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法皆由心现,离心无法,故见法即是自见其心。心空则十方湛寂,心有则万法缘兴。自心清净,十方国土皆净,自心染浊,则一切境相皆昏。故染净由心,非关余物,罪福自招,岂是他赐。所以行人若不自净其心,心外无有一法可得。若于心外求无上佛道,无异煮沙磨砖,徒劳无功。若是心外另求佛道,真可谓将心求心,以佛觅佛了。若有人欲观自心,当知寓目皆是。如果了悟自心,即可成佛,终非心外有法可得也。故阿差末经云“常正其心,不尚余学。”修道人若欲道合于心,心合于道,便应心常正值。若欲心常正直,便应心无所住。若能心无所住,便得一切清净,清净即佛也。如果心有所住。便不清净便不正值。若不清净不正值,势必内被结缚,外被缘牵。于是起惑造业,受苦无穷。所以修学佛道,乃令志净心正,不尚余学也。
故于内净心无住,于外知缘起性空。以无住心,体性空法,心与道合,便成无上菩提。
所谓理唯一心,事收万法。事收万法者,缘起法也。约事相言,统归于缘起,约理体言,则曰性空。以性空故,乃随缘而起,事相随缘起。必无自性。以无自性,故曰性空。何谓性空?非是别有性空,而是以法无自性故谓性空。何谓无自性?以诸法缘起,故无有自性。当知缘起无自性则空,空无自性即是缘起。非谓缘起以外另有性空,若谓缘起以外另有性空则其空即是有也。故理唯一心,事收万法者,总而言之即缘起也。
空是无,缘起是有,故“有”无自性即是无,“无”无自性即是有。以有无皆无自性故,所以智者见有则知是无,闻无则知是有。闻有即知非有,闻无即知非无。约前二句说,即是亦有亦无,约后二句说,即是非有非无。亦有亦无是俗谛中道,非有非无是真谛中道。所以离有无二边即契入中道。
世间人谓有是生,谓无是灭。不知生者缘生,无有自性,生无自性即是无生。灭亦无自性,既无自性即是非灭。故智者知生即无生,无生即生。无智人误以为生外另有无生,无生外另有生,致落二边而生邪见。
说缘起时,性空则隐缘起则显;说性空时,缘起则隐性空则显。然而显者非生,隐者非灭,如秤之两端,虽有低昂,而理实一体。无智之人不如实知不如实见,误以显为生而隐为死。不知一真法界,湛然空寂无生无灭。众生以不觉故,妄随六道生死。
谈到法性,有二种说法,一者无性为性。二者以自体相用为性。一切法皆从缘起,缘起无性,故一切法以无性为性。这是第一种说法。然而缘起诸法,各自具有相用,例如火热水湿地坚风动。是故一切法各以自体相用为性。这是第二种说法。同一缘起,从理边说,则曰无性为性。从事边说,则曰自体相用为性。说无性为性是理圆,说自体相用为性是事周。然而事外无理,事全是理。理外无事,理全是事。事理圆融互摄互入,故事周即是理圆,理圆即是事周。是之谓理唯一心,事收万法者也。
理为佛道之本,事为修学之行。因本而起行,由行而会本,是谓真修行者。因本起行者,全性起修也。由行会本者,全修在性也。如是则始觉合于本觉,事相一于理体。
菩萨虽知一切法无自性毕竟空,然菩萨深达无自性毕竟空即是甚深缘起,故为度一切众生而建水月道场行如幻佛事。菩萨如实知甚深缘起即是毕竟空,故度尽无量无数无边众生而不着众生相。因为这种原因,所以菩萨行空不证,涉有不着。行空不证者,不住涅槃也。涉有不着有,不住生死也。不住涅槃者,如实知空即色也。不住生死者,如实知色即空也。而此“无住”,即是菩萨自性清净心。
众生只为了一切法无性,而迷惑执为实有,以致于毕竟空中,虚妄受诸业报。若能翻然觉悟,知一切法缘起性空。因而不造诸业,是即踏上菩提大道也。
所以一切诸业,皆由心生,邪之与正皆由心造。心若不正,一切行业亦必不正,行业不正必招苦报。其心若正,一切行业必正,行业若正定受乐果。故知邪正由心,罪福自招,苦乐之报还是自受,岂关他人。行人若能心无的住,无取无着,即是自己本来清净心地也。
