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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恒山《释迦牟尼佛传》

伍恒山《释迦牟尼佛传》





                                     出版前言


    人类需要宗教,因为宗教是关于生命的哲学;人类需要信仰,因为信仰是人类生存的指针。佛教的核心是觉悟,自觉觉他,除烦恼痛苦。因此佛教不仅要求有戒、定,而且更要有智慧。戒、定、慧是修佛的不二法门。要知道什么是佛教,就必须知道创立佛教的始祖释迦牟尼。本书以崭新的角度客观认真地叙述佛陀的生平及教义,阐述佛教的精神、佛陀的真实人格,并扼要介绍佛陀出世印度社会的背景,以及僧团成立的状况及其矛盾和困境。...


  长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7月出版,为了保护您的眼睛健康和支持您所喜欢的作者,请您购买正版纸质书籍。
  


                                    南亚次大陆——古印度概况
  
    世界上有四大文明摇篮,它们以从东到西的顺序依次为:中国、印度次大陆、埃及和地中海地区(希腊、意大利等)。文化的种子从这些国家和地区传播到全世界。而给予世界的影响而论,尤以印度次大陆和地中海地区为最大,所享有的声誉也最高。

  地中海的文明为西方文明奠定了牢固而开放的根基,西方社会的主体文化是蒙地中海文明的福泽而更加发扬光大的;而印度次大陆的宗教(主要是佛教)曾深深地影响亚洲大部分国家和地区的宗教和文化,为东南亚整个文化输入了新鲜的血液和更为广远博大乃至宽容的思想,与佛教俱来的文化和思想在一个较长时期内成为了东南亚文化极为重要的成份,应当说东方文化也是深蒙印度文化的福泽的。
  像火炬一样,佛教借助它有力的手将火种传到世界各地,使世界文化深深烙上印度文化的印记,它所宣示的永恒的真理依然在世界各地闪烁着熠熠生辉的光芒,无论从它传播的久远的意义或者广大的规模,印度文明都足以使印度成为世界最伟大的国家和地区之一。
  印度,梵语拼写为Sindhu,波斯人拼写为Hindhu,希腊人拼写为India,印度(Indus)河流经其北部地区,所以又以印度称其全境。在中国旧译为身笃、身毒、贤豆、天竺等名,其义为月,是因为此地贤圣相承,领导人民,有如月之照临大地,因此有了印度之名称。
  印度次大陆的总面积为415万平方公里,是个巨大而复杂的地区。它位于亚洲大陆南部,突出于印度洋半岛,就像一个倒立的等边三角形。印度北部有号称为世界屋脊的喜马拉雅山和兴都库什山,喜马拉雅山终年积雪,所以又称雪山,释迦牟尼就诞生在这座山脉的下面。这两座山脉将它与印度其他大陆隔开,山峦重叠,山势陡峭,长年的积雪以及山下密布的丛林,丛林出没着毒蛇猛兽,使商旅不行、杳无人烟。
  印度东临孟加拉湾,西濒阿拉伯海,南部的科摩林海角与印度洋直接相对。在古代航海技术不发达的情况下,这里也很少能与外界发生任何形式的联系。正是高山与海洋使印度成为一个地理上的独立单元。独立的地理条件使印度处于相对封闭的状态,对于形成其独立的文化体系起着极大的作用。它造就了古印度文化既具有个性鲜明的幽深的特色,又具有孤立的特征。
  (从孤立这层意义上说,有些近似于中国,中国也是在早期文明的巨大辉煌之后,由于地理条件的相对封闭性使本来相对开放的社会逐渐走向民族的个性的内敛,加以统治者的着意提倡以至扭曲,便导致个性以及思想的极度僵化,在一成不变的环境下,生机相对停滞,失去了创造力,整个民族于是在折腾几千年后又回到原来出发的地方。这是使民族不能长大成为真正健康者最可悲观的历史黑暗的一幕。)
  但孤立并不等于说是绝对的不与外界发生联系,有时受到外界的冲击是巨大的,如印度历史上的雅利安人的进入,就使印度文化发生了一次非常大的质的变化,而这个进入,是侵略性的,而印度本地的居民达罗毗荼人被动了接受了这一切,雅利安人成了统治者,土著居民接受了前者的统治,两者文化的融合给印度文化带来了整合的机会,在经历了近一千年的培养,印度文化辉煌的业绩就显示了出来。
  但地理因素还是给印度次大陆历史进程产生了具有阻碍作用的巨大影响。从北至南,古印度地形分为三个单元,即喜马拉雅山地、印度河-恒河平原以及德干高原。喜马拉雅山脉呈东西走向,连绵不绝的参天高峰成为隔开南亚同西藏高原的天然屏障。在喜马拉雅山脉南侧为印度河与恒河以及布拉马普特拉河冲积而成的印度河-恒河冲积平原。东部恒河流域,土壤肥沃,降水丰沛,农业发达,为人口的密集地区。南部的德干高原,是古老而稳定的地块经长期侵蚀而形成的向东缓倾的台地。
  因地理条件差异而形成的地域小单元,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生产力的发展,社会经济水准的不平衡就较明确而迅速地显露出来。地域单元造成行政单元的分立,它们因具有不同的经济利益、不同的文化素质,因而具有不同的政治意识和目标。
  在历史上,印度次大陆可以说基本上没有过统一的中央政治实体,许多大大小小的政治实体各自为政,独霸一隅,而广阔的地域、山川的梗阻,更增加中央政府谋求和实施统一的困难。即使有暂时性的统一,也无法实行长久的管理,中央政权对于地方的抵抗往往鞭长莫及,任其坐大。因此免不了造成印度历史以分裂为主要倾向的特征。
  同时,印度地处东、西方交通要冲,是近代西方为探求新航路的重要一站。浩瀚的海洋为西方殖民者提供了航行之便利,而西北部的兴都库什山的几个通向北方的山隘为陆路入侵的外族提供了孔道。所以在印度次大陆的历史上,便有着一批批外族蜂拥而至的记录,最早的侵略者为原始雅利安人,后来相继而至的有波斯人、希腊人、大夏人、安息人与塞种人、匈奴人、突厥人、蒙古人与莫卧儿人等,这些都是从西北部进入山口而深入印度境内的。
  侵入印度次大陆的这些部落、部族或民族,大都在印度建立了各自的统治王国,他们的人民也大都为印度原有的文化所同化,虽然有的部族仍保有其原来的宗教、文化特征,但可以说都基本融合于印度社会,成为了印度社会的组成部分,它们对印度历史发展的进程都起到了各自不同的作用。而从海路入侵的阿拉伯人、葡萄牙人、荷兰人、法国人、英国人,则以统治始,以统治终,始终独立于印度社会之外,这是与前此的入侵者所完全不同的。
  总之,累遭外族入侵、长期分裂割据、大小王国之间相互争战等,构成了印度政治史上一个重要的特点。
  印度社会的另一重要突出特征是历史发展迟缓,印度社会具有保守性和落后性的特点。除上面所讲的政治因素之外,简单的自治制的村社制度构成印度奴隶、封建社会的基础。这些简单的村社自治制使人的头脑局限在极狭小的范围之内,极易成为传统规则的奴隶,因而也极易丧失伟大的创造精神,其不开化的利己性使其注意力集中于狭隘的领域,往往最终成为被他人驯服的工具。这种社会基础为外族的频繁入侵提供了条件,更为严重的它极大地束缚了印度社会的发展。而另一种阻碍其发展的宗教、种姓制度也为印度的保守和落后提供了巨大的精神力量。
  可以说,印度是一个复杂的国度,它为东方文明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却在相当程度上限制了自己的进步。他们是过多地倾向于精神的,而忽略了物质。

  


