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ard logo

标题: 观世音菩萨传 [打印本页]

作者: 思过黑鹰    时间: 2008-4-11 23:41     标题: 观世音菩萨传

观世音菩萨传

 

曼陀罗主人著

 

观世音菩萨传序

第一回 溯源流书生说法 警痴顽菩萨化身

第二回 浊酒三杯凉亭小宴 明珠一颗好梦投怀

第三回 怪老人妙舌说慈航 小公主停哭听佛偈

第四回 物色乘龙欲传大位 闲观斗蚁引动慈心

第五回 救孤蝉公主受伤 医创瘢国王悬赏

第六回 众庸医都无丹鼎药 怪修士指说雪山莲

第七回 须弥山迦叶寻莲 兴林国宝后受病

第八回 留偈语暗藏后事 感死生了悟禅机

第九回 梦见佛容喜出望外 违逆父命罚作灌园

第十回 祝寿筵前畅言旨妙 再贬厨下杂作苦工

第十一回 一念精诚感彼宫女 半宵操作怜此劳人

第十二回 鉴精诚老父回心 愿修行女奴宣誓

第十三回 兴土木重修金光寺 定良辰舍身耶摩山

第十四回 试金刀斩断六根 入空门静观三界

第十五回 一念兴定中尘劫现 功行满心上白莲生

第十六回 了因缘往朝须弥山 施米谷安度神鸦岭

第十七回 遇善士指点前程 恋风景旁生枝节

第十八回 金轮山大师被劫 塞氏堡同伴求援

第十九回 草履几双黑人争去 圣尼一位白象驮来

第二十回 妙善师赤足赶行程 加拉族游牧居沙漠

第二十一回 卢庄求宿又遇因缘 糯米相贻治愈痼疾

第二十二回 天马峰歼除虎患 琉璃城路得光明

第二十三回 上高峰巴蛇吞象 入幻境神将击人

第二十四回 遇白熊三尼装假死 避灵猿七步学朝真

第二十五回 绝岭登临迷津悟澈 高谈往事竖子弄人

第二十六回 苦行千般道成九品 当头一棒喝破三千

第二十七回 观自在南海清修 悯苦厄中原化度

第二十八回 洒甘霖救济旱灾 卖鲜鱼感化下士

第二十九回 责贡蛤蜊民不堪命 消除疫疠手到生春

第三十回 游五台夷奴盗法像 拒寇乱菩萨现奇容

第三十一回 莲花峰番僧面壁 少林寺李全招降

第三十二回 少室山大士退红军 洛阳市群生照宝镜

第三十三回 幻香梨小警贪顽 托梦兆庇护善士

第三十四回 水月朦胧慈容隐现 情怀荡漾浪子操刀

第三十五回 详偈语擒捉康七 入空门剃度一峰

第三十六回 画观音指示善士 卖药草忻逢孝子

第三十七回 治危病煎服薄荷汤 医痧症传说观音柳

第三十八回 严居士建造白衣庵 刘贤妇刲股疗姑疾

第三十九回 吴孝子万里寻亲 观世音几番现示

第四十回 钩金鳌解除苦难 归南海结束全书

 

观世音菩萨传序

释开森谨述 

 

观音之事迹

 

观世音菩萨之事迹,传者异言,即其法相之是男是女,亦多所争辩,此实世俗之未能深察也。夫法华经云:苦恼众生,一心称名,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以是名观世音。印光法师之言曰:观世音菩萨于往生劫中,久已成佛,号正法明,但以慈悲心切,虽则安住常寂光土,而复垂形实报,同居三土,虽则常现佛身,而复普现菩萨缘觉声闻及人天六道之身,虽则常侍弥陀,而复普于十方无尽法界,普现色身,所谓但有利益,无不兴崇,应以何身得度者,即现何身而为说法,观乎此则菩萨之应化无时,宜妙相之不一矣,至菩萨之应化事迹,历代所纪,何可缕指,要以弘赞之观音慈林集,周克复之观音持验记,尤惜阴之观音灵感录,诸书所记,为详实有据,信而可征,凡信仰菩萨之人,对于此等事迹,皆当详解而审知之,俾知大道之所在,一心修持,同归正觉,然上述诸书,文义深奥,非夙昔知文之士,不能了然于胸,殊非普救众生之道,故曼陀罗室主人援引各书,将菩萨之事迹,演为小说家言,言浅意深,使世俗之人皆能浏览,则效果较为广大多矣,凡信仰菩萨者,非但能历知种种事迹,且足为劝善化恶之助焉,手兹一编,如身居莲台之下,亲闻菩萨说慈悲法,有善者可以增福,有恶者可知改过,同心向化,会见争名攘利之场,一变而为清净无为之地,苦海无波,慈云久荫,岂不善哉!然则若此书者,又岂得以寻常小说视之哉,谓为尘海中之暮鼓晨钟,信无愧也。

 

观音之经典

 

观音之化现,为相不一,有六观音,八观音,三十三观音之说,因此而观音之经典,亦随之而繁多矣,兹分述如下,千手观音有千手千眼大悲心陀罗尼经,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等,圣观音有圣观自在菩萨心真言瑜伽观行仪轨,圣观自在菩萨功德赞等,马头观音有马头观音心陀罗尼,仃耶揭唎婆像法等,十一面观音有十一面观自在菩萨心密言念诵仪轨经,佛说十一面观世音神咒经等,准提观音有佛说七俱胝佛母准胝大明陀罗尼经,七俱胝独部法等,如意轮观音有如意轮陀罗尼经,观世音菩萨如意摩尼陀罗尼经等,青颈观音有金刚顶瑜伽青颈大悲王观自在念诵仪轨,青颈观自在菩萨陀罗尼经等,叶衣观音有叶衣观自在菩萨陀罗尼经,不空罥索观音有不空罥索神变真言经,佛说不空罥索咒经等,白衣观音有白衣莲花咒,观音之现相固不止此,尚有所谓水月观音,鱼篮观音,蛤蜊观音,不空钓观音,杨柳观音,龙头观音等法相,但无经典以赞述之,有所赞述者仅上述之诸宝相观音而已,而经典之传译者,不一其人,各人之时代又先后不同,因此之故,往往有同一经典以传译而成为数部,互异其名,以致浩如烟海,一时无从剖别矣,其实倘能精心研究,互相参证,其意旨未有不相同者也。以上列举各经典,固未敢谓尽备,亦文豹之一斑,睹之已足知其大略,对于信仰菩萨者,稍示途径,使有所遵循,不致无所适从而已,若欲尽其底蕴,则堂奥甚深,非循序而入不可也。

 

观音之考证

 