当知缘起事相,皆是实相,实相之理即是汝心。若人欲见实相,无劳远求,只须自净其心。如此用功,日久功深,此心若能与实相理相相应,便是直心深心。所以我人修道,即应自心起信,还信自心也。
自心本来清净,自心清净则外境寂灭。只怪众生不识缘起,以致虚妄念起。念起法生,故起惑造业。由惑业因缘,乃有诸苦。
所以若能分别一切法,不作分别想,即是一切法正。如果取着于分别想,便事事皆乖,一切法邪矣。亦可以说心起想取相便邪,心无想离相便正。邪则违理乖事,正则理事如如。
若心无住则明,住着则闇。何以故?因为心若无住,便如净镜无尘,能照万物。心有所住着,便如镜中有像,被像所遮,不能为照。所以心无所住,则朗朗寂寂,寂寂朗朗,能分别一切。此心寂寂无遮无染即是不变,此心朗朗能分别一切即是随缘。
一心不变者,无分别智也。一心随缘者,差别也智也。故行人若以心无所住而修,便是无分别智。若得无分别智,自然朗朗寂寂,寂寂朗朗,便能分别一切。
心无所住,是不取于相之谓。心不取于相,自然如如不动。所谓“如如”者,不二不异也。心与一切法不二不异,与一切法无碍,是谓如如。怎样才能与一切法无碍呢?空其心也,心无所住也。故心无所住即是不变,不变始能随缘,随缘始能不变。
随缘者非是染于缘也,而是遇一切诸缘无碍无染,不失正性,不随缘转谓之随缘也。如果遇缘则染,或者遇缘生碍,此非随缘,而是染缘也。
例如恶人打骂于我,我不生瞋恚,是随其打骂缘。不生瞋恚者,乃不变也。再如有人赞叹于我供养于我,我不生欢喜不生骄慢,是随其赞叹供养缘而不变也。如遇打骂则瞋,受赞叹而喜,便非随缘而是染缘了。
心无所住,则是无心,无心则不碍万法,故能随缘万应。于是舒之则能应万法,卷之则会归一心。一不碍于无量,则理不碍事。无量不碍于一,则事不碍理。无量不碍无量。一一法各不相碍,则事事无碍。如此一切无碍,谓之如如不动,不动如如。
知一切法如幻皆空,于是心无所住。于一切法心无所住,于是虽见而无所见。见而无见,则可不动于念,不生分别想。于一切法不生分别想,便可以平等心分辨一切法了。一心平等,便是不住一切法,则此心曰“正”。能以空寂照,便名“遍知”。
所以学佛人,但能心无所住,不染诸缘,不生分别妄想。不见有人,不见有我,莫生贪,莫生瞋,莫生憎莫生爱,亦无争胜负之心。但这样除去许许多多的妄想,于是心无所着,还我本来清净,如此便是修学无上菩提也。故此心但除却妄想,不生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便可与佛斋了。
如此之法,唯证乃得,不在言语文字。但须心无所住,则不见同异、彼此、是非,一切诸见皆空。即此“空见”亦空,不寄言,不着迹,绝一切对待,是则与菩提相应矣。故若得顿悟一心,须是行起解绝,契合相应。非是言说文字之功也。故古德云,徇世名字,如狗逐块。
可怜众生迷倒,不知心本无住,无住则净,净则明。却妄自动念生想,起惑成闇。于是明反成无明,觉反成不觉,此皆由执幻染心故耳。所以修道人,但能凝然心无所住,则见自性湛寂。若觉自性湛寂,则菩提朗月,涅槃净空,自然显现。
但能心中不染无物,便是心无所住。此心凝然无寄,不寄妄,不寄觉。妄、觉二念俱息,惺惺寂寂,寂寂惺惺,则是心无所住也。若能心与无住相应,方会诸法寂灭,取证真如。这样才是了脱生死之道也。
虽然心无所住有如此之利益,但是我等具缚凡夫,乱心难制,或业难除,欲求心无所住,实是难上加难。若不假方便,难望成此功德。今有念佛法门,世尊以无上悲愿传于世间。欲度罪苦众生,速离苦海直登觉路。故我辈众生,勿负佛旨,当信受佛语,依教奉行,而修持也。
云何谓念佛法门,能取证无住呢?凡夫无量劫来积诸惑业,故妄想散乱,难得净除。若借念佛功德,即得乱心顿止。故古德云,佛号入于乱心,乱心不得不佛。