    
                             印度文化、种姓、妇女和佛的意义

  
             印度的文明史非常悠久。在公元前1500年雅利安人入侵印度之前,印度河流域就有了十分灿烂的文化,在公元前3000年至前2000年之间的印度河文明就已经建设了整齐宏伟的城市,铜器时代也在这个时期形成。据推定,这个文明与美索不达米亚的苏美尔文明有密切关系。在较早的具有圆头型(或称短头型)的被称为阿尔卑斯人或亚美诺伊德人和较晚的具有长头型的典型高加索人的雅利安人到来之后,次大陆的印度文明严重衰落,延续了几个世纪,后来本土文化丰富了外来文化,两者结合,并向前发展,于是开始形成印度的古典文明。
  雅利安人在高加索的北方原有自己的居住地,他们当中的一部分在西土耳其斯坦草原地带定居以后,与伊朗人分开而越过兴都库什山,在印度河上游的旁遮普地方找到最初的定居地。起初他们是作为主要以养牛为主的半游牧民而来到印度的。
  他们来到印度,征服土著居民,建立了父系家长制的社会。社会按大家族、氏族、部族的顺序组成,部族长称王,起初部族长由部族成员所组成的“议事会”推选而出,部族大事由“人民大会”讨论决定,部族成员通过大会可以表达自己的意见,这具有民主制特征,这种社会被认为带有共和制性质。一直到佛陀诞生的时代,这种社会性质和制度仍在释迦族等一些城邦国家中延续。
  随着部族逐渐变成国家,开始出现君主制政体。佛陀时代印度出现的十六个大国多数是君主政体制国家。其中最为著名的是四大王国:摩揭陀,国王频婆娑罗及其儿子阿阇世,首都王舍城;憍萨罗,国王波斯匿及其儿子毗琉璃,首都舍卫城;婆蹉国(或译犊子国、跋祇国),国王优陀延(或译优填王),首都憍赏弥城(今印度阿拉哈巴特附近);阿般提国,国王波罗迪约多,首都优禅尼城。这些国家变得异常强大,几乎所有的共和政体国家或部族如末罗国、释迦族、离车族、毗提诃族等始终处在君主政体国家的威胁之下。在列国纷争中,摩揭陀国势力最为强大。至公元前四世纪,摩揭陀国已经统一恒河流域和印度中部的一些地区,为公元前三世纪阿育王孔雀王朝帝国的建立奠定了基础。
  雅利安人在征服印度并统治印度的过程中,其帝王谱系中有两个不同来源,一个属于太阳王朝(日朝),另一个属于太阴王朝(月朝),这两个不同的谱系标示着部落种族的差异。太阳王朝为日神之子摩奴(Manu)所建立,太阴王朝建于月神之孙,亦即摩奴的外孙布富罗婆(Purūravas)。后来的释迦共和国是属于太阳王朝的一系。
  大约公元前十三世纪左右,月朝保拉法系的统治者萨伐兰那之王权为同系另一支所夺取,后来借助一位婆罗门的帮助,恢复了王位,并建立一个凌驾于其他一切国家之上的大帝国。其子俱卢王及其后代继承者一直维持帝国的权力要求达数世纪之久。此一月朝或保拉法帝国即印度婆罗门文化形成和巩固的背景:当时的生活方式、宗教以及其他种种,此后被印度的传统思想尊为古典的模范。这也是典型的吠陀文明产生、成形的时代。
  雅利安人在印度文化的形成中占据主导地位。他们所创造的吠陀文明,奠定了印度古典文明的基础。公元前1300年前后,一些宗教颂诗在旁遮普被收集汇编,于是有了最早的诗集《梨俱吠陀》,它反映了这一最早时期印度境内雅利安人的知识。吠陀(Veda)一词,义为知识,吠陀经典即是婆罗门僧侣学问的总集或丛书,包括诗歌、礼仪和哲学等。
  吠陀的其他三部本集《傞马吠陀》、《夜柔吠陀》以及《阿闼婆吠陀》陆续收集编成。吠陀对自然现象、威力、构成要素、抽象观念等予以神格化,作为崇拜的对象。诸神被置于天、空、地三界。它要求人们设立祭坛,奉敬神灵,并在祈祷中期待得到现实的利益。
  雅利安人迁移到恒河与朱木那河之间的肥沃平原,形成小村落,确立了以祭司为中心的氏族村社。随着祭祀仪式的发展,产生对对四吠陀本集作注释的书。这些书被称作“梵书”。梵书的产生年代,约当公元前1000年至800年之间。
  梵书对祭祀仪式有详细的规定,祭司们必须拥有专门的知识,因此祭司这一职业便成为世袭。梵书中将祭祀当作一切力量的源泉。人们普遍认为,供养牺牲具有深妙的含义,有关于日常生活,人类的幸与不幸都可以由祭司决定。所以,祭祀便看成为万能的仪式和工具,而通晓吠陀的祭司理所当然当成神一样而存在。所以,在婆罗门教经典中,有学问的婆罗门不仅要享受与天神一样的地位,而且还要接受祭祀所带来的酬金,因此婆罗门便理所当然地确立为种姓社会的第一地位。
  在佛陀时代,婆罗门教(即后来的印度教前身)思想体系已经确立,种姓制度已经深入社会各个阶层。雅利安人刚进入印度时,当时的社会划分为三个阶级:武士、祭司以及平民。那时还不存在种姓意识。职业也不世袭,也没有任何清规戒律限制这些阶级相互之间的通婚,没有与某些人不能共餐的禁忌。后来由于雅利安人对土著民族的戒慎以及被同化以至失去其民族本性的恐惧,外来民族和土著民族之间的肤色因素被过分强调了,最终由肤色而确定的种姓制度深深地扎根于印度的雅利安文化中。
  种姓的梵语词汇为“瓦尔那”(varna),其义为“颜色”。因此肤色较黑的土著民族便沦为社会的最底层,这一阶层的人是土著人以及雅利安与土著的混血儿,在种姓中为首陀罗,名列第四。作为征服者并享有祭司特权的婆罗门种姓成为印度社会最重要的一个阶级,他们握有知识,并利用知识来垄断和统治社会。其次,是以勇武见长的武士阶级,他们独立于婆罗门之外,以武力获得政治地位,他们是实际的拥有治权的统治者,高居于吠舍、首陀罗种姓之上。这一阶层名为刹帝利种姓。第三个种姓是吠舍,他们原本是村社的普通人,包括商人、高利贷者、手工业者以及其他享有自由身份的人。
  在这四个种姓之中,婆罗门和刹帝利是统治阶级,吠舍是中间阶级,而首陀罗则在每个特定的社会中受到最底层的对待。印度社会就这样划分为各种瓦尔那(种姓),连同这些瓦尔那所特有的义务、职业、地位以及有关通婚、共餐等方面的规定,一直构成了印度社会秩序的基石。
  在婆罗门的理论中,这四个种姓代表着梵天神的四个不同的部位,印度最古老的《摩奴法典》中说,婆罗门是从梵天神口中生出来的,刹帝利是从他的双臂生出来的,吠舍是从他的肚子(一说从腿)生出来的,首陀罗是从他的两脚生出来的,所以,“婆罗门因为从最高贵的肢体所生,因为首先被产生,因为掌握经典,理应为一切创造物的主人。”(见《摩奴法典》卷一)
  这四大种姓,前三者有诵念吠陀经以及祭祀的权利,死后得再投生于世,所以被称为“再生族”;非雅利安人的首陀罗,既无诵经祭祀的权利,也无转世投生的希望,所以称为“一生族”。婆罗门在死时只须拜神诵经,就可返归宇宙本体之梵天,称之为顿悟法;刹帝利及吠舍,除诵经祭祀外,尚得苦练修禅,才能够生于梵天,这被称为渐证法。
  种姓理论还规定了因果报应或轮回的教义,以为人们今生的种姓地位是前世行为的结果,出身于上等种姓是得到善报,出身于下等种姓者则是得到恶报。因此出身低贱的首陀罗种姓就一生下来规定了他们的义务和职业,那就是为上等种姓,特别是为婆罗门服务。
  《摩奴法典》作了这样的规定:“首陀罗,不管是不是买来的,都必须为奴”;“即使被主人释放,首陀罗也不能免受奴役”;“婆罗门可以毫不犹豫地把首陀罗的财物据为己有,因为属于首陀罗的东西都不归他自己所有,他们是其财产可以被主人拿走的那一种人”;“婆罗门对杀死一个首陀罗所作的忏悔同杀死一只猫、一只青蛙、一条狗或一只乌鸦所作的忏悔一样”;等等。这样,首陀罗就有如动物,被置于一种野蛮对待的境地。
  所以,在每一个社会形态中,首陀罗对于上等种姓的反动都贯穿于整个悠久的历史之中。而应运而生的佛教以众生平等的教义来平抑社会的这种明显的粗暴的不平等制度,需要创教者具有极大的智慧、勇气和决心,否则面临异常强大的社会压力,一般人是无法提出鲜明的反抗婆罗门教义理论的口号的。
  此外还有不列入种姓的贱民阶级,即不可接触的人。至今还在印度约占人口的七分之一。他们注定只可从事商业或那些被认为是不洁的行业,因为这些行业或是玷污了某些仪式,或是获取人或动物的生命。这些职业包括猎人、捕鱼人、屠夫、刽子手、掘墓人、承办丧葬者、制革工人、皮革工人和清道夫。
  贱民们居住在与世隔绝的村庄或城镇外面的住房里,只可以使用他们自己的寺院和水井。他们必须非常小心地避免沾污各种姓中的成员,也就是说,不可与后者发生任何肉体上的接触,在极端情况下,甚至不可进入后者的视线。往往每当他们走出自己的住宅或村庄,还必须敲打一对拍板,警告他人,他们正在走近。
  贱民们遭受的心理上的摧残,导致他们与伤残一样使人的心理残废和退化。他们所受到的非人待遇较首陀罗种姓更为厉害和残酷,在这个阶层所酝酿的反抗情绪是明显地存在的,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成为社会动乱的因素。
  另外,种姓制度还将婚姻纳入它的规范之中,它制定了独特的婚姻法规,其中最突出的是给予上等种姓的男子以特权,剥夺全体妇女的一切权利,以及将婚姻限制在同一种姓集团之内。它规定,婆罗门娶四个妻子,刹帝利娶三个妻子,吠舍与首陀罗各娶一个妻子。它允许两个上等种姓的人彼此通婚,也允许两个上等种姓的人从下等种姓中娶妻,但禁止下等种姓的人有这样的权利。
  除种姓之外,与首陀罗处于同一地位的是印度的妇女,她们所受的压迫和奴役是罕见的。《摩奴法典》规定妇女永远不能独立,一个少女,或一个青年妇女,或一个老年妇女,甚至在她自己家里也不能独立地做任何事情。即使她的丈夫没有德行,或在别处寻欢作乐,或缺乏才能,她也要把他当作神来尊崇。不管他活着还是死去,她都必须对他保持贞节、忠实,从一而终。相反,丈夫甚至在妻子刚刚丧葬之后就完全有权再娶。
  《摩奴法典》给予丈夫捶打妻子,剥夺她的装饰品和把她幽禁在某个地方的权力,它否认妇女拥有财产权,它认为妇女再嫁是违反法规的,同时它规定了童婚,主张女子不到适当年龄也应出嫁。
  印度的两部最大史诗《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明确地说到,妇女若是被人家公开看到,那是她们最大的不幸。同时习俗规定,新婚女子在其公婆或其他长辈面前必须戴上面纱,而且迫使寡妇实施可怕的自 fen殉夫的陋习。
  至于丈夫对妻子拥有的绝对权力就是从结婚的形式中也可以看出。印度人结婚时,都要求妇女带上鼻环,这象征着丈夫可以牵着妻子的鼻子,完全控制着她,正像骆驼的主人牵着它的鼻绳控制它一样。在印度典籍里,妇女是作为一种财产,可以在任何时候被赠送或被借贷。
  因此,妇女所受奴役的深重使得妇女对整个社会习俗的反动也在不言而喻之中,而佛陀的教义对妇女享受平等的地位冲破习俗的禁忌也是起到了巨大的冲击作用的,但因为习俗的强大,佛陀在妇女加入佛教僧团的考虑中也不是毫无顾忌的,即使后来同意成立作为僧众相对的尼众僧团,但在尼众僧团成立之初,对妇女削发为尼的也进行了严格于僧众的许多歧视性的要求,如比丘尼众要敬重比丘,见到比丘要先行礼;所遵守的戒律,尼众要比僧众多;还有在吸收比丘尼时,佛陀说,她们将使佛的正法无形中缩短;等等。但佛陀置妇女于一个相对平等的地位,使妇女得着有形的和无形的解放,不能不说佛陀的毅力和魄力之巨大,可以说,他是有着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无畏精神的。

