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朝圣:到印度佛教圣地该做的事

朝圣:到印度佛教圣地该做的事

佛教圣地




前往圣地朝圣,是数千年来所有伟大的宗教都鼓励信徒们从事的修行。近年来,朝圣愈来愈受欢迎,部分的原因是它让灵性追求者有个机会,享有兼具游乐与善行的假期。对我们大部分人而言,到具有异国风情的地方去旅行,比起我们传统所鼓吹的严峻修行,来得有意思多了。虽然追求玩乐不应该是前往朝圣的唯一理由,但它毕竟是个很有效的胡萝卜,可以诱使像我这种物质主义的佛教徒,至少做了某种形式的修行。而且朝圣也是相对容易达成的事,这就更吸引我们了。

一般而言,心灵朝圣之旅的目的,是要造访某个「神圣」之地。然而,「神圣」是什么?它在何处?这会随着不同的灵性传统和修行方式而有所改变。对有些宗教而言,由于曾经有先知出生或被谋杀在某个地点,该地就被认为是神圣之地;或者,因为有圣人加持过某根钉子或某块木头,它们因此成为「神圣」之物。从佛教的观点,一个人、一件东西、甚或一个时刻被描述为「神圣」,是指它不为人类的贪婪与嗔恨,或者更重要的,不为二元与分别的心所染污。因此,严格地说,我们并不需要寻求外在的圣地或圣人;如同佛陀亲自所应允的:「任何人忆念我,我就在他面前」。当我们对佛陀与他的教法生起忆念心或虔敬心的那一刹那,他就会与我们同在一处,而该处也就会成为「神圣」之地。

然而,我们多数人的问题是,不论听过多少遍这种说法,我们「聪明」、悲观而且多疑的心根本就不相信,以致于我们一点都不像来自贡布的阿班(BenofKongpo)。阿班是属于那种稀有的人——一个具足丰裕福德以及绝对信心的圣者,他的纯真与清净的虔敬心,使他能毫不费力地消除了制约感知的局限。他从小就心仪在拉萨闻名的觉沃仁波切①,一直听说他的各种故事;经过多年的渴望,阿班终于得以成行,从藏东康地远行到拉萨,前来亲见觉沃仁波切。
我不能用圣水洗净人的罪业;也不能用手取掉人的身心之苦;
我的悟心也无法移植给别人;只能用真理进行教化使人们自解脱。
               
释迦牟尼佛

TOP

阿班抵达供奉这尊佛像的寺庙那一天,正好四下无人,因此他得以直接走到觉沃仁波切的正前方;他凝视着佛像金色微笑的脸庞,心中即刻生起极大的好感。然后阿班注意到,这位好la ma四周有许多供品和酥油灯,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他思忖,也许这些食子和灯上熔化的酥油是la ma的食物,而且,礼貌上他应该跟la ma一起分享才对。于是,阿班就拿了一大块食子,沾了灯上的酥油,很高兴地吃下去。

接着,阿班想,他应该去绕佛。可是问题来了,他必须把鞋子脱掉,却不知道要放在哪里才安全。他心想:「这位好la ma应该可以帮我看着鞋子吧!」于是他脱下鞋子,放在觉沃仁波切的脚下,就前去绕佛了。一会儿工夫,看管寺庙的人回来了,他看到这双最旧、最脏、最不成体统的鞋子,竟然放在觉沃仁波切面前,惊吓不已。他二话不说,立刻上前想要把这双鞋子拿开,然而,出乎意料地,当他弯下腰拿起鞋子时,觉沃仁波切开口了,他说:「不要丢掉这双鞋子!这是贡布阿班要我帮他看着的!」
最后,阿班要离开时,回到这位好la ma面前,谢谢他帮忙看着鞋子,而且还邀请觉沃仁波切到他贡布的家乡造访。这尊佛像毫不犹豫地回应道:「我会去。」根据巴楚仁波切所说,觉沃仁波切翌年造访了阿班与他太太,而后消融至附近的一块巨石中。从此之后,这块石头一直被人们认定与拉萨的觉沃仁波切一样神圣。

像阿班这样心地单纯的故事很多,这些故事告诉我们,由于这些人有着如此专一渴望的虔敬心,因而创造了圣地,甚至迎请了圣者亲身示现在他们自己的感知之中。就像另外一个例子:有个人名叫洛卓,他对文殊师利菩萨有极大的虔敬心。有一天夜晚,他在书上望到一段令他惊喜的文字,文中提到文殊师利菩萨曾经三度誓愿,对于任何造访五台山②的人,他都会亲现其身。对洛卓而言,这是最美妙、最动人的发现了。他兴奋异常,好不容易熬过了无法合眼的一夜,连早饭都没吃,就跑去上师家里,请求上师的允许与加持,让他前往五台山。起初洛卓的上师极力劝说他,这样一趟充满了危险及困难的旅途,完全没有必要;但洛卓坚持要去。他一再地恳请上师让他成行,上师终于放弃努力,同意了他。


②Mountpanchashisha,五台山。相传为文殊师利菩萨的道场。
在那个年代,旅行是相当艰难的。但是洛卓不畏惧任何可能遭遇的危险,打包了几个月份量的食物和药品,放到驴子背上,跟上师、家人与朋友道别后,便踏上了横越西藏高原的旅途。

一路上崎岖难行。洛卓渡过了好几条湍急险峻的河流,走过了好几个炙热干燥、只有毒蛇和野兽相伴的荒漠。经过几个月的旅程,洛卓终于安全抵达了五台山。他随即开始寻找文殊师利。他一再地到处寻觅,但是却连一个稍微貌似文殊师利菩萨的人都找不到。一天夜里,他倚着寺庙前冰冷的铁制台阶上休息,很快地就睡着了。

后来他回想起来,依稀记得走进了一家很热闹的酒馆,有许多当地人在里面喝酒喧闹、谈天说笑。由于天色已晚,洛卓也累了,于是他想要个房间住。但是坐在走廊尽头,小桌子后面肥胖的老板娘告诉他,客栈已经住满了,除非他愿意睡在廊边的角落。他满怀感激地接受了,安顿下来,从行囊里拿出一本书来念,准备入睡。

过了一会儿,一群喧闹的少年从酒吧冲进走廊,开始捉弄这位胖老板娘。洛卓想办法不去注意他们,但为首的少年却看见了他。他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端详着洛卓。
「你来这儿干什么?」他问道。

洛卓不知如何回答,情急之下,天真地把文殊师利菩萨的誓愿说了出来。这位少年听完,大笑不已。
「你们这些西藏人怎么都这么迷信!为什么呢?」他大叫:「你还真的相信从书本里读到的东西!我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从来也没听过任何一个叫做文殊师利的人!」少年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转身走回那群伙伴,一边回头说:「冬天快到了,你最好赶快回家,免得冻死在这里!」
于是这群人摇摇晃晃地又回到酒吧喝酒去了,老板娘跟洛卓互相使了个眼色,松了一口气。

过了几天,洛卓再度上山寻觅,还是无功而返,在路上又接见这位少年。
「你还没走啊!」他叫道。
「好吧!我放弃了!」洛卓答道,露出一丝苍白的微笑。「你是对的,我太迷信了!」
「你终于受够了吧!是不是?」少年得意地叫道:「终于肯回家了吧?」
「我想我就去蒙古朝圣,」洛卓说,「反正就顺道回家,也不会让这次的旅途是完全浪费时间。」
洛卓看起来很伤心,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双肩无力地向下垂。这位中国少年的心被洛卓的模样软化了。
「我跟你说,」他变得不像先前那么气势凌人了。「你的盘缠不多了,食物也所剩无几,你需要有人帮忙才行。这样好了,我有个朋友在蒙古,我写封信给他,你把信送去,我相信他一定会想办法帮助你的。」