当我们念佛时,一句佛号须发自于心,出之于口,入之于耳,还之于心。话虽如此讲,学佛须取其法要。这一句佛号,只要至诚恳切,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然是发自于心出之于口入之于耳还之于心了。因为耳根一摄,六根都摄。只要将一句佛号听得清楚明白,必然有目不睹,有耳不闻——只听佛号码故。有鼻不嗅。有口而无妄语——唯念佛号故。有身不觉。有意不乱——唯观佛号故。如此一句佛号当下,散乱心即止,因为六根都摄故。故持名念佛,为辟散之捷径,证一心之坦途。
当此之时,便得心无所住,何以故?若心有住着,势必驰散也。心不驰散,即是一心不乱也。正以心无所住,故佛号听得清楚明白,正以佛号听得清楚明白,故心无所住。
心无所住日寂,佛号听得清楚明白曰照。斯即照而常寂,寂而常照。以常寂故能常照,以常照故能常寂。故曰常寂而照,常照而寂。常寂故曰寂寂,常照而是惺惺。虽惺惺而不乱,虽寂寂而不滞。故曰寂寂惺惺,惺惺寂寂。寂寂则无念,惺惺则心念分明,是谓念而无念,无念而念也。
无念则性空,心念则缘起。是知以缘起故,乃有念佛法门也。阿止念佛法门,乃至八万四千法门,无不是依缘起而立。若非缘起,便无一切法门。
虽然由于佛号听得清楚明白,而得心无所住。但是此时,心亦不住于佛号。何以故?若心住于“阿”,便听不清“弥”。心住于“弥”,便听不清“陀”。心住于“陀”,便听不清“佛”。乃至心住于第一声佛号,便听不清第二声佛。今句句佛号听得清楚明白,故知心无所住。不仅如此,而此时即此“无住”,亦复不住也。
所以念佛法门,殊胜微妙不可思议。念佛为因,往生为果。一念甫起,便是始觉,阿弥陀佛,即我本觉也。若能念到照而寂,寂而照,一心不乱,便是始觉合于本觉也。所以若求心无所住,以念佛法门最为方便。
法界无界,唯是一心。十法界本来清净,然随心而现。心染则现六凡,心净则现四圣,故十法界中凡圣两道,不出一心。是故经云心外无法,法外无心,心生则法生,法生则心生。法因心生,是无法也。心因法生,是无心也。故十法界唯是一大缘起,无法无人。修道之人,但须自净其心,勿须他求。
佛得法界心,故与一切众生心同。何以故?法界者无界也,佛心者无心也。以无心会无界,故曰法界心。虽然法界无界,但须以无心契合。如果心落有中,必生取着,若生取着,便成魔业。若以无心契合,则境智相应,能所冥合,于是能获解脱,而顺乎无生。佛是无心道人,以无心故,与一切众心心同。故能知一切众生心所法,以如是故,佛能化一切众生心,转六凡成四圣。
凡夫迷于法界,落十八界中。于十八界中,取着于我,妄自取相分别,妄见心境有二。于是取四相起三毒,以惑业因缘,落诸苦道。凡夫若能如实知见,当缘境之时,即知一切境界,皆是自心所变之相分。便能离四相去三毒,于是业报自息矣。
十法界即自心性,我心能见,还见我心。故能见所见,能造所造,皆是一心。离一心以外,更无一法可得。何以故?因为一切法无非缘起,而缘起性空,故心外无一法可得。而此一心,亦是缘起性空。以心空无自性故,所以能与一切法相应。以与一切法相应故,是曰灵知不昧。以灵知不昧,始名之为心。此即无心与无界契合之理也。是知心者其名也,灵知者其实也。
于此可知,以缘起故,始成唯心所造唯识所现。因为缘起故,一切法性空。而众生迷惑,于性空中,妄执一切幻相为实有。执一切幻相为实有故,于是起惑造业。
谈到这儿,必须提醒大家。佛法所谓空者,非是绝对的无也。若谓是绝对的无,那便是断灭空。当知佛法所谓空者,即是缘起也。缘起名空,空名缘起,是为佛所谓空者也。凡明白缘起者,见外境之时,便知外境悉是自心所现。自心所现之相分,还与自心作缘。由于境缘现前故,心法当即由之而起。所以十方法界中,“空”者法尔如是,“缘”亦法尔如是。因为“缘”无性,缘无性则不碍空,是故对缘说空。“空”无性则不碍缘,是故对空说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