观音菩萨之本地,乃既开正觉之正法明佛也,为济渡众生,今现菩萨之身,又于未来现成佛之相焉,如伽梵达摩所译之大悲心陀罗尼经云:观世音菩萨不可思议威神之力,已于过去无量劫中,已作佛竟,号正法明如来,大慈愿力,安乐众生,现作菩萨,悲华经云:于西方极乐阿弥陀涅槃之后,观音成佛,名遍出一切光明功德山如来,观音授经记云:阿弥陀佛灭度之后,补处而号普光功德如来,均为方便示现也。至于观音之净土,则世俗皆知为普陀落迦山,实则为补陀落山也,山在印度南海之岸,故大悲经云:一时,释迦牟尼佛在补陀落山观世音宫殿七宝庄严道场中,八十华严经六十八云:于此南方有山名补怛落迦,彼有菩萨,名观自在,西域记十(秣罗矩吒国南印度境)云,秣刺耶山东有布呾落迦山,山径危崄,岩谷倾欹,山顶有池,其水澄镜,流出大河,周流绕山二十匝,入南海池侧,有石天宫,观自在菩萨往来游舍,据此则补陀落山即补怛落迦山矣,盖审辨字音,亦极近似,普陀落迦山云者,或云译音之传变乎,今浙省有普陀山,世俗不察,竟以为观音之净土者,实系误传,特菩萨亦曾于此示现,故留莲花洋及不肯去观音诸圣迹,其沿误亦非无因,宜崇礼大士者,皆趋于是也。至于观音之忏法,则自梁武帝始,而今举世所通行之法式,则宋遵式所治定者也,观音签则分两种,一为一百签,一为一百三十签,百签者源于天竺寺之观音院,百三十签者则源於越之圆通寺也,凡此种种皆班班可考,世之礼大士者亦不可不知也。

 

观音之法相

 

今世丛林之中崇奉大士者亦多矣,或于寺中另辟一殿以奉之,或独奉大士以名寺,此盖由菩萨慈悲普化之所致也,顾对于菩萨之法身,则成一疑问焉,盖纵观各处丛林所奉之菩萨像,类多装作女身,仅赤著双趺,鲜有作男装者,而据庄岳委谈云:今塑观音者,无不作妇人相,考宣和画谱,唐宋名手写观音像甚多,但不饰妇人冠服,太平广记载,一仕宦妻为神所摄,因作观音像奉焉,其妻寻梦一僧救之得醒,则唐以前塑像,亦不作妇人也,依此则大士应是男身,而今都作女身者抑又何耶,按,观音感应传载,唐马郎妇观音出陕右,此地俗习骑射,不知有三宝名,元和十二年,忽有美女挈篮鬻鱼,人竞欲娶之,女曰:有一夕能诵普门品者则吾妇之,黎明能诵者二十余人,复授以金刚般若,能诵者犹十人,乃更授法华经,期以三日通彻,独马氏子能之,乃具礼迎归,入门女称疾,求止别房,须臾便死,体即糜烂,遂瘗焉,数日,有紫衣老僧至葬所,命启视,惟黄金锁子骨而已,谓众曰:此观音大士悯汝辈障重,故垂方便示现以化汝等,言讫,飞空而去,又观音慈林集载,宋翟楫,京师人,居浙江湖州泗安镇,五十无子,绘观音像虔祷,其妻方娠,梦白衣妇人,以盘送一儿,姿甚清秀,欲抱取之,一牛横隔其中,竟不可得,既生男,弥月不育,又加虔祷,有闻其梦者,告楫曰:子嗜牛肉,岂为是欤,楫悚然,遂誓举家不复食,仍梦前妇人送儿至,果生男,后贵显,山庵杂录载,明天童僧照,素多病,洪武丙辰,病日笃,勉藏主劝其持观世音菩萨名号,照如言,日诵万遍,明年十月十七日午时,自念病势去死不远,莫如改诵阿弥陀佛,方兴此念,忽见一美妇人,身穿法衣,手持净瓶,自户外入,立其面前,照惊讶失措,既定心谛观,知是菩萨示相,照涕泣哀求,须臾不见,越五日,病尽脱,据此则观音之现女身,亦不尽无稽,况观音圆通广大,无不拯拔,应以何身得度者,即现何身而为说法,此亦可以释群疑矣。至元僧以观音为妙庄王女之说,虽不足征,但亦有所本,盖释迦牟尼佛以善慧仙人,因欲救众生,无量劫降生迦维罗国为净饭王子,说见释典,元僧之于观音指为妙庄王女,或亦因此而附会也。我人对于观音大士,但求诚心敬礼,而祈福佑,斤斤于此细流,亦甚无谓耳,曼陀罗室主人之演观世音传,亦沿此说,盖本通俗之旨,而欲示人以修持之苦行,坚人之信心,苟同苟异之说,非所以论其书,贫僧于阐述大士事迹之余,乃并揭其旨,以告读此书者。

 

第一回  溯源流书生说法  警痴顽菩萨化身

 