第二天,洛卓再度把他所有的东西打包到那头老驴子的背上,他心灰气馁地看了这文殊之山最后一眼,绝望中期望着文殊师利终能现身与他告别,可是甚么也没有。在他面前匆忙来去的人群里,除了那位带来信件的中国少年之外,甚么也没出现。洛卓向他道谢,把信塞在牦牛皮大衣里,就往蒙古去了。

走了几个月后,洛卓来到了少年据说的地方。他把信函拿在手上,逢人就打听收信人住在哪里。不知怎么回事,问到的人看了都大笑,让洛卓非常困惑。最后洛卓遇到一位老太婆,她忍住不笑,问洛卓她是否可以打开信函,读读内容。洛卓把信交给她,自己却不去看信。她仔细地读过之后,问道:「这封信是谁写的?」

洛卓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老太婆摇摇头叹口气说:「这些年轻小伙子!总是欺负像你这样无助的朝圣者!不过我倒是知道有只畜牲,它就叫做这信上收件者的名字。如果你真的要把信送到,去村子边的垃圾堆上,就可以找到这只猪。它很胖,你绝对不会找不到的。」
虽然洛卓听了一头雾水,但是他想,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就去瞧瞧那只猪吧!不久,他找到了一个如山一般高的垃圾堆,顶上坐着一只长满毛的大肥猪。洛卓打开信函,很尴尬地把它拿到那只猪细小而明亮的眼睛前面;让他惊讶地是,那只猪竟然似乎真的读起信来!猪念完了信,开始无法控制地哭泣起来,然后倒下来,死了。洛卓突然生起强烈的好奇心,想知道是什么内容会对这畜牲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于是他终于读了这封信。信上写着:
法圣菩萨:
你在蒙古利益众生的任务已经圆满。请速回五台山。文殊师利亲笔
洛卓既惊又喜,他重拾信心,以最快的速度奔回五台山,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次我再见到文殊师利,我一定要紧紧抓住他,不让他离开!」

他回到先前下榻的酒馆,找到老板娘。洛卓问她是否看到那位少年。
「那群少年总是来来去去的,谁晓得现在又到哪儿去了!」

洛卓听了,心一沈。
「你看起来很累了,」老板娘的语气变得温柔一些,「倒不如去睡个觉,明天再去找那些年轻人吧!」她把上次的那个角落又给了洛卓,他很快地就睡着了。当洛卓从台阶上摔下而醒来时,他才发现自己还在寺庙前,整个人都几乎冻僵了。四下无人,没有老板娘、没有酒馆、也没有小镇。他置身五台山,这个据称是文殊师利菩萨驻锡的外境,然而,洛卓的福德使他与文殊师利菩萨有关的一切体验,都发生在一场梦里。我一直希望洛卓终能理解,文殊师利菩萨的悲心是如此地广大而遍在,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迎请他现身,即便就在自己的家乡也行。从这个观点来看,虽然洛卓的五台山之旅是没有必要的,但绝对不是浪费时间。因为假若他不去朝圣,也许就经验不到这个内在的旅程,也许也就不会有任何的了悟。

听闻了德松(Ddshung)仁波切说过这个故事之后,我造访五台山数次,结果都比洛卓还不成功。我不仅完全无法迎请文殊师利菩萨现前,甚至连个梦都没有。唯一发生的,是我对大部分寺庙的售票机制与售票僧人感到厌烦,尤其是看到许多神圣的殿堂被简化为历史纪念建筑,令我极为失望。然而,过了一下子,我的智识心开始怀疑,那些只在乎门票销售量、傲慢又贪得无厌的僧人当中,是否有一位正是文殊师利菩萨本人?谁知道呢?



在世尊佛陀入灭二千五百年后的今天,佛法修行者得以造访许多圣地,比如我们的导师证得正觉的菩提伽耶(Bodhgaya),或他曾经说法的瓦拉纳西(Varanasi),以及所有其它在两百年前都还不太为人所知佛教圣地。我们在这些圣地重温历史,大多的故事都温馨感人而且栩栩如生,我们藉此鼓舞自己、也相互激励。然而,并非所有的圣地都有如此振奋人心的历史。

在公元前三世纪中叶,阿育王历经许多血腥与征服之后,控制了印度绝大部分的疆土。但是羯陵迦(Kalinga,现今的奥礼萨帮Orissa)的领导者拒绝降服于他的意志,于是阿育王派遣印度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军队入侵,要把对方完全歼灭。战争的结果,总共有超过十万以上的士兵被杀,无数的家庭被迫离散,阿育王赢得了空前的胜利。战后的羯陵迦满目疮痍,就像在二次世界大战时遭到原子弹轰炸的广岛一般。

当这位大王视察这一大片尸首成堆、血流成河的战场时,他突然被一股强烈的领悟所冲击,他了解到自己必须为这么巨大的痛苦与恐怖负起最大的责任;最后,他终于能够由自己的暴力所带来的伤痛中有所收获。他深刻的悔恨,使他成为世尊教法的追随者,而且将自己的下半辈子,完全致力于广扬佛法,成为佛教史上佛弟子转化最著名的例子。如今,对于发愿修持非暴力(ahimsa)的人而言,这个可怕的战场成为真正具有启发性的圣地。

鹿野苑是远近驰名而且备受尊崇的圣地,因为就在此处,佛陀与他的五名弟子第一次讨论了四圣谛。从此以后,这个教法传遍了亚洲,对远至中国、日本、缅甸等国家的国王、政治家与学者们,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由于四圣谛深远广大,而且放诸四海颠扑不破,如今也开始进入西方灵性追寻者与学者的心灵。也因如此,数以百万的人们得以睁开双眼,见到佛陀话语的真理,转变了他们的心灵,也完全转化了他们的生命。

虽然「圣地」一词是个相对的说法,佛陀在「祝愿文之王」:《大方广佛华严经》的《普贤行愿品》中,谈到究竟真理时说:普贤行愿威神力普现一切如来前一身复现刹尘身一一遍礼刹尘佛于一尘中尘数佛各处菩萨众会中无尽法界尘亦然深信诸佛皆充满

根据这段祈愿文,现象界的每一个原子(尘)里,就包含了如同宇宙中所有原子等同数量的佛;这表示,我们不能排除目前有佛住在北京的三里屯或巴黎的布洛涅森林里的可能性。事实上,这不只是可能性,而是百分之百的确定。然而,大多数人的心都是十分僵化,因此任何造访这些地方的人,都极不可能感知他们当中有佛存在。

大致上说,一般对「圣地」的观点,都认为它们应该是高贵、华丽而且几乎是完全静态的。我们从小就一直受到所有社会规范与期待的桎梏,对于真正广大见地的心所具有的弹性与开放,我们无法习惯。对多数人来说,圣地应该是安祥、洁净而且井然有序;而非燥热、吵杂、尘土飞扬、蝇虫乱飞而且臭气冲天的。然而,像菩提伽耶或瓦拉纳西等地,完全是一片混乱,却仍然被尊崇为真正神圣的地方。我们绝对不该忘记,二千五百年前(当时印度与尼泊尔的边界不像今天那么准确),释迦牟尼佛选择诞生在古印度,而且未来还有九百九十八尊佛将于该处出世,这就是多数人都认为这些地方远比洁净的瑞士更为神圣的主要原因。

佛教圣地并不一定是与释迦牟尼佛生平有关的地方——比如他诞生、证悟、说法、涅槃之处;有许多圣地与其它诸佛,以及我们这个时代的阿罗汉、菩萨、佛陀弟子等有关。在佛教的黄金时期,许多大师在亚洲各地弘法,包括突厥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尼西亚、中国、西藏、尼泊尔,当然还有印度。然而,数世纪以来,有些地方已经失去与佛法的缘,虽然现在还有可能造访它们的圣地,但这些地方大都已经难以辨认,或经常处于政治不稳定,甚至是危险的情况当中。