  


                                    印度人耽于思考的来源
  
    印度人有着思考的精神,有着沉思默想的习惯。这种特质的产生和养成要归功于两大因素,第一是印度的气候,第二是印度的喜马拉雅山(雪山)。

  位于印度半岛最南端的科摩林海角是北纬8度,最北端的克什米尔的北边是37度,从纬度上看属于从热带到温带的过渡地带,但一般地说属于热带地区。由于它与亚洲大陆和印度洋的特殊关系,在一年的一半时间里西南季风向大陆吹,在另外半年时间东北季风向海洋吹。当中亚高原在春季逐渐转暖时,热空气上升,夹带着大量云块的海风便从印度洋被吸引到高原地带,移动的云层受到高山阻挡,把携带的雨水洒落在这片灼热而干燥的原野上。每年六月开始的季风大约延续三个月,带来了全年的降雨量。除沿海地带及其他一些地理条件特别优越的地区,别的季节只有极少的雨量,甚至完全无雨,因此几乎整个次大陆的生活都依赖着季风。与这种季风相应,印度的季节大体分为冷季、热季和雨季。使印度气候变化自成一区的原因其实还与喜马拉雅山的屏障作用有着莫大的关系。印度的冷季为十月至第二年的二月,热季为三月至五月,雨季和冷季的时间基本相当,为四个月,六月至九月。
  印度的冷季气温还相当高,如在西北部恒河上游,一月的平均气温是摄氏十四度左右,南部的德干高原则在二十度以上;热季,则西北部塔尔沙漠的绝对最高气温曾达五十度以上,在恒河三角洲则为三十度,南部德干高原平均为三十五度;雨季是印度降水最多的季节,但降水量各地悬殊,在恒河流域比较充足,在德干高原和旁遮普则较少。这样的气候,对居民的日常生活有相当大的影响。在次大陆的大部分地区,以不同的方式,如极度的炎热、极度的多雨和极度的干燥,使大自然的挑战显得十分严峻。有人认为,正是这种趋向于极端的气候,影响到印度人的性格及其对待生活的态度(如在印度的习惯和历史中,总是严格的禁欲和纵情的享受这两种极端往往并行不悖),给予了居民以被动的、忍从的和思索的性格。
  这多少是有道理的,因为人在大自然的威力下失去了主动的可能,即既不能人定胜天,而平常又受到气候变化所带来的压力,使人性倾向于被动和忍耐,从而屈从于冥冥世界中那不可知的具有神性的东西,如造物主的仁慈或残暴足以使人的命运或好或恶,这在很大程度上使印度人依赖于外部力量,依赖于不可知的神性力量,因此印度人对于神的信仰和崇拜是有着现实的自然意义上的基础的。
  最应当与气候有密不可分关系的也许是印度人善于思索的性格,因为雨季和冷季的时间都相当长,特别是雨季,连绵不断的雨水将人的足迹限制在一个小范围内,由于有过度闲暇的时光,使得人们自动地去思考这个世界的本质、本原,以及人与自然界的关系,人怎样才能在茫然不可知的命运中获得自己的主动性,或者如何能够超越自然的法律,最后变得与天地相终始。在忙碌的季节里,人们是无法思考的,而印度的许多时间适合于人们去沉思默想,因此说印度的气候提供了印度人耽于思考的第一个条件。
  第二个条件是喜马拉雅山。居住在这山脚下的印度居民们从始祖以来,就看到终日皑皑的雪山多少年永远这样矗立,没有任何变化,而且如此的洁白,足以净化人的心灵,这使得人们自然地联想到这座雪山的意义,它是永恒的,如果它有灵魂,则此灵魂也应当是永恒的。它不存在有任何轮回或退转,它以永恒不变的丰姿向世人昭示着永恒不变的法则。于是,人怎样能到达这种境界?怎样能与自然的永恒和圣洁融为一体?这使得印度人去思考生命的意义以及永恒的本质。于是,就有了许多耽于思考的哲学家或宗教家。
  其实任何一个宗教,所涉及的最本质的东西,就是追求生命永恒的意义,中国的道教是想将人的肉体与永恒相结合,因此它有了“不死之药”,有了想象上的不死的仙人;而佛教虽然可以将肉身涅槃而入于寂灭之境,但它的精神所要求的还是永恒之境,就像《般若波罗密多心经》上说的:“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既无色,亦无味,乃至无老死,无意识,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好像什么都没有,是一个空境,但空境中是透明的,是“无罣碍”的,是不退转的,入于涅槃的,一个清净无比的无喜无悲的永恒,好像所入之境一刹那停止了,其实它还在活泼泼地流动之中,但这种流动是不可说的流动,是永恒的流动。
  即如顺世外道所实行的纵欲方式,其实也是对永恒的疑问无从排解,而做出的绝对不负责任的举动,在他们放纵无度的行为中,也在试图要从刹那的生灭法中求得刹那之间的永恒,因此它不是不去思索人生的意义,而是在通过深度的思索中,心中没有着落,因此做出超出常规的举动罢了,其实他们是在恐惧中以放纵的行为寻找永恒。
  从印度古典时期的思想界那么缤纷灿烂,就反映出了印度人是倾向于思索的民族,也许在某一个不起眼的村庄里就有一个或多个的哲学家、宗教学家在茅棚子里或坐或卧沉思默想着世界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替我们人类寻找着现世的或将来的幸福,在他们的思维里,人类所有的重担就挑在了他们的肩上。这是不得不使人肃然起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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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1