话说我们中国的宗教,向来分为儒道释三大支派,三教之中,除了儒教道教是中国本部所创始,释教却是由西域传入的,因为他拿觉世渡人为宗旨,信仰的人也就不少,势力也与儒教道教鼎足而三,一直流传到现在,依然保持著他的地位。在佛家的区分,把全世界划成四大部洲,称为东胜神州,南瞻部洲,西牛贺洲,北俱芦洲,我们中国是属于南瞻部洲的。南瞻部洲有四座名山,号称佛国,这四座山就是九华,五台,峨嵋,普陀,管领这四座山的,就是地藏王菩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观音菩萨,等四位大士;故九华礼地藏王,称为大行,五台礼文殊,称为大智,峨嵋礼普贤,称为大勇,普陀礼观音,称为大慈,领域也是很分明的。在这四位大士里边,最受一般人所敬礼的,无疑的要首推观世音菩萨。因为我们若然在人群中提起他的佛号,端的是老幼咸知,妇孺都晓,差不多人人的一脑海里,都深深的嵌著一尊观世音菩萨的法相。这种普遍的敬礼,是观音法力所感化的么?这却未必,其中倒有九分以上是迷信的观念所造成的。他们的理想,并且与观音大士相反,观音的宗旨,是要使世人大澈大悟,共登觉岸,照法华经上说‘苦恼众生,一心称名,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以是名观世音。’我们看了这几句话,就可以知道世尊的宗旨。可是现在我们看见那一班信仰观音的人,谁不在迷信里讨生活哩!他们以为只要相信了观音,随便自己的作为如何,观音就会来保佑的,一切不遂的欲望,观音也会赐予圆满的。他们最怕的是死,就以为只消平日多烧香多念佛号,便可以却病延年。最怕的死了打入地狱,永不超生,就以为只消平日多持斋多诵经卷,便可以死后到天堂佛国中去享乐,甚而至于一切的罪恶,都可以念几声观世音菩萨,就可以完毕的。因此念佛人的心理,就不免弄坏了,以致会有‘若要心凶人,念佛淘里寻’的两句俗语来了。相信观音的人,存了这种自私自利的心理,就开出许多畸形的供奉来:寻常求福求寿的,供著白衣观音;求子的供著送子观音,渔户人家求打鱼利市,便供著鱼篮观音;形形色色的附会著,越是如此,越是与佛理相去得远。故世人崇奉观世音的,虽然多似牛毛,却没有个能登正觉,这的确是很可叹息的。闲言少叙,我摇笔做这部观世音传,并不是提倡迷信,一则是将观世音菩萨的前后事迹,介绍给世人,使他们有相当的认识;二来揭出佛经的奥旨,使一班误走迷途的佛弟子,能修大澈大悟,同登觉岸。但是虽然是有此宏愿,还不知一枝拙笔,可能助我达到目的否?我现在既决意替观世音菩萨作传,在这开宗明义的第一回,有两个疑问,却不容不先解决。第一点,观音菩萨究竟是男身还是女身?我们现在所看见的观世音法相或是画像,很不一致,有的打扮似男身,有的装束似女身,就引起了这一个疑问。依著世俗的见解,都当她是女身,所以有许多人还会称他观音娘娘哩!但是据胡石麟笔丛,王凤洲观音本纪,又都指观音菩萨是男身,说得有凭有据。另一方面根据了北史的记载,徐子才病中所见,以及北齐武成皇帝梦中所见的观世音菩萨,又都是美妇变的,因此这个疑问竟不易解决。不过根据了观世音菩萨的前后事迹,这问题不难迎刃而解。因为观世音悯念众生,随缘普护,曾经三十三度化身,到各处去点化众生,到处都现化著不同的庄岩宝相:或者化为菩萨学徒,宰官玉人,天龙神鬼,因时地而变换,以便利她点化的工作,因此世人所看见的观世音宝相,也就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各各不同了。这不是我的无稽之谈,冰署笔谈里面也明明载著这些事迹。到此,观音男身女身的疑问可以搁过。第二点就是观音菩萨只有一位,如何会有许多不同的头衔出来呢?像什么白衣观世音、高王观世音、送子观世音、鱼篮观世音等名目,法相也就因之互异。这许多名衔不同的观世音,还就是南海普陀落迦山紫竹林中的那一位观世音菩萨么?还是另外有这不同的几位观世音菩萨?关于这一点,我敢说就是因为当初应化时所现的法相不同,譬如他老人家在这一个地方化身的是一位美女,穿著白素的衣服,去设法点化众生,到临了人家知道这位白衣美女是菩萨化身,造像供奉,自然依著他们所看见的法相,于是后世就有了白衣观音。因东海鳌鱼有害,海边的居民不能安居乐业,观世音菩萨就化身为渔人,前去降鳌,以救众生,于是就有了鳌头观音的法相。其余种种的宝相,也都是化身时留下的,后人不察,就发生种种附会了。这并不是作书的胡说乱道,诸君不信,待我在正传的前面,先举一段观世音化身的历史,来做个引子,证明以上的说话。我现在别处的观音宝相都不说,单说少林寺里的那一尊观音法相,又是与众不同,塑得环眼巨鼻,阔口广额,头上边乱发如蓬,两只耳朵长大无比,穿著一对粗而且大的金环,直垂两肩,衣折痕也散乱不整,赤著一双大脚,手中还斜支著一条黄金宝棍。这尊法相,倒像五百罗汉里边的鸩摩罗多尊者,俗眼凡胎的人,谁也不会当他是观音大士。但少林寺却又明明的将他供在观音阁中,僧徒们也都认为观世音菩萨,这不是很奇怪么?可是少林寺的观世音法相,所以塑得这般模样,中间也有一段故事,待我慢慢讲来。少林寺本是中国一大丛林,有很悠久的历史,自从初祖达摩禅师开山以来,非但禅乘远播,就是武功也极著名。但是在初建的时候,却并没有观音阁,直到元朝时代,红军作乱,兵祸蔓延到中州。那个红军首领李全,已深知少林寺的武功,要想招致寺中的僧徒,收为己用。不料少林寺僧众等是严守戒律深明大义的人,不肯相从,因此李全便老羞成怒,率众围攻少室山,声称非扫灭少林寺不肯罢休。那时,少林寺僧虽说是擅长武功,到底众寡悬殊,势不能敌,竭力防守,后来渐渐不支。正在危急的时候,忽然杀出一个莽和尚来,手提铁棍,直抢到红军队里。众人看时,却正是新来的挂单和尚,只见他宝棍起处,如同疾风猛雨一般,寒光万道,杀得那班红军马仰人翻,声声叫苦,就是那为首的铁枪李全也大败亏输,率众远遁。那时众人都觉眼前金光一闪,就失了那莽和尚的所在,四下探望,才见他正站在嵩山御寨之上,现出丈六法身,自称是观音大士化身紧那罗王来解厄的。于是少林寺就依他显化的宝相,塑成此像,盖造观音阁供养。这件事在少林寺志上也载得明明白白,可见并非虚造了。也可知观世音有种种不同宝相,正是显化时遗迹了。欲知观世音的一生事迹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二回  浊酒三杯凉亭小宴  明珠一颗好梦投怀

 