密乘佛教对分布在全世界五十六个地点的圣地与圣殿③,有不可思议的描述。此外,还有一些隐匿的圣地,例如不局限于单一地理位置的香巴拉王国等。这些秘境都是由过往的密乘大师所发现,后来成为人们终身投入修行之处。历史上经常可见,精进的佛法修行者牺牲了家园、亲人、事业与所有的世俗财富,为的就是前往这些隐秘之处修行。有些地方颇有名气,例如锡金的扎西顶(TashiDing),以及中印边界的白马岗(Pemako)等。


③一般称为「二十四个圣殿与三十二个圣地」。位于印度与喜马拉雅山区的古老圣地,经过历代诸佛与菩萨不断的加持,以及数百万朝圣者络绎不绝的参访,因此这些地方至今仍生动鲜活,而且深刻感人。这些圣地未经任何人规划或控制,也没有人主导类似「圣地体验营」的东西,更没有过多的宣传与剥削;换句话说,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迪斯尼」心态的痕迹,至今我们还可于午后坐在恒河边上,看着火葬仪式的进行,闻着火烧尸体的气味,沉醉于缭绕的吠陀唱诵声中,仿佛三千年来,一切都未曾改变过。

一般而言,我们所居住的环境会影响我们思考的方式,也会影响我们对周遭的看法。值得我们牢记的是,在亿万个星球当中,释迦牟尼佛选上了我们这个地球来出生;在上百个国家当中,他却选上了古印度;而在所有可以选择的地点当中,他选上了印度的比哈尔省来证悟。在第一眼的印象中,比哈尔省既不清静又不具灵性;事实上,它正好完全相反。但是当你一到菩提伽耶,特别是你进入内围(innercircle)时,马上就会感受到这是个非常殊胜的地方。灵鹫山也是如此,它非常狭小,十步之内就可以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若是看在地产商的眼里,这简直是个社交沙漠。然而在这里,世尊佛陀曾对数百比丘、阿罗汉与菩萨们,开示了非常重要的教法。
我不能用圣水洗净人的罪业;也不能用手取掉人的身心之苦;
我的悟心也无法移植给别人;只能用真理进行教化使人们自解脱。
               
释迦牟尼佛

TOP

佛陀的四句宣说
在佛陀即将灭入究竟涅槃(般涅槃parinirvana)之前,亲近的弟子问他:「作为佛弟子,我们应该如何向全世界描述您呢?」于是,为了利益他的弟子与所有的众生,佛陀给了很多忠告,其中包括了这四项特别的内容:
「诸位要告诉世人,有位凡人悉达多,来到这个世界上,他证得正觉,教导了证悟之道,最后灭入究竟涅槃,而非成为不死之身。」


换句话说,佛陀教导我们:
●虽然有情众生因染污而凡庸,我们却都本具佛性;
●我们的染污是暂时的,并非究竟的本性,因此是可以去除的。染污去除的结果,我们得以成佛;
●有一条道路指引我们,如何去除染污、证得正觉;
●依循此道,我们便可证得离于各种极端(边见)的解脱。
佛陀的教法提供各种不同的方式,从单纯地念诵咒语,到最繁复的禅定修持,来帮助我们记住这四句宣说。事实上,牢记这些教法,并将之付诸实行,就是佛教修持的骨干;而在传统上,有一个帮助我们达到这个目的之法,就是朝圣。
许多宗教都鼓励信徒们前去朝圣,由于释迦牟尼佛是所有佛弟子所皈依的无上导师,他的教法是我们努力遵循的,因此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圣地就是佛陀为了利益有情众生而开示教法的地方。虽然我们应该发愿造访所有的这些圣地,但是传统上,有四个地点是大家公认最重要的。它们是:

●拘尸那罗:佛陀证入究竟涅槃之处。
然而,我们必须牢记在心里的是,朝圣的重点并非只是去参访圣者的诞生地,或只是去凝视发生过重大事件的场所而已。我们前往朝圣,为的是要帮助自己记住佛陀所有的教法,而其精髓就包含在他入灭前所开示的四句宣说。身为佛教徒,忆念佛陀并不是对自己的导师做白日梦,而是忆起他的第一个教法,因为佛陀不仅是导师,他本身就是教法。也因此,在泰国、西藏、缅甸等传统的佛教地区,都会以印度圣地之名为寺庙命名,甚至复制自己的菩提伽耶的大觉塔,以及许多其它闻名的圣殿与圣像。
1.悉达多以凡人之身诞生这句宣说涵盖了佛陀教法的核心之一,也是大乘佛教哲学的中心思想——佛性(如来藏,tathagatagarbha)。藉由告诉我们悉达多一开始是个凡人,佛陀清楚地表明他不曾是、也不会变成本初完美的上帝或全能的造物者。《本生鬘经》(JatakamataSutra)里有很多故事,关于佛陀曾经如何在多生当中投生为各种不同的有情众生,像是鸟、龟、鱼等;而在这些转世的过程中,他承受了与我们相同的所有烦恼和问题。而后,这位凡人历经种种形式的淬炼,其中包括几乎无法想象的精神与肉体的煎熬,直到最后,他终于发现了真谛。
佛陀以第一句话宣说告诉我们,我们每个人绝对都与他具有相同的潜力,能够觉醒证悟;而且我们只要实行正道,就能跟他完全一样。每一位有情众生都有佛性,因而都可以证悟;所以,即使我们完全相信自己愚蠢而无知,而且经常对自己做的可笑或可怕的事情——所谓「负面的行为」——感到绝望,但是不论我们的染污多么厚重,它们全都可以被去除。
佛陀在此指陈另外一点,也许更为重要,那就是:证悟者能体现一切尊圣的证悟功德,包括遍知与全能。所以很显然的,我们之中没有谁是证悟的——因为如果我们记不起昨天吃了什么,我们就不是遍知;我们对自己众多的问题一个都解决不了,因此我们也绝非全能,更不用说我们对自己不断产生的嗔恨、忌妒与傲慢完全无能为力。麻烦的是,认知这个事情会让证悟的可能性看起来非常渺茫,而且许多人会开始怀疑:「我怎么可能成佛?这根本是太异想天开了,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任务!」毕竟,我们从无始以来一直都在做恶,我们一直是肮脏、世俗、「有罪」的,而且我们太过平庸,以致不可能成佛。但是,根据世尊佛陀,这位具足真正遍知全能与无量功德者所说,所有令我们平凡的因,都可以去除。这是他第一句宣说的精要:悉达多曾是个与我们有同样难题与执着的人,但他设法尽除了它们,因而变得不平凡。


2.悉达多证得正觉在此,佛陀告诉我们,任何人而言,证悟必须是、也确实是可以达到的;而且染污也必须是、也确实是可以去除的。如果证悟的目标不可能达成、染污无法去除,那么我们所依循的这条道路,本身就是欺骗而毫无意义的途径。
想象要从一堆芝麻子里淬取麻油。你知道芝麻子里有油,这是你会试图淬取它的原因。换一种说法,芝麻子里有油的事实,就是费力去运用淬取之道的理由。如果芝麻子里没有油,试图淬取的努力就完全是浪费精力。在这个例子中,芝麻子用来比喻灵性追寻者,而芝麻油则比喻为佛的功德。是芝麻子,就有芝麻油;同样的,如果你是有情众生,你就具有佛陀的证悟功德。也就是这个原因,佛陀说他自己设法尽除了染污而达到证悟的这句宣说,具有如此重大的意义。
当我们看着芝麻子,我们只见子而不见里面的油,但我们确定:在适当的条件下,油就会出现。这就是正见,而正见不会让你失望。但另一方面,削凿一块石头而相信终究会榨出油,只会导致失望。
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建立信心,相信我们的真实本性具有与佛陀的本性完全一样的潜能,而且相信我们只需要依循悉达多的例子,运用正确的方法,就能让那潜能成熟。