                                佛陀之前及同时的哲学思潮


  
            佛陀生活的时代是公元前六—前五世纪。在这个时代,印度出现了与婆罗门思潮相对立的沙门思潮。沙门思潮是当时自由思想家的各种观点、派别的通称,其中最有影响的是佛教、耆那教、生活派(邪命外道)、顺世派和不可知论派等。
  沙门思潮的兴起正是古印度奴隶制经济急剧发展、大批城镇国家兴起的时期。据佛教和耆那教经典记载,在公元前六世纪,由喀布尔流域到哥达瓦里河岸存在着十六个国家,这十六个国家分别是:安伽(又名鸯伽,东比哈尔)、摩揭陀(南比哈尔)、迦尸(贝纳勒斯)、拘萨罗(又名憍萨罗,奥德)、跋耆(又译跋祇,北比哈尔)、摩罗(又称末罗,哥拉克浦尔县)、车底(在朱木拿河与纳巴达河之间)、瓦特萨(阿拉哈马特地区)、拘罗(塔内希瓦尔、德里和密特拉县)、潘恰拉(布东和法重哈巴特县)、摩查(斋普尔)、苏罗森那(马士腊)、阿萨卡(沿哥达瓦里河岸)、阿槃提(又译阿般提,马尔瓦)、犍陀罗(白沙瓦和拉瓦尔品第)、甘蒲阇(西南克什米尔和西北地区)。其中政治文化比较发达的,有摩揭陀、拘萨罗、阿槃提和跋耆四国。这些国家有的是君主制的,有的是共和形式的贵族寡头统治的,其性质都是奴隶制国家。另外,在一些地区还残存着若干民主的部族或部落组织,如佛陀的释迦族就属于这种部落。
  印度奴隶制发展的过程,也是印度各个阶级分化的过程。而这时的婆罗门由于他们的职责所具有的神圣性而享有过多的特权和豁免权,甚至通过强调他们所主持的宗教仪式的重要性,来向神的地位提出挑战。他们在用来阐释《吠陀经》和指导宗教仪式的一些散文手册《梵书》中,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这些要求常常是不成熟的思索与支持祭士种种特权的精明方案相结合的产物。他们要求其他种姓的人向他们赠送礼物,而赠送者得到保证,他们将在今世和来世获得一定的报答。于是婆罗门通过这种方式,聚敛了大量财产,有时包括整座村庄。婆罗门以自己的特权地位,还自动免除了向国家交纳捐税的义务。由于神圣的不可侵犯性,任何的死刑和肉刑均不能施于其身。同时有关法、因果报应和再生的教义实际上为婆罗门控制人们的心灵提供了不可抗拒的手段。但这些特殊的地位和权力在社会的发展中渐渐变得令其他种姓感受到压迫,不可忍受,从而起来进行反抗。
  城镇经济的发展,是造成向婆罗门提出反抗的有利条件。强有力的反抗者来自新兴的ZHUAN制国家的统治者刹帝利种姓。他们由于拥有肥沃的土地,因此在建立和管理国家中要求加强自己的权力以及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从而在经济上和政治上与婆罗门种姓发生矛盾。他们在与婆罗门的斗争中,有时不得不从下等种姓中寻求支持,这更主要的是吠舍种姓的支持。因为吠舍种姓是富裕的商人占主要的一个社会阶层,经济地位的提升,自然要求在政治社会中相应提升自己的地位,扩大自己的权力,于是他们出于对婆罗门居支配地位极端不满,也提出了某些改革的要求。更加上最下层种姓所受到的压迫,他们对婆罗门教的信仰早已动摇,他们力图摆脱官方祭司的管理,并轻视吠陀的权威,反对用大量动物作为祭祀的牺牲,对婆罗门不满的情绪在各个地区酝酿,逐渐发生,最终衍变成有形的或无形的反抗。这些因素集合起来,使得婆罗门的形势走上了岌岌可危的道路。
  从吠陀时代到列国纷争时代,婆罗门教在政治和思想领域占据着主导地位。但在主流的意识形态之外,由于政治经济的剧烈变化,社会的动荡不安,产生了许多的异端思潮,这种异端思潮在婆罗门势力相对薄弱的东部地区形成了强大的沙门思潮。佛陀就诞生在东部地区的迦毗罗卫(在今尼泊尔境内),佛教就是当时的沙门思潮之一。
  每一个社会转型期都是随着社会混乱而到来的,同时每一个转型期都酝酿着一种以上的新思想和解决社会问题以及人生问题的方法。旧有的思想无法适应新型的社会形态了,婆罗门教正面临着被社会抛弃的危险阶段。
  但刹帝利在主要的利益上与婆罗门种姓有着更为一致的关系,他们意识到必须与婆罗门建立政治-精神的联盟,才能更好地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因此婆罗门和刹帝利两个高高在上的种姓基于自己的利益而处于分分合合的状态中。婆罗门虽然勉强保持住自己种姓的崇高地位,但在这样不稳定的形式下开始出现了衰颓的局面,它在很大程度上将既得利益让位于刹帝利武士——这是一个以王族为代表的贵族阶层。
  公元前六世纪左右,印度各地小城镇广泛兴起,城市积聚了巨大的财富,工商业者建立了自己的组织,掌握了城市的经济实权。紧接着刹帝利取代婆罗门成为城市最有权势的阶层,实行了贵族的政治或共和的政治。王族和工商业主势力增长了,旧有的阶级制度发生了变动,婆罗门种姓中也出现了医生、佣人、统治者、樵夫、商人、牧人、屠夫、猎人等;下等种姓中也有靠自己的努力发了财,变成富有的工商业者,从而受到其他种姓的尊敬。——这样一个阶级分化瓦解的社会孕育了一场思想领域中的新革命,同时预示着一个新时代的即将到来。——于是,婆罗门的败落、婆罗门教信仰的动摇以及下等种姓对自由的要求、人们认真探究宇宙终极真理以及善于辩论的风气,造成了印度六至五世纪宗教界和知识界的争竞和动乱。于是出现了以六位思想家为代表反动于婆罗门教的沙门思潮,他们要求对动乱中的社会以及本原的人生以及意义提出合理的解释,并作为以后生活和生存的理论基础,因此他们经过独立的思索和实践,对当时的社会现状以及社会伦理和形而上学的问题提出了自己几乎是趋向于极端的独特看法和主张。佛教称他们为“六师外道”,因为他们是佛教以外的思想家。
  (其实佛教也是这种异端的沙门思潮之一,甚至是在这种种沙门思潮之中属于崛起非常迅速而扩展地区最大、影响也十分深远的一支,它不仅对婆罗门教构成了威胁,而且在许多地方侵夺了婆罗门的地盘,成为某些地区占主导地位的思想。可想而知,它必将受到来自婆罗门教的疯狂反扑,因此佛教在早期的传教过程中所遭受的艰难险阻、所陷入的敌对阵营的打击是异常巨大的。)