话说时在周朝的末年,中原列国互相征伐,刀兵相乘,连结不解,正闹得人无安枕,野无净土。那时西方兴林国,却正值承平之世,端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讲起这兴林国,在西域诸国之中,可称是巍然独立的大国;领袖各邦,但因地势关系,与中原素来不通往来,双方隔绝。这也只因两国中间,隔著一座须弥山,这一座山高可接天,广懋有数千里,横亘在西北高原上,好似天生的界限一般。在当时交通不便,中原人虽知道有这座名山,只因此山幽深险阻,气候又异常寒冷,山上的积雪,就是盛暑的天气,也一般的不会融化,终于没人敢去冒险西行。那兴林国又恰恰建立在须弥山的西北,在闭塞的当时,自然不会与中国相通了。这兴林国在西方诸部落中,历史最为久远,开化也比较早些,又占著三万六千里的国土,几十万人民,自然雄长一世,惟我独尊,各小部落不容不臣服了;那时在位的国王名叫婆伽,年号妙庄,倒是个贤明之主,统治著数十万人民,使得男耕女织,各安生业,在位十多年,把一个兴林国治理得国富民丰,蒸蒸日上。妙庄王是一国之主,安富尊荣,自不必说;正宫王后名叫宝德,又是个贤良妇人,与妙庄王十分敬爱,家庭方面也充满了和融气象。但是天下无十全十美的事,人生虽富贵无双,到底不能没有缺陷,妙庄王贵为国主,富有天下,只是有一桩事情,不是国王威力所能攫取,也不是金银所能买到的,即是膝下只有二位公主,并没一个太子。妙庄王已是六十多岁的人,嗣位无人,自然望子情殷,为著此事,常使他闷闷不乐,有时不免要长吁短叹。俗语说得好,子息是有钱买不到的,有力使不出的;他纵然烦恼,也终归于无用,他在希望和焦急愁闷的环境中,一天天的过去。春来秋去,匆匆的又是数年,那时正是妙庄十七年的夏季,御花园中的一池白莲,正迎风争放,香雾轻浮。宝德王后因这几天来,觉得妙庄王愁闷不乐,便在莲池的凉亭之中,设下筵席,请妙庄王饮酒散闷。当下夫妻二人在亭中分上下首坐定,宫娥彩女分班斟酒送菜,妙庄王心中虽然为著子嗣问题不自在,但深体宝德后的一片好意,不免强颜欢笑。另一方面看著池中的万朵白莲参差的开放著,衬著碧绿的荷叶,静雅可爱,微风过处,轻轻的颤动著,好像含羞欲语的神情,那一阵阵淡淡的清香,也从风中传播过来,泌人心脾;妙庄王在这种环境里边,也觉别有天地,很是有趣,心上的一片愁闷,早被清风吹散,莲香荡净。就此与宝德后互相传杯,开怀畅饮,有说有笑起来。宝德后见他快乐,也自欢喜,亲自执壶斟酒,又命群姬当筵歌舞,正是笑声纵,乐声扬,风光异样。如此一闹,早就是明月西斜,妙庄王酒已过量,不觉玉山颓矣,乘著一团酒兴,命人撤了席,扶著宫娥,携了宝德后,迳回寝宫安息去了。一觉醒来,已是红日满窗,宝德后已梳洗完毕,便伏伺妙庄王起身,让他洗盥之后,一面端整饭食,一面向妙庄王道:‘妾昨夜得一奇梦,未知主何吉凶?梦到一处地方,正是海边模样,一片白茫茫的无边无岸,波浪滔滔,很是怕人。正看间,忽然哗的一声响亮,海中就涌出一朵金色莲花。初出水时,大小与寻常莲花无异,离水面也很近,不料这金色莲花,却愈长愈高,愈放愈大,金光也越发耀目生辉,连眼也睁不开来。于是便将眼合了一会,待到重新睁开来时,那里有甚么金色莲花?兀立在海中的,却好端端是一座神山,山上却缥缥渺渺的,似有许多重叠的楼阁,以及那宝树珍禽,天龙白鹤。这许多景象,究竟距离得远,倏现倏隐的看不真切,中间只有一座山头,峰上涌出一座七级浮屠,浮屠顶上端端正正安放著一颗明珠,放出千万道奇光异彩,十分庄严。我正看得出神,那一颗明珠,忽然冉冉的升空,转瞬之间,变著一轮旭日,渐渐逼近海岸,不多时已高高的悬在我的头顶上,又是轰的一声响亮,那轮旭日,竟抛抛滚滚的落到我的怀中来,我吓得忙了手足,欲待逃去罢,两足又好似生了根的一般,我不觉拚命的一挣,竟自挣醒过来,好端端睡在床上,那里有甚么海?有甚么山和一切的景象?到此始知是南柯一梦。这种梦不知是何预兆?主何吉凶?’妙庄王闻言,心中暗暗欢喜,向宝德后安慰道:‘御妻梦中所见,分明是佛国极乐世界的真形,凡人难遇,自然是大吉之兆。再说那明珠,分明是佛家舍利,化为旭日,就是阳象,投入怀中,不消说是孕育之兆。御妻得此梦征,今番怀孕,一定生男无疑,正是大可庆幸哩!’宝德后听了这番话,自然欢喜不尽,此事传遍宫中,于是合宫上下,都存著万分的希望;再说宝德后自从这天起,怀孕的象征,逐一的显露出来,经过了两三月时间,腹部也显著的彭亨起来。可是自从怀孕之后,身体倒很强健,只是有一桩,凡是鱼肉一类的荤腥,一点也不能入口,就是平日间最爱吃的东西,只要是荤的,一见了便要起恶心。勉强吃得一点儿,包管会连苦胆汁都呕将出来,这也是孕妇常有的事情,人家也不以为怪,又那里知道内中却另有一番奥妙哩!如此一天天的过去,不觉又是冬尽春来,宝德后的产褥之期,也愈迫愈近。妙庄王满拟今番一定生男,非常的高兴,忙著先预备起庆贺的事情来,合宫上下,也自有一番忙碌,不在话下。直到妙庄十八年二月十九那一天,妙庄王婆伽正在园中观赏美妙的春天景物,出神的幻想,忽有宫女岔息奔到面前奏说:‘王后在辰时三刻,又添了一位公主,请赐题名。’妙庄王一听生的又是一个女孩子,就把心头的高兴早消灭了一半,但这是无可如何的事,只怪自己前世没有修透,才致如此。当下便向宫女问起王后生产后可安好如常?那宫女道:‘启奏我王,娘娘当生产的当儿,有许多异色良禽,集在庭树争鸣,如奏仙乐,屋中也有奇香发现,氤氲阵阵,隔不多时,便产生了三公主。如今大小平安,娘娘精神健旺,公主啼声也自洪亮。’妙庄王听了此话,暗想仙禽集树,异香绕室,又想起宝德后怀孕时的一梦,遮莫此儿有些来历,生具夙根,也未可知。他便题取妙善二字,做三公主的名字,因为上肩两位公主一名妙音,一名妙元,都拿自己年号的首字来排行的,当下便亲用金笺朱笔,书就付与宫女去了,正是

 

惟善堪称妙,儿生有慧根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三回  怪老人妙舌说慈航  小公主停哭听佛偈

 

话说妙庄王在先听说又生了一个小女儿,心中老大有些不高兴,及至听得生时有许多异兆,想起宝德后怀孕时的梦境,暗想这孩子遮莫有些来历,心中才宽慰了不少,就挨著妙字的排行,替他取名叫妙善。朝野的臣民,闻知国王又新添了一位公主,人家都欢欣鼓舞,开起庆祝的大典来。妙庄王就在宫中大宴群臣三日,在这三天里面,兴林国中端的举国如狂,到处悬灯结彩,演剧开筵,喜气冲天,欢声雷动,好一派升平气象。本来百姓在承平丰稔之余,又逢到如此喜庆之事,自然值得快乐了。闲言休表,再说妙庄王在宫廷欢宴的第三天,命宫女将妙善公主抱到殿上,与群臣相见。不料这小孩子在宫中倒也无事,一到殿上,见了群臣酒醺肉炙的情形,马上放声大哭起来,再也休想住口,连乳她都没用,闹得乳娘慌了手脚,群臣停了杯箸,妙庄王满腹不快。正在此时,忽有黄门上殿奏说:‘门外有一位龙钟老叟,说他有物献与公主,求见我王。’妙庄王便命宣到殿上,只见那老者仙风道骨,品貌不凡,妙庄王便向他问道:‘老人家你姓什名谁?何方人氏?今天到此有什么事情?快快从实说来。’老人道:‘我王且休问老拙姓名来历,先把我今天来此的原因,讲给我王知晓。老拙闻说我王新添了一位妙善三公主,大宴群臣,故而特地赶来,一则替我王道贺,二来要将这公主的来历告知我王。须知这位公主是慈航降生,来救世间万劫。我王不要小看了这位公主,她会将现在人王的国家,将来化作佛王的国家哩!’妙庄王听了这一番玄妙的话,不觉哈哈大笑道:‘看不出你偌大年纪,倒会胡说打谎,那慈航大士,不在西方极乐世界享受清福,倒肯重堕尘劫,托生这里来,做个凡夫俗子,这岂不是情理以外的事?还说什么人王国佛王国哩!根本就是你这老头儿编的谎言,你想骗得信孤家么?’老人道:‘我王有所不知?佛门之内,虽大都是抱出世观的,但也未始没有抱入世观的,慈航大士因为看了世人尘劫深重,苦厄难消,故发了寻声救苦的宏愿,今番投胎人世,岂是偶然!老拙何人,敢在我王面前打谎?此事委实是真。’妙庄王又道:‘就算老儿的话有些来历,纵使慈航大士发愿入世救劫,也该化作男身,不合投生一个女儿,这也出于常情之外啊?我终有点不信。’老者闻说,连称‘善哉善哉!此中因缘,岂能一一向我王说明?不信只管由你不信,但到将来,终有分晓的一天,如今老拙也正不必分辨。’正在说话之时,那位抱在怀中的妙善公主,哭得益发厉害了。妙庄王听了小儿的哭声,不觉心头一动,接著向老者道:‘如此说来,你这位老人家,既然知道此儿宿世之因,想来是个有道之人,现在这小儿如此狂啼大哭,究竟是为了些什么?你可知道不知道?’老者打个哈哈道:‘知道知道!一切前因后果,无有不知道。公主的哭啊,这就叫做大悲!公主因为见我王为了她诞生,大开筵席,不知共残杀了多少牛羊鸡豕,虾蟹禽鱼,伤了许多生命,供人家口腹之惠,增自己无穷之孽,因此大大不忍,故而啼哭不住。况且大悲的主旨,不仅限于人类,凡是有生机之物,一概包括在内,就是一草一木,也同样的慈愍,又何况牛羊禽鱼的生命呢?’妙庄王道:‘既然如此,你老人家可有什么方法,使这孩子住哭吗?’老者道:‘有有有,待老拙念一偈,她听了,自然不会哭。’他于是便走到妙善公主身旁,用手摩看她顶门,喃喃的念道:

 

‘莫要哭,莫要哭,莫要哭昏了神,闭塞了聪明,莫要忘了你大慈的宏愿,入世的婆心,须识有三千浩劫,须由你去度,三千善事待你去行,莫要哭,听梵音。’

 

说也奇怪,那老者如此一念,那妙善公主果然像懂得的一般,竖著耳朵听,睁著眼睛向老者看了一看,已理会得他的意思,立刻就止了哭,两只小眼晴,却钉住了老者。这么以来,把妙庄王与合殿群臣惊异得面面相歔,啧啧称奇。正在此际,忽听得老者说道:‘如今公主哭是止了,老拙也不能在此久留,就此告辞了。’说罢,向妙庄王打了一个躬,两袖一挥,清风起处,迳自扬长下殿而去。看他腰轻脚稳,健步如飞,不像是老人的行动,妙庄王到此,知道他是一个有道高人,失之交臂,岂不可惜?便吩咐值殿侍卫,快去追赶,将老人请回,说孤家还有事要请求指教,务必请他回转,但是要善言相请,不可卤莽得罪于他。侍卫领命而去,直到朝门,已不见老人踪影。于是人家乘著快马,分东南西北四路出发追寻,可是寻遍了六街三市,终究没有老者的影子。向众百姓问问罢,他们又都处身在狂欢极乐的环境中,忙著饮宴取乐,谁也没有留心什嬷老者不老者,因此也问不出一个究竟来。那一班侍卫弄得没有法子想,只得再向四处寻访了一番,依然不见,只好回宫覆命。妙庄王向群臣道:‘分明看那老者走的,只一瞬之间,就命他们去追,如何就会不见,难道那老者竟会插翅飞去不成?’群臣个个惊异,大臣婆优门奏道:‘臣想今天百姓庆祝,六街三市,热闹异常,老者又健步如飞,当他闯出朝门,混在人丛之中,自然一时不易一寻觅,若著侍卫逐户挨家的寻访去,定有老者的著落。’话声未绝,早有左相阿那罗接著奏道:‘使不得!使不得!今天百姓正自欢欢喜喜的庆祝盛典,若挨家逐户的搜寻老者,岂不打断了他们的高兴,扰乱了大典?照老臣,看来,那老者决非等闲之辈,只听他刚才一番议论,和来去的行动,就可以知其大概,他既不肯少留,寻访也终于没有,不如任他去罢。我看此位老者,多半是佛祖现身点化哩!你道他如何指说老者是佛祖呢?’原来这位年高有德的阿那罗丞相,却是深信佛法的,故无论何事,都会拿佛法来解释的。再说妙庄王一听了阿那罗的那一番说话,又将顷间之事,仔细思忖了一番,不觉也有些将信将疑,说道:‘倘果如贤卿所言,难得佛祖降临,十分有幸,只可惜肉眼凡夫,当面竟识不破,不然,多多请求佛祖指点,岂不是好!偏又当面错过这种良机,不曾求到一点半点的指示,真是可惜。这算来都是孤家德薄所致,如今也没得说了。’当下阿那罗丞相又不免用言语,将妙庄王安慰了一番,君臣又畅饮了一番,方才欢然而散。不过那佛祖显化的一番情事,从此就传遍了民间,大家都当一件奇事宣扬,几乎街谈巷议,没一个不拿此来做谈助。本来这兴林国的百姓,根本早被佛教所化,大部份都已倾信佛祖的,另外一小部份虽非倾诚相信,但脑海里也一般的有佛祖的印象存留著。故一闻此事,都认起真来,还加上许多推测和许多附会,闹得满城风雨,通国皆知,好像释迦牟尼佛祖竟坐了兴林国的宝位一般,正是

 

众生诚扰扰 我佛总闲闲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四回  物色乘龙欲传大位  闲观斗蚁引动慈心

 