3.佛陀开示教导现在我们知道,无论我们觉得自己有多坏,每个人都有潜力成佛。我们也知道一位名叫悉达多的印度王子,他曾经就像你我一般,然而他完全开发了那份潜能,因而证明发现一己的佛性是可能的。如果没有解脱之道,如果释迦牟尼是有史以来唯一能达到证悟的人,那么我们剩下的这些人就毫无希望,而且佛陀的前面两句宣说也就只空谈而已。但是世尊佛陀以他伟大的悲心,教导了解脱之道,让所有对证得正觉有兴趣的人,能够选择各种方式来达成。然而佛陀从不将他的教法教条化,他从不强迫任何人遵从他的建议;相反的,他总是建议我们分析他的所教导的每件事,自己确定这些教法是否能帮助我们;如果听起来没有道理,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去尝试。


4.佛陀灭入无余涅槃佛陀的最后一句宣说告诉我们,达到证悟后,他并未因而成为不死的救世主,以真实存在的神祇身份永远活着,或者有一天他会回来审判我们。他也并未因此而变化那种喜欢大家为他供灯、上香的神灵。佛陀无法被贿赂,再多的谄媚也不能影响他的判断;他不以奖赏或惩罚的形式来展现他的悲心;他也永远不会灰飞烟灭。虽然严格地说,在世俗意义上,他并非「不死」,但他也并非从此就不存在了。成就佛果和灭入无余涅槃是指超越时间、空间以及所有的一切,包括超越「佛陀」这个概念。我们所凝视的象征性金身佛陀——具足三十二相和八十随好、赤足托钵、教导弟子等——是一个相对的化现。一旦世尊佛陀灭入无余涅槃,他就超越了性别、时间、空间等一切的概念,而成为「究竟的佛陀」。
当你造访这四个圣地的每一处时,要试着忆念起佛陀这四句宣说。
我不能用圣水洗净人的罪业;也不能用手取掉人的身心之苦;
我的悟心也无法移植给别人;只能用真理进行教化使人们自解脱。
               
释迦牟尼佛

TOP

蓝毘尼(Lumbini)

很多圣地都位于开发地区,所以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些地方的生活条件不能与法国阿尔卑斯山奢华假期所提供的相比拟。当你抵达位于现今尼泊尔的蓝毘尼,要记得这里既是悉达多诞生之地,也是他发现自己被生、老、病、死这些极为痛苦的现实所围困之处。从某方面说,对佛教朝圣者最重要的,并非他肉体的诞生,而在蓝毘尼此处,真诚的出离心在悉达多的心中生起。他因此将旧有的生活完全抛弃,丢下皇宫、全部的财富与整个家庭,包括他的妻子与幼儿,而令有些人认为他过于激烈或懦弱。然而,那些追寻真理的人,却能钦佩他真正超凡的勇气;而那种勇气、那种无畏、那种胆识,正是在蓝毘尼此处诞生的。

如果你是由于灵性渴望的激发,而千里迢迢来到尼泊尔的话,那么光是对着圣地的遗迹和佛像拍几张照片,或展示一点考古学的嗜好,大概得不到满足。反而,你应当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来减少你的染污,增加你福德与智慧的累积。

在蓝毘尼此地,并没有一个特定、只能在这里做的修持;然而作为佛陀的追随者,最好的方式是尽可能地仿效他。你可以祈愿学习如佛陀一般去欣赏老、病、死,并唤起勇气,为了超越生死而义无反顾。对轮回生命产生深切的出离心,是迈向精神道路的关键;因此,你应该培养一个衷心的祈愿,愿心在你的心中滋长,因而你不会永远黏附于这个轮回的世界。佛陀最后一次转世为凡人,就是身为悉达多太子;你也可以发愿,让此生成为你的最后一世,因而你不必像瓶中的蜜蜂一般,忍受永无止尽的轮回流转。同时,随时都要记住,无论我们外表如何平凡,如我们一般的每个人,都具有佛性。

菩提伽耶(Bodhgaya)

菩提伽耶比起贫民区好不到哪里,大多数的访客对当地的灰尘、泥巴、乞丐和贫穷都会感到震惊——虽然(很不幸的),这种情况正在慢慢改善之中。然而许多人都经验到,离开了这片混乱与疯狂,一旦进入大觉寺(MahabodhiTemple)④的内围时,这座寺庙所散发出来的强烈气氛,会让人仿佛掉入一种恍惚的状态之中。在这里,你会来到金刚座(vajraasana)之前;也就在此处,追寻真理多年,并在尼连禅河(NiranjanaRiver)⑤畔苦行六年的悉达多,终于在这株菩提树下发现中道,证得正觉。


④或称「摩诃菩提寺」。
⑤现今称为「帕古河」或「法古河」的古名。
悉达多真正坐在其下的那株树,早在数世纪前就毁坏了;但是它的一颗种子被带到了斯里兰卡,繁衍成另一株树之后,其果实得以重返印度,在原本那棵树所在的位置再生(关于这颗种子的源由,有许多奇妙的故事)。对佛教徒来说,这株菩提树很重要,因为它是证悟的象征。尽管这附近地区有许多树林、洞穴和庙宇,悉达多选择了坐在这株菩提的树荫下,而且也就在此处,他粉碎了他最后的染污,证得正觉,成了三界的解脱者⑥。据信,贤劫千佛也都将在此同一地点证得正觉。所有这一切都意味着对菩提树表达敬意,是完全不同于巫师(萨满,shaman)对树神的崇拜,而是对其枝干下所发生过的殊胜事件,表达认同。


⑥三界:欲界、色界、无色界。
菩提伽耶的殊胜,还不仅只于一切诸佛都将在此处证得正觉。根据佛教密续的说法,这个世间的每个地方,以及我们身体外的一切现象,都在我们身体内有相互对应的存在。上等的修行者和瑜珈士能够在他们的修行中,在自己的身体内参访位于各个脉、轮的圣地,并藉由这种方式在证悟之道上进展。我们这些修行没有这么高深的人,至少可以造访这些内在圣地的外在投射,而一般认为其中心点就是位于菩提伽耶。
可惜的是,居住在现今称为印度这个地方的古老人类,他们非常推崇记忆式的学习,而似乎不鼓励任何形式的书写记录。因此,今天我们并不确定大觉寺大殿中央主尊佛像的历史。关于是谁做了雕像、是谁将其供养给寺庙,流转着种种不同版本的故事。

其中一个故事是这么说的:有一位老妇人,她在年幼时曾见过释迦牟尼佛。她的儿子是个非常成功的商人。有一次儿子问她,下次出差时可以帮她带什么东西回来,令她开心;「与世尊佛陀一模一样的一座雕像」,她立即回答:「我想念他。」于是儿子聘请了印度最有名的艺术家毘湿瓦·卡玛(VishwaKarma)打造一尊佛陀的像。这项委托让毘湿瓦·卡玛得到极大的启发,结果他竟然一连创作了三尊佛像。儿子从中选择了目前在大觉寺的这一尊。据说,当老妇人第一次看到这尊佛像的时候,惊叹道:「除了没有光环,以及不会说话之外,这尊雕像和世尊佛陀毫无差别!」

另外二尊佛像之一,是以佛陀十二岁时的形象所作的雕像,这尊佛像献给了中国皇帝唐太宗作为礼物。唐太宗后来把这尊佛像作为宗女文成公主下嫁藏王的嫁妆。这就是贡布阿班与之对话的觉沃仁波切佛像,现今供在拉萨大昭寺。