  这六个思潮的代表是:一、富兰那·迦叶;二、阿耆多·翅舍钦婆罗;三、删阇耶·毗罗梨子;四、婆浮陀·伽旃那;五、末迦黎·拘舍罗;六、尼乾陀·若提子。其中,阿耆多·翅舍钦婆罗是顺世派的先驱,删阇耶·毗罗梨子是不可知论者,其余四位被佛教称为邪命外道,事实上他们都有着独特的思想,如富兰那·迦叶主张道德否定论,拘舍罗主张命定论,婆浮陀主张七要素说,尼乾陀·若提子主张多元实在论,他们都从某一个方面阐明了所见的某一部分真理。其中有一些是与佛教的教理冲突的,因此在佛教这一方,就变成了被排斥的对象。
  六师外道中,具有唯物倾向的阿耆多·翅舍钦婆罗认为世界上有地、水、火、风四种元素,它们都是独立存在的,人和世界都由这四大合成。他否认灵魂的实有性,认为人死之后复归于四大元素。他认为物质是不断运动的,它具有内在的力量;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无因而生,自然而有,从而否定了神和其他的原因。关于灵魂和肉体的关系,他也不承认有永恒的无所不在的灵魂,认为灵魂和肉体是可分的,灵魂只是肉体的属性。他反对轮回、业报、祭祀、苦行,宣称幸福不在来世,不在天堂,而是在今生,因此认为人生的目的,是以求得快乐为满足。这种学说,是对专司祭祀的婆罗门教的反抗,代表第四等级说话的。佛教徒称他的学说为“现世涅槃论”。
  删阇耶·毗罗梨子与佛教的关系比较大,他的两个弟子舍利佛和大目犍连后来都归依了佛教,甚至其徒众二百五十人也都相信了佛教,因此而气愤至死。他的学说称为不可知论或诡辩论。是一种直观主义学派,对一切问题都不作决定说。如对有无来世、有无果报等问题,他认为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甚至认为不说有,也不说没有。这种支离灭裂或暧昧的回答,据说是为防止三毒(欲、怒、嗔),因为三毒可以引起妄语,由妄语可引起惭愧,由惭愧可造成修行解脱道路上的业障。这种学说佛教徒称之为“难以捕捉的鳝鱼说”。这派学说含有反对婆罗门的世界由梵我转化而来的主张。他们主张踏实的修定,以求得真正的智慧。
  末伽黎·拘舍罗是生活派的领袖。他宣传一种命定论学说,认为世界和一切有生命的物类都是由灵魂、地、水、风、火、虚空、得、失、苦、乐、生、死等十二个元素所构成,各种元素的结合是一种自然的、机械的、无条件的结合。他主张没有业报,没有父母生身,一切修行都是空的,没有用的。只要经过四十八万大劫,到时不管智愚,都得解脱。他宣传一种具有宿命论性质的社会伦理学说,认为世界上的一切都受命运所支配,在命运的锁链中,任何人的意志都是无能为力的,伦理道德也是没有意义的。
  富兰那·迦叶据说是一个奴隶的儿子,生于牛舍。年轻时曾裸形露体地从奴隶主家中逃出,后来说教,获得了声名,成为王舍城的“名德宗主”,但在和佛陀的争论中遭到失败,愤而投河自杀。他是印度某地生活派的一位领袖。他的学说与末伽黎相似,也否认善恶业报和婆罗门教,主张纵欲,是伦理的怀疑论者。在汉译佛经中,他的学说被称作无因无缘论,在耆那教中称为无作用论。他认为世界上一切事物的产生和发展都是偶然的,它们之间没有互相联系和必然的因果关系。因此,他对社会上的一切宗教道德都表示了怀疑和否定。
  婆浮陀·伽旃那的学说被称为七原素说。他认为人身是由地、水、火、风、苦、乐及生命(灵魂)七种原素构成,这七种原素既不由任何东西所创造出来,也不由任何东西所化生出来;既不创造任何东西,也不化生任何东西。这些原素像山顶一样永无变化,相互不接触、影响。人类只不过是这些原素单纯机械的集合,在这些原素之外,没有认识的主体,如果用利刃切离人的头脑为两半,并不损害人类的生命,因为利刃只不过是通过七原素的间隙。婆浮陀把物质原素和精神原素都同样看作是一切存在的基础,并认为精神原素中的灵魂是永恒的实在。佛教徒称之为常住论,耆那教徒称之为无作用论,因为他的七原素都是存在于虚空之中。印度哲学称之为积聚论,对以后胜论学派的形成有重要的影响。
  尼乾陀·若提子是耆那教的创立者,本名筏陀摩那,号称大雄。他宣称世界是由多种原素所构成,这些原素可以大别为灵魂(命)和非灵魂(非命)两种。灵魂存在于地、水、火、风等无机物中,也存在于动植物等有机物之中。非灵魂大别为物质和不定形物质两种,物质是由原子的复合物组成,不定形物质则是由运动的条件(法)、静止的条件(非法)、空间、时间四种东西所组成,这在哲学上属于多元论的实在论。他对在此之前的帕萨之教加以改革,提出不杀生、不妄语、离不与取、不邪淫、无所得五大誓。他认为生命不得解脱是由于业的无明和束缚,要想求得解脱,就必须消灭业。他认为业报太重,要让业报加快结束,就须苦行,所以他是主张苦行的。他在修行实践上宣传业报轮回、灵魂解脱、非暴力和苦行主义,他认为不仅昆虫,而且还有木石等一切物,都各有一个独立的灵魂,因此他强调尊重任何形式生命的重要性。
  佛陀在相信业报、轮回,反对祭祀和杀生、强调守戒方面,与尼乾陀·若提子的耆那教一致,但佛陀不同意耆那教的苦行方式,也不同意耆那教的灵魂观;在主张人由四大组成、否认灵魂和反对祭祀方面,佛陀也与阿耆多·翅舍钦婆罗的顺世论相通,但佛陀反对顺世论的无业论,即无业报则导致纵欲和作恶;在相信轮回方面,佛陀与末伽梨·拘舍罗的命定论一致,但佛陀反对命定论的无因无缘说;等等。佛陀虽然对以上沙门思潮观点持否定的态度,但他是在这些群起的思想中脱颖而出的,他离开了这些思潮,而建立自己的中道学说,但他离不开这个沙门思潮环境,因为佛陀是综合了各种思想、学说而形成的一种折衷的处置世界的方法。
  以六师为代表的古印度思想界所呈现的百家争鸣局面,造成了社会思想趋向于极端自由的状态,佛教从中吸取了合理的成份,形成了自己独立的有巨大包容性的可称作是中道的学说,它的成功不能不说除了佛陀的智慧和德性之外,社会的培土作用也是必不可少的强有力因素。没有这些活跃的即使走向于极端的思想家,没有意识形态的自由与丰富,凭空诞生的伟大的圣雄或哲学都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是社会转型期所特有的现状,也是伟大思想所诞生的温床。

  


                                    太子降生
  
    我听到过这样的故事:

