面红耳赤。这,是否有挑战清规戒律之嫌?小和尚们在非正式场合,很严肃地议论,让我听到了,我就说:一、身高不是差距,年龄不是问题,社会上82还能娶28呢,大黄和小花就差一代,难道就接受不了?二、清规戒律是我们出家人履行了程序,自愿受持的,没人逼你,而大黄和小花则根本无自愿之说,人家只不过是住在寺庙里,哪能借此就逼迫着它们守戒律?况且,若要如此的话,不更显得我们心胸狭隘、嫉爱如仇吗?你自己独身,就要逼人家不能结婚,太霸道了,这世上既没这道理,又让人看出你其实对此修为不够,还放不下执着,何必呢。出家人,要眼中有情,心中无色!

  小和尚们再也不争了,大黄和小花的爱情也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有一天进寺庙门,老赵师傅很开心地对我说:“生了,生了,一下子生了四只小猫。”真的?在哪里?我也很欣喜。老赵师傅一指右手的墙角,说:“就在那个角上,两只黄的,两只花的。”我很想去看看,但一注意到那片草丛上已经花落草折地走出一条歪歪的小路来——这帮傢伙们,全庙里肯定就剩我一个没去看过了,路都踩出来了。我当下就止住脚步,立马想到,好像小猫是不让人看的,否则,看了,就会搬家。就问老赵师傅。老赵师傅说:“没事儿,我们家小猫可好了,谁看都没问题,一点儿也不闹。”我却来了主意,让老赵师傅一定要搞个牌子插这儿,严禁入内。不然的话,小猫没跑,草倒遭殃了。又让会木工的老姚师傅给钉个房子,大黄小花生儿育女不容易,我们作家长的,有条件一定要给它们创造个好生活。说完,我就走了。

  但我毕竟还是做不到完全洒脱,有闲暇的时候,也依然会走到草丛前,翘首以待,希望小猫快快长大,跑出那个别致的小窝,让我睹一睹庐山真面。我甚至已经可以想到,四只可爱的小精灵,在草丛中灵巧地穿梭,在花枝上自在地摇荡,在树干上如意地攀爬……在这片静谧的绿波里,它们就像故乡水上乐园里玩耍嬉戏的孩童,一会儿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翻腾起伏,一会儿在摇摇晃晃的吊索上放声大叫,一会儿在巍峨的摩天轮上屏气凝神,四处张望……这是人的生活,何尝又不是猫的世界!

  我都有些埋怨我们佛教历史上鼎鼎有名的那位南泉祖师了,你说,好好的,为何偏偏逮住了猫儿说法?道得即救,道不得即杀,这愚徒的道得道不得与猫儿何干?却白白地叫可爱而无辜的猫儿送了命!

  生命需要欣赏,并不需要道具。我想。
  伟大祖国是炎黄子孙最美丽的家园,五星红旗是我们家园最亮丽的一道风景,让我们共同祈愿:祖国明天更好!

TOP

我从空中来

(2008-08-17 13:07:19)



    长这么大,我所听到的最惊世骇俗,最匪夷所思,同时又最最巨“黄”无比的话,是在初一的时候,由一个不知名的高年级同学说的。当时我们应该是早已自学过《生理卫生》“生殖与生育”这一节了——反正老师们迟早都是要我们自己看,所以,我们都很自觉主动地帮助老师攻克了这一教学“难关”。因此至今,我的记忆仍是尤为深刻:一群半大不大的钟情少年,在川流不息的男厕里,正嘻嘻哈哈呢,却猛然听到一声音突兀而出——“XX,什么慧星撞地球,我看啊,倒真像是精子和卵子碰头。”接着是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我想,当时我们低年级的同学怕是要被吓坏了,一个个登时面色通红,慌不迭地逃回教室里。毫无疑问,事后我们一致认为,公然说这种让人很难为情的话的人——真不要脸!太流氓了!太无耻了!

    然而,许多年后的今天,偶然翻开那本鼎鼎大名的科普杂志《新发现》(总第33期),我却赫然看到,其中说,“40亿年前,地球炎热、干燥,没有任何生命,一片寂静。忽然间,一颗流星以比子弹还要快很多倍的速度狠狠撞到了沙漠中。科学家认为,这次猛烈的碰撞可能将“生命种子”带到了地球,种种条件促使搭建地球复杂生命物质的基石——左旋氨基酸从中产生。”文章的题目就叫《流星洒下“生命种子”》。于是,蓦地,我想起了初中时那位巨牛的同学,想起了他那句想像力特奔放无忌的话。或许,那是他一时的孟浪吧。但,如今想来,这位大侠在生命的起源问题上,倒是真可谓“孤明先发”!而且,还化繁为简,变坚深为形象,比喻得实在是,太有创意!太有才了!