话说自从阿那罗丞相几句说话,把那寻觅不著的老者,认为佛祖显化以后,传说出去,兴林国的百姓,没有一个敢于不信,而且又不免加油添酱的加上许多穿凿附会命之谈,闹得通国人的心理,都移向佛门,这也是西方佛教发达的开始。本来呢,自从释迦牟尼创设佛教,立志要普渡众生以来,大家都视西土为佛国,兴林国与佛国甚为接近,早就有些同化,再经如此一闹,自然益发要认真了。话休絮烦,再说那一位妙善公主,由宝德后悉心抚育,渐渐长大,脱离了襁褓,转眼之间,已是三四岁了。出落得美丽聪明,能说能笑,比了两个姊姊更是高出一筹。不过她的脾气大大的与人不同,若是寻常的小孩子家,总是欢喜红红绿绿的衣服,喜吃美好的东西,她虽然小小年纪,对于那繁华锦绣,山珍海味,一概不爱,只欢喜布草粗粝,最奇怪的便是生来就吃素,不要吃荤腥。这并不是她不愿吃,实在是不能吃,油腻荤腥一入口,立刻就哇的呕吐出来,再也不能下咽。妙庄王与宝德后见她如此情形,虽觉有些奇怪,但这是无可如何的事情,又不忍使娇女呕吐伤身,只好备净素的食物给她吃,方才合她的意。六岁上学读书,好似有夙慧的一般,端的是一教就朗朗上口,并且过目不忘,远出两位姊姊之上。因此,妙庄王与宝德后都十分爱她,真视同掌上明珠一般,老怀也很安慰,以为有女如此,也无异男儿。妙庄王常向宝德后说:待妙善公主将来长大成人,一定替她招一个文可安邦,武可定国十全十美的人物,来做他的驸马。非但郎才女貌相配,就是到那时再不生太子的时候,那座兴林国王的宝位,也好传与驸马,还不至斩断婆伽氏的血统。宝德后对于这个主张,也非常的赞成,夫妻两个安了这个心眼儿,连望子的心也渐渐的冷淡下去,只顾暗中物色相当的人才。这件事不知如何传到妙音、妙元两位公主耳朵里去,都不免自叹命薄起来。有一天妙音、妙元两位公主一同在花园中观赏桃花,无意间走到仙人洞旁边,只见妙善公主蹲在地上,旁边立著一个宫女,二人都默不作声,不知在那里做些什么。妙音、妙元两位公主见了这种情形,不免动了好奇之心,缓步走过去看,却原来是蚁斗。那时妙善也看见二人,便喊道:‘两位姊姊快来帮我将这些斗死的蚂蚁,掘潭埋葬。’妙音、妙元两个相视的笑了一笑道:‘妹妹,你自去闹了,我们怕污了手,却不耐帮你做这些爬地皮的玩意。’谈著便携手走将开去,妙元低低的向妙音说道:‘姊姊,你看三妹妹专门欢喜干这些爬土掘泥的村野勾当,父王母后倒当她宝贝一般,说什么要找一个文武全才的人,招为驸马,万一母后就此不再生育,驸马还有继承大统的希望,她还得做皇后娘娘哩!世上几曾听见过爬泥的公主,你想可笑不可笑?’妙音道:‘三妹妹的举动,我也看她有点下流,只是父王母后偏爱著她,这就是没法的事,只恨你我生得命薄,轮不到那些好处,这正是命中注定的啊!’她二人怨天尤命,我且不表。再说三公主妙善,她究竟在那里干些什么?这倒不容不叙个明白。原来那天妙善公主在宫中闷坐无聊,便带了一名宫女,到花园中闲游,无意之间,就走到仙人洞旁,蓦然间瞥见地上一队黄蚁,一队黑蚁,在那里斗作一团,正在难分难解之际,双方死伤累累。妙善见了,好生不忍。暗想这小小的蚂蚁,就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一生的性命也已短促透了,何况还有异类的残害?自保尚且不暇,为什么还要自相争斗自促寿命哩!你看那许多死伤的遗骸,是多么凄惨啊!倒不如让我来替他们分解了罢。于是就蹲下身去,欲待用手去拂,却又呆住了,不敢下手。你道为何?原来黄黑两队蚂蚁已入了混战状态,斗成一团,身体又小,那里分得清楚,若是捉对儿的替他们去分拆,分到何时,方始可以终了!况且蚂蚁这种东西,不斗便罢,若是斗将起来,真是除死方休,并且敌人如被他咬住,就是自己到力尽而死的时候,依然不肯放松。故每次蚁斗以后,总有许多捉对儿同死的蚁骸发现在战场上,若有人真的一对对去分拆时,两蚁一定同时受伤。就算不受伤的话,你一松手放下地去,他依旧会找敌人死斗,如此一对没分开,一对又斗起来,周流不息,永远也拆不完结。妙善公主想到了这一层,不由她不缩住了手,她毕竟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细细的一想,就被他想出一个方法来。她想蚂蚁的争斗,无非是为了食物,只消双方人家有了充分的食物,自然大家各去搬运食物回洞,争斗就可以解开了。她于是就命宫女去取了许多香甜的饼屑,一方面又察看了两队蚂蚁的巢穴,把饼屑撒在洞口的四周。果然两队蚂蚁后队出来的生力军,见了食物,不再前赴战场,都来搬运粮食,前敌的战争也渐渐的松懈下来。她于是取过一把小扫帚儿,将斗住的蚂蚁,轻轻的拨扫,阵线散乱了,只向四面的乱跑,此时后面传令的蚂蚁也来了,大家得了信,也都赶回后方去运粮,一场恶斗才算结束。可是战地死伤的蚂蚁,已有好几百个,妙善看了那种折手断足的情形,好生伤感,暗想蚂蚁虽然是个小小虫儿,到底也是一条生命,只这么一斗,就涂炭了这许多生灵,不知它们前世造了什么孽,要如此惨酷的横死。如今搁在这里却不妥当,万一被异类来啄食。岂不是惨上加惨吗?不免待我来掘潭埋葬了罢。于是她就在近处掘了一个小小潭儿,正在收拾蚁尸去葬,恰好遇到妙音、妙元二位姊姊走来,便喊他们来帮忙,不料她们竟不顾而去,她也不再呼唤,只将蚁尸完全捡得,送到潭中,用土掩埋了,圆满了这场功德,方才带看女侍回宫,心上才觉舒适。再说那妙音、妙元二位公主,因为父母偏爱著妙善,又听了物色驸马,预备承继大统的话,女儿家胸襟是最狭的,就不免由慕羡进而为妒忌了,故对于妙善的行动,有点看她不过。今天见她干这爬泥葬蚁的勾当,将 她讥笑了一阵,又先行赶回宫去,将此事告诉宝德后。在二人以为如此一来,可以减少母后钟爱之心,移念到自己身上。但是宝德后听了二人的话,只付之一笑,还说她这种举动,真能体上天好生之德哩!妙音、妙元不防宝德后会说出这般的话来,心上怎不气苦,几乎连眼泪都迸出来了。那时妙善公主正圆满了她的功德,带了侍女回宫,见过母后,看了两位姊姊那种气苦的神情,只当是受了娘娘的训斥,不敢动问。宝德后见了她,问起向在何处闲玩,妙善便将顷间的事,细细的述说了一番。宝德后笑道:‘你也恁煞淘气了,好有心思去干这些勾当,不嫌污了双手。若遇著毒蚂蚁,被它咬了,生起蚂蚁疮来,才够你受用哩!以后快别再闹这些玩意儿才好。’妙善公主听了她母后的教训,一面唯唯的答应,一面却又说出一段道理来,正是

 

看她多夙慧 小语畅禅机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救孤蝉公主受伤  医创瘢国王悬赏

 