除此之外,大觉寺还收藏了数尊非常殊胜而美丽的雕像,像是文殊像与观音像。据说历代伟大的修行者,都曾与他们有过深奥的对话。
好好地利用你在此圣地的时间。在菩提树下禅坐;无论你修持时间多短,它都会帮助你在心中建立起净化染污及累积智慧福德的习惯。一而再、再而三地忆念佛、法、僧,并且藉由念诵祈请文、礼赞文与佛经,以及供养任何你能负担的供品,来强化他们在你心中的现前。对初学者来说,发愿是最重要的;因此,与其许愿世俗的健康与成功,不如一心祈愿你终将与悉达多一样,坐在菩提树下完全相同的位置,达到和他完全相同的成果。同时,要记住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不管我们的念头与烦恼多么泛滥、多么狂野,所有这些染污都是可以去除的。
灵鹫山和那烂陀大学(NalandaUniversity)的位置离菩提伽耶的不远,如果行程许可,你应该试着去参访。对大乘修行者而言,灵鹫山尤其重要。因为我们现在所知道的般若波罗蜜多(圆满究竟的智慧)这个革命性的科学,就是佛陀在此地教授的。这个教法不仅抚平了无数众生的焦虑,实际上也让许多众生证得解脱。

可惜的是,那烂陀大学只剩下残留的遗址而已。它曾是公历纪元(CommonEra)最早、最卓越的教育中心之一,也是大乘弟子极为重要的朝圣之地。今天,在韩国、日本、中国和西藏仍然在学习与修持的佛陀教法,大多源自于这所大学的师生们在粗糙纸片上书写的笔记。如同英国剑桥大学或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他们可以夸耀拥有从科学家到作家、从总统到巨贾众多的知名校友,那烂陀也培育出数量惊人,非比寻常的灵性天才,例如那洛巴、龙树、和寂天⑦等人,他们对世上数以百万人的安乐所带来的贡献,是无与伦比的。


⑦寂天,是一位伟大的印度上师、学者与菩萨,以《入菩萨行论》(Bodhicharyavatara)这部大乘之道的经典指南著作闻名于世。
我不能用圣水洗净人的罪业;也不能用手取掉人的身心之苦;
我的悟心也无法移植给别人;只能用真理进行教化使人们自解脱。
               
释迦牟尼佛

TOP

瓦拉纳西(Varanasi)

瓦拉纳西现今称为贝拿勒斯(Benares),曾是著名的大都会;即使在今日,仍然是个非常重要的学术重镇。鹿野苑(Sarnath),又名鹿园(DeerPark),距离瓦拉纳西不远,是很重要的朝圣地点,因为佛陀在此处首次开示了他在菩萨树下所发现的一切。

佛陀在瓦拉纳西开示的是:我们并不知道痛苦到底真正是什么。任何我们认为会让自己快乐的事物,若不是在痛苦边缘摇晃,就是瞬即痛苦的因。要认知世间明显的痛苦,相对上比较容易;但是要能感知在轮回中某些人所拥有的所谓「美好时光」其实就是痛苦、或将会导致痛苦,却相当困难。佛陀的看法与一般人的信念相反;他指出痛苦并非从外在的来源降临到我们身上,而是我们自己情绪反应的产物。他清楚地说明,不论我们受了多少痛苦,不论我们感觉那个痛苦及其原因有多么真实,它其实是一种幻相,并非真实存在。佛陀告诉我们,这个真谛是我们自己可以完全领悟的,不仅如此,他还为我们指出一条可以遵循的道路。

根据大乘佛教,除了四圣谛之外,佛陀还在鹿野苑教导了无数其它的教法。所以当你到了鹿野苑,要记住是在此地,佛陀第一次对如你我这般人开示了我们可以依循之道。因此你在鹿野苑时,藉由忆念佛陀的话语——例如苦谛(苦的真谛)——你就能与这个教法以及教法的地点结缘。

在圣地,做礼敬三宝的修持是很合适的,而在鹿野苑,礼敬法的修持更具有力量。要礼敬法,你只需要忆念起它们即可。当然,由于佛法广大无边,你不可能一下子就想起佛陀所有的教法,所以你只要忆起其中一个教法,例如:「一切和合现象比无常(诸行无常)」,然后花点时间省思它的意义即可。就像是在小港湾或沿着海岸游泳,也可以算是在海里游泳一样;沉思佛陀给予的一个教法,也算是忆念佛陀的教法。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念诵佛经、论述或诸佛与菩萨的生平传记,这些必然都包含了佛法。基本上,我们要记住并感恩:一条能够超脱轮回、去除我们所有染污的道路,确实存在。

拘尸那罗(Kushinagar)

拘尸那罗是佛陀灭入究竟涅槃之处,据说也是他圆寂与荼毘(火化)之处。灭入究竟涅槃,在佛陀所有教法中对我们内心冲击最大,因为它超越了我们对生、老、病、死、时间、增减、轮回、涅槃的所有概念。我们这些尚未觉醒于真实本性的人,仍然受制于时间、空间、数量、速度等,不像那些已灭入究竟涅槃者,不会受限于任何二元现象。

我们追随灵性道路的最终目的,是要体验完全离于无明的觉醒状态,永远不再落回轮回的心态框架。遗憾的是,这个状态却非常难以言语表达,也不可能经由知识来领会其全貌。然而,我们可以将佛陀指导步向觉醒的教法付诸实修,进而体验自心完全超越二元对立的觉醒状态;即使无法向别人表达这种体验,我们也能对此培养出信心。这就像试图对从未曾吃过盐的人解释盐的味道一般,你只能举出他可能熟悉的其它食物,说:「有一点像那样」。当你终于证得这个状态的单纯性,你会对那些沉睡在世俗的梦魇中而受苦的人,在心中生起巨大的悲心。
虽然目前我们无法完全达到觉醒的状态,但对于认真的修行者来说,若能一瞥觉醒的状态,不仅令人振奋,而且有助于增长我们在法道上的信心。有些超出凡俗生活的觉受经验,会格外地激励我们,尤其是在修行之道既漫长、未知又充满疑惑与挫折时。瞥见实相的真实本性,会在我们的轮回心续中,强力地造成永久的凹陷,我们就能对轮回生命的网络施加更严重的破坏;而不论凹陷与裂缝多么微小,这正是精进修行者所企求的结果。

想象你在冰川下的一个美丽湖滨野餐。你开心地潜入湖里,使出全力地游向湖心。突然间,你惊觉到水有多冰凉,你的四肢多么寒冷。于是你停止游泳,想要辨别方位,却根本看不到岸边。你的两腿开始抽筋,双臂变得又冻又僵。每秒钟长得像一小时;你想到:要不是冻死、就是会淹死。

正当你准备接受死亡是无可避免了,忽然有个当地的渔夫划船经过,把你拉出水面,送回陆地。一条温暖的毛巾和一碗滚热的汤在那儿等着你。在你慢慢复原的时刻,你所几乎失去的一切——你的家人、你的房子、你的男友——在此刻对你比任何其它时刻都更且有意义。然后你清醒地意识到,不管你拥有多少,死亡可以在任何时刻打击你,而且它不受贿赂。然而可悲的是,这个震撼很快就会减弱,不久你就发现自己再度被物质世界所承诺的快乐诱惑了。

所有佛教修行的目的,都是为了能一瞥觉醒的状态。前往朝圣,沉浸在圣地神圣的氛围中,并且和其它朝圣者相处,都只是试图达到这一瞥的不同方式。在拘尸那罗,你做的各种修持可以和在其它圣地所做的相同;也许在此地最重要的是沉思佛陀关于无常的宣说。如果你知道方法,也可以观修离于二边(extremelessness)或观修空性。