    这有才的创意,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还暗合佛法呢。

    佛教有本经典,叫《起世经》,非常有意思。在经中,这部翻译于隋代的奇书(西晋时的异译本,叫《大楼炭经》),以十分确凿的口吻,隆重向我们推介了佛教的生命起源说。说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一直前到地球上的大地,玩各种排列组合的游戏,还没有任何结束意向的时候,宇宙深处的某处空间——经中说是“光音天”,就已经有不少特殊的生命体在其中生存了。究竟怎么个特殊法呢?经上说,一是没男女之别,个个是无性(元素?);二是不用吃饭,还天天开心傻乐;三是光作语言(辐射?),每一个都如同光芒四射的白炽灯似的,只要彼此光光相照,就能够传情达意,四海之内皆兄弟——这也正是所谓“光音”的来历。据说,这光音天的生活可真是比全面大康社会还要幸福、快乐、和谐。然而可惜的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好日子总归有到头的那一天。经中说,光音天的生命福尽寿绝时,恰好地球上的大地改造工程彻底完工,于是他们便纷纷降生到地球上挂职来了——嗯,是挂职!因为佛说,只要好好修行,个个都有返本还原重新上调的那一天。当然,这是《起世经》的说法。若是按照另一本佛教名著《顺正理论》的补充,这“降生”,其实是另有内幕的。据《顺正理论》爆料,光音天的生命之所以到地球上来,是因为他们缺少像今天中国实行的这个计划生育,生命增长太没节制,越来越多,结果就导致大家的生存空间日趋狭小,人口压力实在太大,如此一来,就只好把那些福份小的、能力差的,一步步从高天排挤到低天,又从低天排挤到再低天……数数,一直连降了十二级,才总算落实到地球,这就是所谓的“降生”——下降着生,其实明摆着是被驱逐流放了!

    佛教的这个生命起源说在中国近代非常有名。原因么,当然是和jdj抢滩登陆,跑到中国来切蛋糕、争信徒,甚大相关。其实jdj进中国,原也没什么不妥的,比如说唐代和明代的时候,两次传入也都和佛教一样,和和气气的。再说,文化嘛,相互碰撞才会相互激发,从而迸出创新飞跃的火花。像佛教,从两汉传到中国,一路与儒、道两家激荡而下,在唐代就自己先乐呵呵地下了个金灿灿的蛋——最具有中国文化特点的宗派禅宗,闪亮登场,引领几代风骚。至于儒家,甫一入宋,就轮到他硕果累累了——吸饱了佛、道的精华炼乳,煅造出集大成的两宋理学,尤其是陆王心学,万古流芳。而紧接着的金元之际,在终南山的活死人墓中,道教的王重阳也终于借佛教禅宗之便,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创出全真教法,在他神通广大的七个葫芦娃徒弟——学名“全真七子”的努力下,一跃而成为元朝的准国教。所以说,文化宽容其实对哪一方都是受益匪浅的。

    然而对于近代的jdj,这却万万行不通!因为他有原罪和现行——原罪是近代初传的时候,他不好好地自力更生,非要挟西方的坚船利炮,破入我国门!耶稣会的《江南传教史》中就得意地宣称:“天主引导着强国的政治和军队为教会的传教士们开辟道路。”现行则是广西乡村的民办教师洪秀全,一看多年努力转正终是皆成虚话,就干脆装神弄鬼,搞“太平天国”,用“上帝”的名义狠狠抽了大清王朝一记耳光。宋丹丹说:“伤自尊勒”。伤了自尊,那就要找场子,糊面子。这一千方百计地,有人就发现了佛教的生命起源说,觉得用来对付jdj的上帝创世论,那可真是驾轻就熟,不费吹灰之力——原来明朝的时候,针对利玛窦等人的谤佛传教,莲池祩宏的《竹窗随笔》“天说”四篇,已抡过一次大棒了。如今你不知悔改,卷土又重来,打你个青城派的“平沙落雁式”,那还不易如反掌?呶,过来瞧瞧,你不是说,上帝是你们生命里的唯一“真神”、“天主”吗?可从他创世造人的史上最好成绩来看,他其实是最烂最赖最差劲的那一个光音天生命——因为第一个被流放到地球上来的就是他!可是,纵然是第一个,那也不能因此就恬不知耻地以为,接下来的全都是自己的晚辈啊!也太不知天有多高了——佛说,共有二十八层高,光音天也才不过是第十二层!信这样的一个“尊神”,不是很可怜么——佛教徒说,他也就一玉皇大帝级,即使是高干,那也不过是副厅,上头的正厅、副部、正部、总理,老鼻子了,有何可畏乎?