  二千五百年前,大约在公元前565年之间,乔答摩·悉达多(乔答摩是姓,悉达多是名)诞生在中印度一个名叫迦毗罗卫的国家里。迦毗罗卫国位于世界最高峰喜马拉雅山南麓,这是一个小国家,由部落酋长也即刹帝利种释迦族的净饭王领导着。它的首府是迦毗罗卫城。迦毗罗卫城在今天的尼泊尔境内南部的罗拉科特附近。优美的风景,繁茂的森林,富庶的物产,纯朴的民风,构成了这个城市的特质。正因为有了这些特质,迦毗罗卫城永远显得如此的安详而美丽。
  在这个安详而美丽的背景里,我们的释迦牟尼佛也即乔答摩·悉达多太子就这样诞生在迦毗罗卫国迦毗罗卫城郊外的蓝毗尼花园一棵美丽而鲜艳的无忧树下,据说他的母亲摩耶夫人在回娘家生产的途中路过这个花园,她有些累,于是来到这个花园暂时小憩。在这棵无忧树下,她手攀着树枝,悉达多太子就这样从母亲的右胁降生了下来。母子安祥,全无痛苦。这一天正是农历的四月八日。太子的诞生给这个国家带来了许多和乐的气氛,给膝下久虚的净饭大王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大喜悦。
  据说,在太子降生前,具体地说,是在太子降生前一年,四十岁的摩耶夫人尚未怀上一男半女,这使净饭王为了将来王位的继承人问题而整日忧心忡忡。摩耶夫人是拘利族领有天臂城的善觉大王的胞妹,仪表端庄秀丽,性格温和贤淑,自从与净饭王缔结美满的金玉姻缘之后,他们的生活一直过得恩恩爱爱,美美满满。虽然他们的生活有如人间的天堂,可是寒来暑往,春去秋迎,日子像流水一般地消逝,净饭大王和摩耶夫人的青春岁月也随着匆匆的时光之轮而渐渐远去。因而一团暗淡、忧郁而烦闷的阴影终于不知不觉地弥漫在可爱的繁华王宫的空气中了。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心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没有王子的生活使他们两人都有些焦躁不安。
  正是摩耶夫人四十岁那一年的夏秋之交,一个万籁俱寂的夜晚,摩耶夫人如往常一样舒适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一轮明月高挂在碧蓝透澈的天空,阵阵夜风吹拂在洁白而柔软的象牙床上,碧绿的椰子树也随着夜风轻轻舞动,大地、天空、山川、草木,以及一切所在都充满着温暖而祥和的气氛,这是一个诞生美妙事物的时光,摩耶夫人正以无比舒畅而甜美的心情安静地进入梦中。
  朦胧中,摩耶夫人忽然看到天门静静地打开,一位仪表俊秀的男子骑着一匹六牙白象腾空而来,从她的右胁进入腹中。一切都像是天意安排的,摩耶夫人身心安乐,好像服下了清甜的甘露,处处都那么舒快,那么和美。摩耶夫人回头看见自己的身体就像日月照耀着的样子,通体透亮得无一丝纤尘。见此情景,摩耶夫人欢快无似,竟至无法抑制住高兴的心情,突然一跃从床上跳了起来。
  醒来之后,王后见到自己做了一枕南柯之梦,然而她觉得这个梦做得很奇怪,于是,她赶忙来到净饭王的住所,将这个稀奇古怪的梦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净饭王。净饭王听了王后的讲说,心里也觉得十分诧异,他对摩耶夫人说道:“我刚才也看见有巨大的光明从天而来,现在觉得你颜貌异常,也许会有不寻常的事发生吧。”
  说也奇怪,自从摩耶夫人做了这个奇怪的梦之后,以前那担心、忧愁、烦闷的情绪不见了,心情变得宁静、祥和,经常喜欢独自呆在林间散步或者在池畔静坐沉思。
  没过多久,王后怀孕的喜讯就传遍宫中,传遍整个迦毗罗卫国的土地上了。
  又据说,太子降生时,有很多吉祥瑞相。当时天地大放光明,百花竞艳,众鸟齐鸣,一派安乐祥和欢快的气氛。无忧树下忽然生出七宝莲花,大如车轮,太子从母亲右胁降落下来之后就掉在这七宝莲花台上。刚刚出生的太子不需要任何人扶持,突然站起来,右手指天,左手指地,周行七步,开口作狮子吼,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话一说完,就有四大天王用天上的彩缯围裹太子的身体,天帝落下许多各色名贵的香草香花,释提桓因手拿宝盖,大梵天王手持白色的拂尘侍立左右,难陀龙王、优波难陀龙王在虚空中喷出清净香水,一温一凉,灌洗太子。浴佛节就这样传了下来。浴佛节是中国佛教传统最大的节日。——这就是至今佛教寺庙为什么在佛的诞生日都要举行一次规模盛大的浴佛节的来历。
  太子降生的喜讯迅即传遍国都迦毗罗卫城,也传到了国王的宫里。净饭王听到这个喜讯,晚年得子的喜悦充溢了整个身心。他顿时笑逐颜开,他一面赶紧派去一顶精巧柔软的肩舆,前后导从,敲锣打鼓,一路欢腾着迎接王后和太子归来;一面立刻命令左右大臣开放粮仓,赈济贫困的人民,并供养修行者。整个国都都因太子的诞生而蒙上吉祥光明的色彩。
  净饭王见到太子相貌端正,仪表堂堂,他的喜悦又增加了十分。他一心希望太子将来能继承王位,于是请来许多学者相士给太子看相。各位学者相士见到太子相貌端好,都异口同声地说:“太子具有三十二相,八十种好,如果在家,一定会做转轮王;如果出家,就一定会成佛。”
  净饭王沉吟着,他耽心太子将来要出家,于是问道:“各位学者相士,太子究竟是出家成佛呢,还是做转轮圣王?”各位学者相士都迟疑不决。
  迦毗罗卫国北面的喜马拉雅山住着一位智慧超胜的婆罗门苦行学者,他博学多闻,高才善辩,道行深厚,常年隐居在山洞里,他是一位远近闻名的长寿仙人。这位学者叫阿私陀。当阿私陀听到净饭王有了子嗣,于是立刻满心欢喜地专诚赶到王宫,请求净饭王准许他替太子看相。净饭王欣喜万分,听到有智慧超胜的学者要为太子算命,就忙不迭地满口答应。
  摩耶夫人将太子抱了出来。阿私陀双手捧着太子,从头到脚,仔细端详了一阵。突然,,他将太子高举头顶,自己立刻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是这样伤心,使得净饭王、摩耶夫人和众大臣等一干人众都一时惊愕,不解其故,难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净饭王从惊愕而不知所措中缓过劲来,他感到十分奇怪,于是就问阿私陀仙人,说:“你为什么要哭得这么伤心呀?难道太子的相有什么问题吗?”
  阿私陀仙人说:“大王,太子的相真是太好了!太子貌如满月,脸若星辰,福慧具足,宝相庄严,他长成以后,必定会成为释迦族的光荣。他可以成佛,也可以成为转轮圣王,但是转轮圣王与佛是不能比的,悉达多的三十二相相相分明,部位端正,将来一定不会执着五欲,贪享富贵,而是会舍弃王位,出家修行,最终必会成为彻悟人生求得最高真理的佛陀。世间也只有他才能使愚痴的众生消除烦恼和翳障,他将用般若的智慧而渡众生于不入生死境界的彼岸。他是大智者,也是大觉者。大王,我不是为太子而伤心,我是为自己而伤心,我已经是风烛残年,来不及亲见太子成佛,也来不及亲听太子成佛后美妙超伦的说法了。我心里十分难过,觉得自己业障深重,不禁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净饭王听说太子将来一定要出家,那么谁来继承王位?谁来将这个国家从强敌环伺的险境中领向平安而康庄的大道呢?于是,问道:“我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我能指望谁来继承这个国家,指望谁来继承我的王位,并使迦毗罗卫国世代相传、永享繁荣和平安呢?”
  阿私陀仙人断然说:“大王,太子是不会为这一切所困扰的。他将来一定会脱略富贵尊荣、舍弃王位前去修行,一定会去寻求乃至得到真理,最终悟道成佛。”
  阿私陀顿了顿,强压着异常激动的情绪,以一种平缓的语调继续着,说:“他将是世间唯一的永不寂灭的智慧之光,他的光辉将普照天下四方,他的智慧将解救陷溺在苦难深渊中的众生(众生,是佛教名词,又译为“有情”,有多种意义,大意为一切有情的生命)。当太子得道成佛时,世间就有一位教化人生的导师了。我为不能亲听佛的大道而感到异常的遗憾。”
  净饭王听了阿私陀仙人的话,心中忐忑,真是犹疑不定、喜忧参半。(见图1)