到印度朝圣

独自去印度旅行,本身就是一种朝圣的体验。藏人称印度为「圣者之地」,而我敢说,印度曾是、也一直会是全世界最具灵性倾向的国家。表面上,印度似乎混乱无序,而且从现代人的观点,它显得不合逻辑。印度一直深受罢工、无效率之苦,还有其它各种令已开发世界嘲笑的「第三世界国家」症状。对已开发国家而言,无效率是懒惰、愚笨、缺乏常识,更是缺乏竞争精神的结果。然而,从比较心灵层面的观点来说,黄尘滚滚、相信牛只应该自由漫步的文化、在印度最时髦的餐厅里被喂得很肥的老鼠,所有这些并不一定是现代企业人士所认为的「无效率」产物。

所有的灵性道路,特别是那些源自东方的,都重视来世甚于今生;认为今生比较重要的这种信念,从来就不曾是灵性修行者的要项。任何一种哲学、灵性道路或宗教,假使不能增长灵性追寻者的智慧,帮助他们了解非二元与幻相,至少也应该将我们视一切所见、所触、状似坚实者都

是真实存在而且合乎逻辑的这种习性,加以某种程度的破坏。它也应该一并反驳下列这些观点:所有的活动都与损益息息相关;金钱就是神;拥有充足的银行存款与大量的资产就是生命最重要的一切——而这些却是现在许多亚洲国家的人们教导子女的内容。

虽然从经济与科技的观点,印度被视为成长最快速的国家之一,但我们永远不该忘记,她也孕育出了一些世界上最伟大的非二元论专家,而且这种历史灵性影响的踪迹,仍然清晰可见。印度最杰出的儿女们,发现并开展了卓越的道德、灵修、宗教仪式体系;她也是诸如「空性」、「缘起」等这类思想的诞生之地;数千年来,她也一直珍惜一切现象比如梦幻的思想。从灵性的观点,就连悉达多太子生来要统治的国度,也是幻相。了悟这个真谛,一如当时许多其它的王子,悉达多离开了王宫,抛下了所有的人伦关系,把自己从出生以来就熟悉的舒适地带中完全拔离,为了就是要追寻真理。

对那些习惯了道路应该干干净净、只供汽车专用的人,可能不能忍受牛只漫游在印度高速公路中央的景象。但对多数的印度人来说,牛是神的象征、牛让他们想起神,甚至对某些人而言,牛其实就是神。上百万的印度人没有足够的食物吃,但是牛只可以任意溜达,甚至晃进商店去吹冷气或打个盹,它们有充分的自信不会被杀了吃掉,也不会被驱赶出门;在大马路上闲逛时,遇见它们的任何车辆都理所当然地绕行而过。天空总是充斥着飞鸟,不管印度贫民多么饥饿,似乎没有任何人会想要射下它们烤来吃。这就是印度一再使我感到惊奇的地方。我相信,这是印度仍然保有她传统的文化宽容心,并且致力于依循灵性价值来生活的一个征相;虽然她大概是硕果仅存的这种国家之一了,其它大多数的国家,老早就放弃了这种挣扎。

在印度有些地区,要想找到不是素食的餐厅,机会非常小。这不是因为印度人对健康过度狂热,或是因为蔬菜比肉类便宜,而是因为他们传续了「非暴力」(ahimsa)的修持,所以不杀害动物。事实上,有许多国家接受了吃素食、不杀生的修持,其背后的教法和概念都是从印度引进的。

悉达多太子在成佛以前,抛弃了他的王国,投入了多年的苦行。大多数的现代人听到这个故事,都非常钦佩;但人们不了解的是,他其实并不孤单。许多过往的印度圣者——他们不只是佛教徒,也有耆那教或遵循其它法道的人——这些皇族太子,就是邻国皇宫里具有相似身份的人正忙于杀戮自己族人以攫取权力之时,他们却实际上相互竞争,看谁最先抛弃自己的王宫。有一个故事提到,一位印度王子正在全神贯注讨论有关佛教、印度教、耆那教这三大法道的哲学时,他的将军进来报告,邻近的军阀发起了紧急的攻击。他却说:「等一下,让我先讨论完再说。」结果,他失去了他的王国。从世俗的观点来看,当然,这个王子像个白痴;但从灵性的观点来看,他却是最强大的国王。

究竟上而言,灵性与世俗的价值观是完全抵触的,这是我们不得不接受的。在物质世界里,「富有」指的是你拥有很多的财产、经营各种生意并且很有钱;而灵性世界把「富有」定义为全然知足,并且指出当我们不再以所有自己匮乏之物的想象来折磨自心时,我们就很富有。

萨杜(Sadhus)是印度教走方的苦行僧,这些尊贵的人居无定所,口袋里的钱很少超过一百卢比,在印度几乎随处可见。他们通常又黑又瘦,不只是普通的肮脏,可是他们不见得是无知之辈、或没有受过教育的人。举例来说,你很可能遇见一个萨杜,他从哈佛法学院毕业,为家人赚了一大笔钱之后,回到印度来追求灵性生活。当然,也有装成萨杜的骗子;虽然如此,印度人一直都很尊敬那些貌如灵性追寻者的人,不管他们是真是假。印度人会善待并供养这些人,特别是在圣地。

对朝圣者而言,印度的混乱是个极大的加持,因为它真正强迫你睁开双眼去看,想象一下,如果前往朝圣像是开车在旧金山和洛杉矶之间的高速公路,或像慕尼黑和法兰克福之间的无速限高速道的话,那种舒适却单调的旅程就完全不会有相同的效果。如果所有的圣地都变成一尘不染、配备空调,还有玻璃外罩不准触碰的展示品、聚光灯以及穿制服的警卫,如同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一般的话,你会感觉如何?如果我们见不到僧人在修行、乞丐与小贩纠缠过路人、苍蝇每天在户外焚尸场吸食尸体、圣牛和猴子挡在马路上,那又会如何?在一个所有的东西都一样的世界里,那些地方就不会有自己的特色,这种损失是不可计量的。

无论我们到哪里去,当地的氛围、特色与独特的能量,都是由我们所遇见的人所创造的。一个咖啡店是「酷」或「土」,取决于什么样的人在那里出入。为三百个六十岁老人和两个十几岁青少年所办的狂欢舞会,不太可能有太多的狂欢。显然地,对我们这种心续与显相都不太柔软的人来说,圣地之所以对我们有强大的力量,是来自于集体的虔敬心和崇敬心,而不是满铺的地毯。

两千五百年来,佛陀的教法遍及整个亚洲,佛教修持也已融入了它所接触的各种文化之中。以造佛像或立佛塔来代表佛,并且以圣物装藏作为加持,是来自印度的传统,也在各地被信奉接纳。根据密乘,立完佛塔之后,有特别的仪式来正式洒净开光。然而,密乘也相信,最强有力的洒净开光,是对佛陀教法真诚的虔敬心。因此,当你在圣地时,想象你所供养的虔敬心,确实净化了这整个地区,让它变得更神圣、更能利益将来前来此地的有情众生。佛陀亲口说:「任何人忆念我,我就在他面前。」想象一下,如果菩提伽耶变成与迪斯尼乐园一样,除了收门票之外,还有各种虚伪亮丽、对消费者状似友善的剥削,就像被专业团队所经营的名胜古迹——那会如何?它对参访者所产生的影响,将会截然不同。