    读这样的话很好笑,是吧?然而,当时的很多人就是这样沾沾自喜地认为!即使后来的我们中国佛教的马丁路德,“人间佛教”的开创者太虚大师也未能免俗——在他的《大佛顶首楞严经摄论》中,他就说:有神论的造物主是“天魔”,为佛教欲界第六天之主,他化自在天。用佛教二十八层天的理论一折算,得,比光音天还是低了六级!唉,人家的国王,你非要一厢情愿地说成是自家地头的村支书,噢不,是说成市里头满面油光的胖书记,这样的思维逻辑,除了让人如樱桃小丸子般满头黑线外,只能说明……说明……说明咱阿Q似的无知与鄙陋哇!

    其实也怪不得老祖宗。都知道“弱国无外交”,在当时的情况下,先贤们实在是太需要给中国老百姓打打气了。再说,彼时列强狼奔,番兵豺笑,犬齿差乎得连老佛爷前头也都被吓出北京城了,先贤们再贤,怕也没得闲,去听说读写研究《圣经》里到底是怎么说的啊!如今则不然。和谐年代了,各宗教和平共处,恰似金婚时节,若是有事没事的再笑话人家:你说上帝造人,那上帝他妈是谁?该打,一张嘴就暴露出,你就知道出门打酱油,没事却不去读书!“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这汉文版《圣经》的第一句就告诉我们:上帝就是道,道就是上帝,二者完全是同义语。有谁会去问:道的妈妈是谁啊?问出来,肯定会被老子穿越过来抽你一拐,这简直是肯定的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通过追问事物的第一因,从而揭露神创论的荒谬,这种理路不独今者皆然,古人亦尔。公元二、三世纪时(有异说)的佛学大宗师龙树与提婆师徒,在他们各自的巨著《十二门论》“观作者门”和《百论》“破神品”中,对此就已有相当圆熟的运用,其目的,当然是用来破斥古印度大自在天或梵天创世等各种外道的思想——太虚大师对一神论的批判,主要就是根据这两篇文章来立论的。然而问题是,如果转个弯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弱弱地问上一句:佛说,生命源自光音天,那光音天的生命又从何而来呀?

    对不起,对不起,请让一让,我要去河边做俯卧撑。哎,别跑啊,佛祖有答案!

    哈,如果佛祖在面前的话,我相信他老人家一定会用胖胖的手指,弹一下你光辉的秃脑壳,憋着笑意说:“小强,我前头不是说了嘛,你到地球上是来挂职的,好好学习修行,当然就会努力向上飞升——想回去还不是容易的事?这就是轮回。用你们喜欢的科学话来说,这就是能量的转化与守恒。当然了,要是你觉得生生世世总是在转圈,实在太累的话,放心,我给个法子,你加把劲儿,功夫到了,你就成佛。成了佛,那才是真正的一劳永逸、永远、永恒啊。”说着,另一只早有准备的手递到你面前。手上是一本书,书的封面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四个大字:“大乘宝典”!

    原来,《起世经》之类的,是说给另外一部分人听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合适。这倒让我想起了《景德传灯录》上的一则公案。

    说:有个居士问西堂智藏禅师:有天堂吗?有地狱吗?有佛法僧三宝吗?一连串地问下来,禅师一概全答:有。这个居士就起了疑心,心说:这个和尚别是瞎扯吧。智藏禅师注意到了,就问他:你是不是见过其他的法师啊?居士答:是,曾见过径山的国一大师,可人家说,所有的都是无——没有。你们差距也太大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智藏禅师反问道:你有老婆吗?(有)国一大师有老婆吗?(无)这不就得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情况啊!

    的确,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情况,同样的一个问题,不同的人就应该有不同的回答,这是毫无疑问的理所当然。因缘所生法嘛。《大智度论》不是说吗?“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空,就是变化无常!因缘(环境条件等)不同,所生的法(即引发的现象结果等)当然就不同,如果因缘变化了,你却还死抱着,希望所生的法原封不动没变化,那才真正是逆天行事背道而驰!所以,搁在生命的起源问题上,如果我们发现还有其的多样说法,以及说法的矛盾之处,那就一定要看开点儿,别奇怪,这非常正常——不矛盾全重样才极不正常!

    算了,不再啰嗦了。鄙人俗家姓张,祖上好歹也有位名人,人送美名曰张打油。在下有乃祖之风,就请容许不才打油一首,以作结尾吧。

    我从空中来

    还向空中去

    佛说一粒尘

    何须觅踪迹
  伟大祖国是炎黄子孙最美丽的家园,五星红旗是我们家园最亮丽的一道风景,让我们共同祈愿:祖国明天更好!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