  


                                                                                                                     少年时代的教育
  
    当时,净饭王听到阿私陀仙人和其他婆罗门学者的预言,心里既欢喜,又着实害怕,因为太子相貌端好,福慧双全,是大家都一致认定的,晚年得子,本来就不容易,而又得的是一位希有的具有大智慧的儿子,怎能不令净饭王高兴呢?然而高兴之余,听到说太子将来一定要出家,修道成佛,那么我的王位就没人来继承了,一旦我百年之后,这个国家就将由他人来统治,怎么办呢?因此,净饭王十分烦恼,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倘若出现国家不再由我的子孙统治的局面,那么我这么辛辛苦苦地为国操劳又是为了谁呢?挣得了这片基业不就是为了传之子孙乃至千万代么?而且目前强敌环伺,受到四周国家的压迫,真的需要一个聪明能干的继承人来领着这个国家走出困境,否则,将来强敌入侵,无法遮挡,那迦毗罗卫国就会陷入痛苦的深渊了。
  “我是多么希望太子能够做一个杰出的国王,使这个国家振兴起来啊!”净饭王由衷地发出感慨。“但太子倘若出家修行,那我这一番苦心真就是白费了。”想到这里,净饭王变得十分消沉。
  只有一个办法,净饭王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千方百计,设法将太子留在家里,断绝他出家的念头,到时不就自然可以继承王位了么?
  净饭王打定主意,立即就付诸行动。他想,要想留住太子,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叫他享尽人间的富贵,不让他接触尘世的真实生活,用种种方法尽力满足太子的愿望和欲想,使他整天快快乐乐沉浸在幸福欢快的气氛中,由此自然生起留恋世间之心。到了这时,太子因为贪恋人间的富贵和舒适安逸,也就不会再想到要去出家了。
  于是,净饭王当即选择了许多贤明多智的女子来作太子的乳母,让她们分工轮流看护照顾太子,有给太子吃奶的,有给太子洗浴的,有给太子浣濯衣物的,有专门抱养太子的,等等,不一而足,她们将养育太子的工作安排得巨细无遗,毫无疏漏;另外,又特别为太子修起了三时殿。
  什么叫三时殿呢?三时殿就是三季殿,三季即是冷季、热季和雨季。每一座宫殿都依照每一个季节的特定气候情况,因地制宜造出适合于这个季节居住的最佳建构。比如冷季,就将宫殿造在比较保温的地方,房屋的结构也依照保暖的方式建造;热季自然就要凉爽,宫殿也就建在靠近河流湖泊、树阴浓密、凉爽通风的地方;雨季适合居住的宫殿就必须建在干燥的地带。净饭王不惜工本地将这个三时殿造得既适用又富丽堂皇。每到季节更换,就将年幼的太子移往适宜的宫殿居住。因此太子所处的环境永远是如此舒适如意,在温凉寒暑的季节,太子置身这三时殿中,永远是非常的愉快、舒畅。太子就这样生活在永远的四季如春的气候中,不受风吹日晒,不受寒暑侵袭,像娇嫩美丽的鲜花被安插在温暖和煦的宫室里。
  净饭王将太子的生活安排妥当,又想起要使太子的身心得到娱乐。于是,他选择了许多美丽端庄的姑娘来服侍太子。这些姑娘不但长得美丽,生就温柔的性格,而且她们都有着超群的技艺,有的会唱歌,有的会跳舞,有的会吹奏乐器,有的会讲述书史,有的会逗太子高兴,有的会叫太子快乐,总之,她们整天陪伴着太子,不使他有一刻的无聊和寂寞。
  净饭王除了这些布置,又在三时殿前种植许许多多甘美的果树,每一棵树都长得枝叶扶疏,颜色葱翠,蔚然成林,掩映多姿;开花的季节,繁花似锦,错落的花朵,缤纷耀眼;果实成熟的时候,更是芳香四溢,使人口齿生津。又在离殿不远的地方,修筑浴池,池水清澄洁净,流动不居;池边种上各色各样名贵的香草和莲花,芳香馥郁,风光旖旎,说不尽的美妙可喜。殿前的花园中养鸟成百上千种,鸟儿清脆的叫声不时地在林中响起,伴随着春风夏雨,时时取悦着襁褓中具有无上智慧的婴儿。
  悉达多太子就这样在无限爱的怀抱中健康愉快、茁壮地成长。
  可是,不幸的事情发生了。母亲摩耶夫人在生下悉达多太子的第七天就悄然逝去。从此悉达多太子就由姨母摩诃波阇波提抚养。摩诃波阇波提是母亲摩耶夫人的妹妹,王后摩耶夫人临终时将襁褓中的太子托付给了她,姐姐流着泪恳求自己的妹妹一定要将太子悉达多好好地抚养成人。妹妹流着泪答应了。
  从此,悉达多太子在姨母摩诃波阇波提的乳养下一天天地长大起来。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悉达多太子也一天天地成长为一个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的幼童。
  净饭王非常喜欢太子,也非常宠爱太子,他想尽一切办法来使太子开心,使太子快乐。他收集了全国所有好玩的玩具,像象呀、马呀、牛呀、羊呀等等形状的玩具车,都成堆地放置在太子的身边,供他玩乐。太子非常喜爱这些玩具,他不仅拿着它们在地上玩耍,而且有时将它们拆开来,仔细研究它们构造的原理。
  太子从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超常的天赋和智慧,他有时十分顽皮,有时又十分沉静,年纪小小的,就爱一个人呆呆地沉思。花园是太子休憩玩耍的圣地,树林间是他散步沉思的去所,池边有他悠然自在的身影,三时殿中有他稚嫩的发问的声音,殿外薰风香草的气流中荡漾着智慧的种子,那就是未来佛陀在这个人间撒下的最初的足迹。
  净饭王的慈爱兼及普天下的人民,普天下的人民也受到感化,变得仁惠有加。全国上下一心,和谐美满,充溢着吉祥慈爱的气氛。俗话说,天随人愿,天候好像也为之感动了,迦毗罗卫国连年来风调雨顺,五谷丰熟,人民因此过上了幸福安康的日子。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风俗日渐淳朴,生活日益快乐安稳。这一切不能不说都是太子悉达多的福德所致。
  悉达多太子七岁那年,净饭王心想太子已经长大,应当叫他读书了。于是,净饭王就延请国中最聪明、最具智慧的婆罗门学者来教育悉达多。悉达多太子从师受读,几年之间,就将当时科学和哲学方面的知识全部学习完毕。太子博学强记,闻一知十,又善于思考各种问题,因此,进步十分之快,如果说,世上真的有所谓先天的智慧,那么悉达多太子就是这种具有先天智慧最优秀杰出的人士之一。
  悉达多太子所学的课程,主要包括以下的内容:哲学方面的“四吠陀”和科学方面的“五明”。
  什么是“四吠陀”经呢?“四吠陀”经是古印度婆罗门传习的四种吠陀经典,分:一、用于祭祀的圣歌、讲述养生之道的“梨俱吠陀”;二、收集祭祀用祝词的“傞马吠陀”;三、用于礼仪占卜、兵法军阵的“夜柔吠陀”;四、收集四时祭祀用的咒文的“阿闼婆吠陀”。
  “吠陀”,在中国所翻译的佛经中有各种名称,如“围陀”、“毗陀”、“皮陀”、“韦陀”等,意译为“明智”或“明分”等。这“四吠陀”内容众多,是当时印度学者所必读的经籍,其地位有如中国古代所必读的儒家经典“四书五经”。
  什么是“五明”?“明”,即明事理的学问学术之义,为梵文“学问”的意译。“五明”的意思就是五种学问。这五种学问分别为:一、声明,讲语言文字的学问;二、工巧明,讲述一切工艺技术算数历法等的学问;三、医方明,讲求医术的学问;四、因明,即用逻辑的方法考定正邪、辨明真伪的学问,相当于现在的逻辑学或者竟称之为论理学;五、内明,阐明宗教宗旨的学问。
  不到五年的功夫,悉达多太子就已经精通了这“四吠陀”、“五明”的学问,后来净饭王又四处寻访并延请智慧特达的学者来王宫教导太子,然而,老师们都为太子的学问智慧所折服,一个个因为无法给太子以更多的知识而纷纷自动求退了。
  这就是悉达多太子在七岁到十二岁五年之间学习文化方面的大略概况。
  印度哲学的发展,一般分为四个时期:一、吠陀时期;二、史诗时期;三、经典时期;四、注疏时期。
  吠陀时期,是从公元前一千五百年至公元前六百年之间,各森林修道院发生在这个时候。这个时期又称为人智初期状态,也是印度哲学的最早时期。吠陀中附属的歌颂、梵书、奥义书,也都在这个时期通过记录得以完成。
  史诗时期是指《罗摩洐那》及《摩诃婆罗多》(大战诗)两部长诗,是从公元前六百年至公元后二百年之间。这八百年中,开始于奥义书的初期,结束于各派哲学的发展期。各宗教如耆那教、佛教、(印度教的)湿婆派及维修奴派的成立,都在这一时期中。
  经典时期,是指各宗派的学说有文字记录而成为经典的时代,是在公元二百年后开始的。在此之前,大多以口口相传的形式以记诵其教义思想。
  注疏时期,是在有了经典之后,对于经典的意义,各宗派内部有不同的看法和意见,有了注解,于是有了字义之争。这一时期历史颇长,是重文字而轻思想的时期。
  与佛陀有关的印度哲学就是属于吠陀时期的。
  奥义书的产生当略早于佛陀时代,由奥义书激发的学派主要有数论派、瑜珈派、有神派等。奥义书的梵书名译义为“近坐”(即肝胆相照的相对而坐)的意思,它的目的在于教人不知的秘密教义。奥义书在形式上是婆罗门教正统的产物,而为梵书的一部分,它的最古部分的时代,是在公元前七百至前五百年之间,这个时代由于时代思潮所趋,自由思想抬头,尤其是王权升高而予以鼓励,所以它的内容有露出反传统的锋芒。
  事实上,佛教曾受此书的影响熏陶,例如佛的“业”说,在古奥义书中本来就是不公开的密教,到佛陀时代即成为各教派所公认的思想;轮回说,在梵书时代已经萌芽,直到完成而为一般所承认者,也是从奥义书时代开始;解脱说,即是奥义书的最终目的。据此,均足以推定,虽然没有证据认为佛陀接触过印度西部婆罗门密教的奥义书,但却不能说佛陀未曾受到此书的自由思想的间接影响。
  据说,净饭王延请国内最有名的婆罗门学者名叫跋陀罗尼的来做太子的老师。净饭王特地为太子修建了一座大学堂,学堂都用七宝装饰,造得富丽堂皇。学堂内部需用的床榻及学习用工具,一应俱全,而且十分精巧美丽,极为赏心悦目。
  学堂起好,净饭王即拣选吉日良晨,将太子交付给跋陀罗尼,让他尽力用心教育太子。
  跋陀罗尼开始给悉达多太子施教之时,用作教材的是四十九书字的课本。
  当时,太子拿着这四十九书字的课本请教老师,说:“老师,请问,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阎浮提(即后来译的“南赡部洲”,亦即印度所处的地域)中所有书籍,一共又有多少种?”
  太子问得有些突然,老师一时不知所措,只好默然无言。
  太子又指着课本中的一个字问道:“老师,这个‘阿’字作何解释,又有什么样的意义呢?”
  老师又默然,无法回答。跋陀罗尼私下十分惭愧,对着这个弟子一时想不出如何打发,最后,他从座上站起来,一面恭敬地向太子的脚行礼,一面称赞太子道:“太子刚生下来时,就能周行七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作狮子吼,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这话真是不假。老师我学问浅薄,还请太子为老夫解说阎浮提中所有书籍一共有多少种,这个‘阿’字又是什么意思。”
  悉达多听了,当即回答说:“阎浮提中,有梵书,有佉楼书,有莲花书,等等,一共六十四种。这个‘阿’字,是梵音,字义是不可坏灭,也即‘无上的真正的道义’的意思。”
  跋陀罗尼老师听到这里,打从心里佩服太子的学问渊博高深,于是他赶到净饭王的住处,对国王说:“大王,太子已是天人中第一位的老师,我已经无法给予他新的知识了。”
  净饭王听到跋陀罗尼的话,心里十分高兴。
  悉达多太子资质颖悟,却又用心学习,因此,所有技艺、典籍、议论、天文、地理、算数、射御等等,各种知识,都在自然而勤奋的气氛中学习和掌握了。这为他以后成佛讲道、研究自然界现象和宗教方面的学问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见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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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2