有时我会怀疑,在京都的那些雄伟美丽的寺庙,是否能转化成散发真正灵性感觉的场所。日本禅寺那么完美、那么井然有序;精致的光影、细腻优雅的圣物摆设;一切搭配都完美无暇,这种景象你在印度绝对看不到。光是插一朵花,美学上就无与伦比;置鞋处和方向指标,隐约却明白无误。一切都令人感觉非常美好,就像是参观一个维持得很美的博物馆,而不是一个心灵场所。我发现自己总是被这无暇之美所吸引,而不是被加持所感动。

在中国,一直到最近,各种灵性生活都在快速衰退;事实上,在上个世纪,中国人几乎已与灵性价值失去关连。然而在过去几年里,对佛教的兴趣再度出现,先前被弃置的寺庙,也在迅速重生当中,成为成千上万中国信众的心灵归属。我真心地期望,藉由他们的虔敬心与愿力,能让这些重新复苏的圣地变得更神圣,那么参访中国圣地就会变得很有意义。否则,像上海附近的普陀山,或甚至某种程度的山西五台山等地,将只会沦为观光客的陷阱,闪烁亮丽的夜店与五星级酒店,将远远盖过寺庙。

印度,她只是单纯地做她自己,却能张开我们的眼界,拆解我们的惯性思维;所以你应该把握每个机会,尽量去看每件东西。不要回避你不熟悉的事物,例如说书的、清耳朵的、按摩的、擦鞋的或路边卖书的——他会有让你惊喜的冷门书,你在纽约或悉尼都绝对找不到。印度的街头展现了人类经验的全貌,从香料市场的鲜艳色彩和特殊气味、壮丽的大理石古老建筑和劳动的大象,一直到就地死亡的尸体、长癣的癞皮狗和令人心痛的贫穷。生与死同时逼现在你眼前;每一个经验都是独一无二,并且生动鲜活,没有事先置入的麻醉剂来钝化极度的快乐和痛苦;而且它绝对不无聊。

很少有人胆敢这么做,不过有时候我希望,做父母的能在孩子们十几岁时,带他们到印度圣地去,让他们在生命中,有这么一次必须直接面对赤裸而纯粹的生命真相。现代世界的孩子们,大多被过度保护与宠爱,封闭于自我放纵的蚕茧当中,以致于他们对外在世界的生活所知甚少。就连那些没被宠坏的孩子,通常也花许多时间担忧自己太胖或太瘦,球鞋够不够酷或发型该如何较好。这和上百万流落街头的印度孩童形成强烈的对比,他们完全没有空闲的时间;他们唯一的优先考虑是如何生存;能有一双比自己的脚大四号的破鞋,对他们就已经是极端奢侈了,对这些孩子,死亡的阴影与他们长相左右;而对现代大部分时髦的孩子而言,让他们最贴近而稍微想到死亡的,是在看电影或打电动玩具的时候。

刚刚开始步入灵性道路的人,有时需要的一些灵感泉源,不见得在听闻教法或研读书本中找得到;参访印度圣地正可以提供许多机会来获得这种灵感。例如印度的萨杜,他们在赤裸的身上涂满灰泥,终其一生从事灵性的修持;西藏的la ma,他们每天在尘土飞扬中,做成千上万遍的大礼拜;上座部的比丘在行禅时所散发出的寂静平和;日本僧侣安住甚深三摩地的静谧安详;成千上万酥油供灯的美感;弥漫在空气中的灵性音乐;以及如佛陀一般,寂静地坐在菩提树下的机会。

在圣地很容易遇见远自拉萨、横跨印度,一步一步行大礼拜而来的修行者。这些人与其它朝圣者的修持,令菩提伽耶、拉萨与雪达根(Shwedagon)等地,弥漫了特殊的气氛与能量;就算是最僵硬的心,也会受到启发。

在大部分现代的国家里,僧侣或其它献身于灵性修持的人,对世界没有做出任何物质贡献,会被认为是社会的累赘。在路上看到这些人,大家会立即避开,就像碰到大蜘蛛或闻到恶臭一般。讽刺的是,萨杜或僧侣对这个世界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与他们形成强烈对比的,反而是那些顶尖的企管硕士,他们有害的生活方式,包括搭乘私人飞机旅行等,造成环境的大破坏;还以「帮助他人」为借口,催化耗尽天然资源的世界经济,制造出一大堆我们不需要的东西与钝化心智的无聊工作。

几百年来,来自西藏与中国各地勇猛的佛法修行者,他们投入多年的岁月,踏上漫长而危险的旅程前往印度,为了就是参访诸佛与菩萨曾经待过的地方。许多朝圣者历经长达数月的跋涉,终于抵达菩提伽耶或蓝毘尼时,意外地经历到非凡的觉悟、净境或梦境。这些朝圣者的经历有许多不可思议的故事:有的是石头雕像对他们说话;有的是当他们见到神圣的雕像、或正要进入寺庙时一股清风抚过他们的脸颊,霎时间一切怀疑烟消云散。还有的故事说到一些修行者,他们只是凝视着佛陀在菩提树下所坐的位置,就完全被它震撼:就在这么一块扁平石头上——不是昂贵的意大利沙发或玉石宝座——悉达多竟能终结流转、耗尽轮回,了却一再投生的无尽痛苦,而成为究竟的胜者。还不只如此,在这同一地点,未来佛弥勒也将成就同样的佛果。

重要的是要记住,参访佛教圣地不会一次解决我们所有的问题,也不会令我们立即获得证悟。同时,我们人类都需要依赖自己所处的外缘与状况;就如同佛陀所说「一切现象依外缘,外缘依于动机。」外缘和动机二者,是推动轮回生命中的中枢引擎。当我们得以从这两者之中解脱时,我们就能脱离生死的循环,而享有所谓「涅槃」的自由。外缘对我们在各个层面都产生很大的影响,例如,我们如何选择穿着、受教育,生活在某种政治体系下、吃的食物、交的朋友、造访的地方等。因此,我们朝圣时所探访的圣地,对我们会是另外一个影响很大的外缘,而且是正面的。

朝圣的正确动机是什么?最理想的,是要培养智慧、慈爱、悲心、虔敬心和真诚的出离心。所以在你出发前,应该许个愿,愿你的朝圣之旅,
不管以什么方式,都能不断地让你忆起佛陀一切尊胜的证悟功德,并能因此让你积聚福德、净除染污。

一开始,发展良好的动机这件事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主要是因为我们还是以习惯的假设来理解。毕竟,这有什么难懂的呢?动机不过就是个想法,它连行动都不是,所以有什么大不了的?然而,一旦你开始修持自心,就会发现你的态度会转变。我们大多数人会惊讶地发现,建立正确的动机其实相当困难,而且在一开始的时候,我们确定会挣扎。

不过,当你更善巧之后,你从着手计划旅程开始,就能发展出正确的动机。从购买止泻药到打包行李,你会越来越兴奋,因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这个过程的一部分,它将带你前往佛陀曾经住世与教法之处。你将会看到、闻到、触摸到诸多伟大觉悟者曾经居住或传法的土地。这年头,人们为了寻求爱情到夏威夷度假、为了购物到香港,为了文化而到罗马和伦敦;而你到印度,是因为受到伟大勇猛的灵性探险者的启发,那是他们的家乡。这些灵性探险者不只是佛陀的追随者而已,还包括了许多其它伟大宗教的圣者和导师们。

当然,对我们多数人来说,佛陀是启发我们的导师。虽然我们也许被他金身和顶髻的描述所吸引,但这些细节与我们对他的信心无关。真正激起我们虔敬心的,是他的教法以及所有的既理性又合乎逻辑的方法,让我们自己去发掘实相。身为佛教徒,我们的目标不只是遵循佛陀的教导或成为他的仆役而已,我们终极的目标是要与他完全一样——成为证悟者。因此理想上,我们一切的所作所为,包括朝圣在内,其背后唯一的动机和驱策力,应该就是证悟成佛的大愿。