话说宝德后听了葬蚁之事,将妙善公主教训了一番,她一边连连称是,一边待娘娘住口之后,便又接看说道:‘母后有所不知,蚂蚁虽然是微小的虫类,但到底也是一个性命,孩儿看了它们两队争斗,死伤累累,好生凄惨,心上十分不忍,故设法将它们排解开来,以免继续的残杀,那些蚂蚁也好似有灵性的一般,却并没有一个咬了孩儿呀!’她正说到这里,恰好妙庄王也回进宫来,问起人家在这里讲些什么?宝德后又不免将此事告诉了一遍,妙庄王听了也笑著说道:‘这孩子聪明伶俐,别的都好,只是生就这种古怪脾气,全没有小孩儿家的气息,举动有些像老佛婆一般,使人不大快意。还得你多费一点心,好好的教导,使她改了这种习惯,才讨人欢喜哩!’宝德后唯唯应诺,妙庄王这一席话,在妙善公主听了,倒不在意。可是妙音、妙元两位公主听了,十分快意,把刚才一片气苦之情,完全压下,渐渐的满面春风,露出笑容来了。她们明知妙善公主这种脾气,生就在骨子里,终究是更改不得的,父王既然有这几句话,由她闹下去,一定有失欢的一日。本来呢,古人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又说三岁定终身,这就说人的生性,从小到老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啊!妙善公主既然生就了佛性婆心,任你外界的力量如何,休想改变得她一分一毫。宝德后虽时常用温言去劝导她,她依旧是我行我素,半点不动心。有一天正是炎夏,傍晚时候,她因为室内闷热,到外边散步。走在柳阴之下,清风徐来,甚觉凉快。便在柳阴之下的石凳上坐看纳凉,好风送爽,清静异常。有一只孤蝉,倚在枝头,不住叫著,好似在那里自鸣得意。妙善公主在这一片天机寂静之中,忽然一个人自思自想道:世上的人,劳劳碌碌争名夺利,到头来终不免遭到许多魔难,受尽一切苦厄,至死不悟,多么可怜啊!如何想个方法出来,使举世的人都大澈大悟,免了尘劫才好。因此她的思路,越想越远,凝神静坐好似入定的一般。正在出神的当儿,那一片很和悦的蝉声,忽然急噪起来,似乎遇到了甚么侵袭,这一来妙善公主心上一惊,把遐思收住,循著叫声寻去,只见一根绿柳枝上,一只鸣蝉抱在枝头,嘶声极叫,旁边另有一只螳螂,两把利斧已将那只蝉抓得牢牢的,昂起了细长的头颈,正待去咬来吃哩!妙善公主见了如此情形,暗想那只蝉分明是在那里向我求救,我若坐视时,她的一条命就断送在螳螂爪牙之下了。好得那枝垂柳并不算高,站在石磴上尽管攀得够,她于是便不迟疑走将过去,立到石磴上,一伸手就去捉那螳螂。那螳螂见有人来,急撇了蝉,举起他一对利斧来斫公主的手。那只蝉得了如此一个好机会,吱的一声,刷翅飞去。公主看得一呆,那只右手正待抓住螳螂,现在见蝉已飞去,不劳再去捉它,欲将小手缩回,不料在此一转念之间,那螳螂的利斧,却毫不留情的斫住了她的手背,使劲的一拖,早深入皮肉,拖出两条一寸多长的血路,鲜红的血直冒出来。公主当时受了此创,痛澈心肺,不料手上一吃痛,眼前就是一暗,两只腿随之酸软起来,一个站脚不稳,倒栽葱一般跌下石去。这一跌非同小可,右额角正磕著一块石子,成了一个小小窟窿,左足踝又摔在树根之上,扭脱了筋,头上血流如注,妙善公主如何经得此等创痛,故立刻晕厥过去,不省人事。醒过来时,已在寝宫的卧榻上,直到觉得满身疼痛,妙庄王和宝德后都守在旁边,人家都著手忙脚乱的情形,见她苏醒,都道:‘好了好了!如今清醒过来了。’公主才想起刚才的事情,觉得痛的厉害,头上的疮口已经裹好了,足踝的脱筋尚没有拍上,这两处的疼痛格外难熬,不禁哼呼呻吟起来。读者诸君,你道她昏倒在绿柳树下,如何会到寝宫?原来宝德后独自坐在宫中,好久不见妙善的踪迹,心上十分记惦。便叫宫女到园中去找,找到树下,见她满头是血,昏迷不醒的跌在地上,于是忙了手脚,急急奔回宫中,告诉了宝德后,大家才七手八脚用软垫将她抬回宫中,敷上止血药,裹了疮口,好容易待得她苏醒过来。当下妙庄王便向她问道:‘儿啊!如何跌得这般模样,如今又觉得身子怎样?快快的告诉给为父的知道。’妙善公主虽然心惮妙庄王的严威,明知说了出来,一定要受到埋怨,但她生性就诚实,不肯打半句谎语,硬著头皮将刚才驱螳救蝉以及跌扑的情形,是一是二的讲了出来。妙庄王听了不觉摇头砸嘴的说道:‘儿啊!我不是常常向你说,叫你不要干这些无益之事,你偏不肯听,今天为救一个鸣蝉,就跌得这般模样,岂不是自讨苦吃么?俗语说得好,吃一番苦,学一回乖,今天你既然吃了这么一个大苦,往后去总该牢记,不要再任性的胡闹了。’公主闻言,只得连应了两个是字,接著又呻咽起来。此时宝德后见了她那种痛苦的神情,十分伤心,也向她问道:‘儿啊!你如今到底觉得如何?’公主忍著痛答道:‘满身都有些疼痛,只是右额与左足踝痛得更是厉害,左足踝还有点像脱落的一般哩。’娘娘便用手去在她左足踝上一摸,骨臼果然不衔接了,急得直跳起来,连说怎好怎好!妙庄王便传旨去宣了一位大夫入宫,替她接骨上筋,又开了药方给她吃,忙乱了好一会,疼痛少止,悠悠的睡去,大家方才定心。妙善公主这么一睡,就是个把月不能起身,竟似生了一场大病,若在旁人以为蝉和螳螂的缘故,累自己吃如此的大苦,一定要生怨恨之心。可是这位公主却大大不然,她一些儿也不懊恨,反以为如此一来,身体上虽吃了点苦,心中却得到万分的安慰,缠绵在床第中,并不感受到多少痛苦。一月之后,渐渐的起坐,步履如常,足踝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其余如手背被螳螂抓伤等轻微的伤痕,也都退尽,只有右额角的创处,还不肯合口。大家又不免求取好药给她敷擦,又经过好多日,才算收功,但额角边却添了一个龙眼大小的黑瘢,好似美玉上有了瑕疵,很不雅观。宝德后见了此瘢,心中甚是不悦,向妙庄王说道,好好一个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孩子,现在额上有了一个瘢,岂不损了美观?我想国中不乏善医才人,陛下又贵为一国之君,若是降旨招求,找个灵验方儿,来治女儿的创瘢,想来不是难事,陛下何不下诏试试呢?妙庄王听了,点头称是。次日临朝,真的降旨广求治瘢的良方,说如有人退得三公主额上瘢痕,赏白银千两,封为御医之职。此旨一下,国中的大夫希图重赏,争著进献方药,端的络绎不绝,可是依他们的方法试去,一连试了几十种方药,竟没有丝毫应验。妙庄王心上不悦,以如此一座大国,竟都是些庸医,没有一个有本领的人物,看来女儿额上的瘢痕,是终于没法子除去的,美玉微瑕,怎不叫人惋惜。他自顾的著恼,事有凑巧,此时却来了一位奇人,正是

 

莫愁瑕不去 尚待有缘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第六回  众庸医都无丹鼎药  怪修士指说雪山莲

 

话说妙庄王因为得不到良好方药,退去妙善公主额上瘢痕,心中老大不悦,他就立意要把国内医生,一齐驱逐出境,不准在兴林国内存身,以免百姓受他们的欺骗。他曾将此意与阿那罗丞相商量过,在他恨不得立刻行,还亏阿那罗多方相劝,才算定下七天的限期,如其七天之内,再没人医得好公主额上瘢痕,就实行驱逐医生。这一个消息传出朝去,把一班靠医吃饭的人,都赫得面如土色,叫苦连天,只希望苍天保佑,降个奇人治了公主的疾患,免得医人受流离之苦,可是这种希望如何会有成验呢?一天过去了又是一天,兀自没个好消息儿,再过一天依然是石沉大海,那一班医生的苦心焦思,真个是如与日俱增,转眼之间已到了第七天,只剩这短短限期,希望自然是格外少了。可是天不绝人之路,正在大家希望垂绝,妙庄王召见阿那罗丞相商议下驱逐医生的旨意之时,忽黄门官上殿奏称,朝门之外现有一位青年书生,要见我王,说是他有方法治三公主的疾患,待我王旨下。妙庄王为了此事心上异常不快,现在听说有人能治,自然欢喜,便命宣书生上殿相见。黄门官去不多时,带来一位青年上殿,妙庄王举眼将他一看,只见生得风流儒雅,相貌端庄,态度大方,好一个青年学子!当下书生行过大礼,妙庄王赐锦墩给他坐下,开言问道:‘卿家姓什名谁?家居何处?从实详细说来。’青年躬身答道:‘草民楼那富律,在南方多宝山中居住,向来采药研医,专替人家救治疾苦。今番闻说公主额上瘢痕,医治无效,我王大发雷霆,意欲尽驱国内诸医,草民想此辈虽属庸劣无能,其实公主这种疾患确非庸俗所能治,尽行驱逐,未免有点冤枉,故特地赶来向我王陈述,路远来迟,还望我王恕罪。’妙庄王听了此话,发声冷笑道:‘好大胆的书生,我道你来此献什么灵丹妙药,却原来替那一班庸医做说客,就该治个妄上之罪。’楼那富律也微笑道:‘灵丹妙药倒是有的,我王既欲治草民之罪,草民却就不说。’妙庄王道:‘如此,你且说来,果然治得公主,无罪有功。倘然不灵,就是欺骗孤家,两罪俱发,决不宽恕。如有灵丹妙药,快快挐来!’楼那富律打个哈哈道:‘我王倒底是贵人,不知高低,这是何等之事,谈何容易?你道公主的疾患,是寻常药物所能治得么?’妙庄王听他如此三真七假的说著,心上有些发怒,厉声说道:‘不是凡药可治,难道要仙丹不成?如此,不遇真仙,依然治不得公主,看你这个小小书生,难道会有仙丹吗?’楼那富律点头说道:‘毕竟我王聪明,若说此物虽然也出在人间,多少却带些仙佛灵根,草民有虽没有,知却是知道的。’妙庄王道:‘光是知道,有什么用,寻求不到,仍旧是枉费劳心,有何益处?’楼那富律道:‘凡事只要有虔诚的真心,肉身还可以成佛,莫说这人间所有的东西,如何会寻不到。’当下阿那罗丞相躬向妙庄王道:‘老臣眼看此人却有点儿来历,他的言语也似乎可信,倒不如著他讲个明白,再作计较,或者能有效的。’妙庄王点了点头,又向楼那富律说道:‘兀那书生,你且不要三真七假的说废话,果真有什么灵药,此药产于何处?如何寻求?快快详细说与我知道,好著人去寻求。倘使果真将三公主的瘢痕除去时,我一定重加封赏,酬你的功劳,决不有负你的,你如今不必再恁般吞吞吐吐了。’楼那富律这才正颜厉色的说道:‘草民何敢戏负我王,刚才只因我王信心未坚,故不愿说。如今既蒙我王不再狐疑,自当说个明白,草民所说的东西,不是他物,却是一本莲花罢了。’妙庄王哈哈大笑道:‘此物何奇,现在御花园荷池中,宝贵青莲不下万本,要一本有何难处,值得如此大惊小怪?’楼那富律双手乱摇道:‘非也非也!那种青莲莫说万本,就是百万本也一般的不中用。草民所说的莲花,不长在池中,却生在山上,根不沾泥,盖不染尘,冒雪而开,闻声而隐,如得此花一瓣,公主的疾患不难立刻全愈。’妙庄王听了此话,那里里肯信,连连摇头道:‘这分明是你编造出来的谎话欺人,世上那有如此的莲花。’楼那富律接口道:‘有却是有,只是少有,从古到今,一共只有三朵,一朵被王母移上天宫,种入瑶池;一朵被佛祖带往西方,做了莲台;还有一朵流落人间,专待有缘的人哩!’妙庄王道:‘如此说来,此莲花终非凡人能够得到,说了半天,还是白费唇舌,毕境这流落人间的一朵,在于何处?如何才可以弄得到?你且说说看。’楼那富律道:‘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此间东南有座须弥山,居中有座笔陡高峰,唤作雪莲峰,那流落下的一朵莲花,就生长在此峰的冰窖雪窟之中。山下有时可以望见,白云环护,香露远闻,委实是件宝物。若要求取此物,无缘之人虽吃尽千辛万苦,也得不到手,若是有缘的人,只要一念诚心,不避艰苦,迟早总会如愿。’妙庄王沉思了一回,摇头道:‘不对不对!你既然知道莲花的下落,有许多好处,难道你就不能发一愿之诚,前往求取,反来此间饶舌何为?这分明全是一片胡言乱道,还是替一众医生做说客,来到孤家面前捣鬼。如今我也不必与你分说,权且将你监下,待我派人往须弥山雪莲峰下探个明白,得了回报,若果真有此物发现,那时用上宾之礼相待;倘然没有此物的话,那么休怪我执法如山,不肯饶你的性命。’楼那富律连声称好,又道:‘既然如此,那驱逐医生出境的事,也得暂缓,待见了分晓再说。’妙庄王也答应了下来,当下便吩咐将楼那富律软禁起来,好好款待,一面便和阿那罗商量采莲的人选。阿那罗道:‘这倒是个难题,一来此去须弥山遥远,广漠高原,深林绝壑,奇险百端,非是个勇武绝伦胆识俱佳的人,如何去得?再有一层,此人还得是心腹,否则难免路上畏难躲避,造言虚报,故请我王三思。’妙庄王低头沉思,一时也想不出一个相当人物,便道:‘此事待明日早朝,召集众文武共同商议,再行定夺。’说罢,便退入宫中,阿那罗也下殿回归府第不提。次日早朝百官齐集殿上,行过了礼,分班站定,妙庄王便将以上事情向大家说了一遍,问谁可去得?当时即有值殿将军迦叶愿往,此人在武臣中好算得智勇双全,的确当得此任,妙庄王甚为喜悦,赐了三杯御酒壮行。迦叶退朝之后,回到府第,挑选了五十名勇武精壮的兵士,豫备下清水粮食,一应蓬帐,各各乘了骆驼,收拾妥当,即刻启程,一路东行,去寻须弥山头的宝物。这一队人马,在广漠中一路行去,端的是一路十分艰难,万般困难,正是

 

有心医瘢额 去访白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