为了发掘实相的灵性修持,其最重要的骨干就是正念(mindfulness),然而产生正念之因却很稀有。追随佛陀的人,会尽一切可能去唤起正念、保持正念并强化正念,并且利用所有各种可能取得的配备与标签,来帮助我们忆起正念,例如:参访寺庙、在客厅悬挂佛像、念诵经文咒语、闻思修佛的话语等。任何提醒我们修持正念的方法,都是受欢迎的,而我们参访圣地的目的,就是为了善加利用遍布在这些地点里,各种目不暇给、提醒正念的指示牌。
我不能用圣水洗净人的罪业;也不能用手取掉人的身心之苦;
我的悟心也无法移植给别人;只能用真理进行教化使人们自解脱。
               
释迦牟尼佛

TOP

在朝圣的过程中,有许多方法可以增进我们对于佛法修持的理解,但是,为了简化起见,我们就把它分为两方面,也就是:积聚智慧与福德的方法,以及净化染污的方法。

不论是谁,我们大部分的人几乎都直觉地从事这两件事:我们喜欢丢掉垃圾,我们也喜欢收集好东西,而且这两种活动都让我们感觉似乎成就了某些事情。举例来说,清理数个月未曾整理的卧室,在墙上挂一张新的照片,或在花瓶里放一束鲜花;这些事都能让你感觉美好,让你的情绪完全转化。而在灵性道路上,这种普遍的习气可以作为很有用的模式;因为所有的修持不是被用来做为净化(丢掉垃圾),就是做为积聚(收集好东西)。然而,净化与积聚并非两件不同的事,它们是同时发生的;就如同打扫房子时,你不止清除了脏乱,你也同时让它变得更漂亮。

人们随时随刻都经验着情绪的转变;这一分钟你在「收集」的情绪上,下一分钟你却只想要「清除」,偶尔你又两者都要。在灵性修行上也是如此;有时你会想要强调净化,有时你会想要积聚福德,偶尔,你又会想要两者同时进行。在朝圣时,你应该两者兼顾,而且尽可能随时随处,以各种方式去做。还有一种传统,是为自己所受的人或与自己很有缘的人——不论是善缘或恶缘——去朝圣,这在古老的佛教社会里很普遍。特别是为了已经往生的人;因为把你旅途跋涉的艰辛,以及时间、能力、财产、金钱上的牺牲回向给他们的话,就能清净他们的恶业。
智慧,很简单地说,就是没有偏见的感知⑧(perception)。它是对于实相的真实本性具有清明、绝对、完整景象的心。具足智慧的人,不会被他们的觉受所欺骗,不论在他们身上发生什么,都不会对究竟实相有任何扭曲、改变或转换。我们藉由听闻真正的心灵教法、思维这些教法并且修持禅定来开展智慧。而开展智慧是绝对重要的,因为如果不这么做,我们就无法自迷惑中解脱。

⑧译注:或「没有偏见的显相」。本书为了文义较为白话起见,于正文中将perception译为「感知」福德展现在我们的能力当中。
有能力创造善业,就能产生必要的外缘,让我们如实地看到这个世界以及其中的一切。若是缺乏福德,这种外缘就不可能产生;而具足福德,任何闻、思、修,都会导向我们发展出必要的外缘或能力,从而生起智慧。因此,智慧与福德相辅相成;福德生出智慧,而智慧也生出福德。终究而言,福德是我们掌控一己生命的能力;具足福德,使我们不仅能够了解实相,还能实践之。

奇怪的是,虽然积聚福德非常简单——特别对大乘修行者而言——我们却鲜少从事这类的活动。仅只以一片花瓣供养佛,就能积聚福德;若将该福德回向给一切众生的究竟快乐,它更会加乘数十亿倍之多。如果此时我们再应用空性的智慧,思惟这花花瓣(供品)、佛(所供养的对象)、我们自己(作供养的人)三者都只不过是幻相的话,我们不只积聚大量的福德,同时也积聚巨大的智慧。这是利用一片花瓣,就能引导我们到智慧的方法。

根本上,积聚福德与智慧就像鸟之双翼,两者都绝对必要。
任何你选择积聚福德的方法,不论是供养一朵花,还是以金子铺满整座寺庙,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切勿以短视、自私、世俗的原因来行善。如果这么做,你就完全违背了灵性之道的基本目标。因此,当你在圣地作供养或修持佛法时,即使你的动机有点世俗,至少也应尝试忆念你修行的目标,是要去除我执、自私与骄慢的。

然而,染污总是造成我们的障碍。这是我们必须去除的,因为它们是既深植、又倔强的习气,总是把我们带到期待、恐惧与痛苦的折磨之中。
如果我们仔细检视:什么是我们真正期望与欲求的?什么是我们不停挣扎的目的?什么是我们倾注一切努力想要达到的?我们大多数的人会发现,比起其它的一切,我们真正渴望的,是完全的自主性与全然的独立性。我们理想的世界,是一个不需要依赖任何人或任何事物、不会被控制、永远不需要请求别人帮忙、而且没有人对我们颐气指使的地方。基本上,就是能够自由自在地在任何时候、做任何我们想做的事;这就是我们几乎不择手段企图达成的。

从世俗的角度来看,为了追求这种全然的独立性,我们发展出无数的活动。在个人的层次,举例说,为了让家庭主妇从分派家事给清洁帮佣,又要确定她们好好做事的这个耗时又气馁的任务中解脱出来,于是吸尘器被发明了。当个人聚合成团体时,想法类似的人会一起共事,因为他们相信如果个人主义的原则能普遍地被采用、或者如果人权得以张扬、或者民主制度能在全世界都建立起来、或者共产主义、或者我们都更致力于科技的发展,我们就能让全人类达到独立自主。我们也许不能对同一个方式达到共识,但全人类却都朝向同一个目标,那就是:完全无依赖性的绝对自由。

佛教的终极目标也是自由,当然佛教定义的「自由」,所涵盖的远远超过人权、民主等等而已。从灵性的角度来说,只有我们从自己所有的执着、「主义」、见地解放出来时,才能经验到自由。佛陀告诉我们,虽然我们都渴望自由远胜于一切,我们却完全不知如何增长实现自由的因子;反而,我们却培养了那些确定会让我们的解脱可能性愈来愈渺茫的因子。如同一条饥饿的鱼,为了满足对食物的渴求而冒险吞下渔夫的钩;或被烛光完全迷惑的飞蛾,令自己扑火而亡;或被猎人甜美的笛声所惑的麋鹿,因而掉入陷阱;为了尝到短暂的喜悦,我们不计一切后果,持续不断地掉入几乎立即会变成恐怖故事的爱情故事;而我们最欲求的东西,最后都正好摧毁我们。

民主制度、人权等这类概念加诸我们的限制,以及我们如壁纸般铺贴在生活中的无数精巧道具,终究只会让我们产生愈来愈多的依赖性。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是自由的——这是非常明白的。我们活在专制的压迫下:习气与烦恼决定了我们每一个行动,而我们所处的环境更让它们强化。世界上所有的产品,从iPhone到蕾丝内衣,都是设计来强化与刺激我们的期待、恐惧与情绪的反应,同时也增强我们的依赖性。偶尔,我们某些人可能会瞥见自己所

落入的奴役深渊,渴望能够把这些习气与烦恼的枷锁卸除;我们努力面对真谛,设法去除禁锢我们的世俗幻相,但是由于缺乏福德,我们染污的巨流加上习气的威力,又把我们拖回掉入放逸散乱的恶臭深渊当中。
我不能用圣水洗净人的罪业;也不能用手取掉人的身心之苦;
我的悟心也无法移植给别人;只能用真理进行教化使人们自解脱。
               
释迦牟尼佛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