         
                                   超群的武艺


  
    当时的印度,诸侯林立,各国纷争,迄无宁日。大些的国家为了经济利益以及土地要求,都四处侵略,竞相争霸。于是,许多国家之间往往兵连祸结,战火不断。为了国家安全,为了人民安居乐业,居于小国地位的迦毗罗卫自然需要更加强有力的领袖,不然就难以阻止周围国家的眈眈虎视。

  净饭王出于这一方面的考虑,他更需要太子悉达多尽快长大成人,并且能尽快成为文武全才的迦毗罗卫国的继承者。因此,在太子很早的时候,净饭王就悉心在调教太子训练武艺,他聘请国内最高明的武术专家以及精通兵法的将领传授太子的武术以及行军用兵之道。太子膂力强劲,颖悟的天资加上刻苦的锻炼,不几年功夫,悉达多就已经精通武艺,对于行军布阵之法也已了如指掌。
  据说,悉达多太子十岁那年,释迦族中同辈的许多童子聚在一起各斗技艺。太子的堂弟提婆达多、弟弟难陀(姨母摩诃波阇波提所生。摩耶夫人去世后,她的妹妹摩诃波阇波提便成为净饭王的王后)等释迦族的贵族子弟许多人都跟太子年岁相仿,他们个个都有着很强的膂力。
  当时,提婆达多等听说悉达多太子各门武艺十分精通,心里都有些不服。于是,聚在一起,议论起来,说:“太子虽然非常聪明,有着超凡的智慧,对于书本中的知识固然相当精通,但论到气力和武艺,难道就能超过我们吗?”因此,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要跟太子在武艺方面一比高下。
  他们选了一个地方,那是王宫的后园,提议用射箭来决定胜负。用作射箭靶子的是几面铁鼓,谁能将多面铁鼓射破,谁就是胜者。他们向太子发出挑战书。太子得到老师的准许,答应与他们比试。
  比试开始了。提婆达多拿起弓箭,嗖的一声,箭如流星向前飞去,直接射中靶心。箭镞深深地穿过铁鼓,箭羽隐没于铁鼓之中,一直射破到三面铁鼓而止。四周围观的人无不高声喝彩。
  太子的弟弟难陀也同样射穿了三面铁鼓,众人更是欢声雷动。
  轮到太子射箭了。
  太子的老师拿了一张小弓交给太子,太子见此小弓,于是含笑问道:“拿这张小弓给我,想要我干什么呢?”
  教太子射箭课的老师回答说:“是要你拿它射这面铁鼓。”
  太子说道:“这张弓力弱,再拿七张这样的弓过来。”
  老师当即拿了七张弓交给太子。太子接过弓箭,将七张弓叠在一起,弯弓搭箭,瞄准目标,鼓起天生神力,一箭射去,堪堪正中靶心,箭镞余劲不绝,一直向里飞去,直直地射穿七面铁鼓。
  围观的众人看到这样的情景,都惊得呆了,以为除非天生神力,否则是绝不可能,当后来明白太子真的射穿了七面铁鼓之时,刹那间,后园就变成了沸腾的海洋。众人高呼太子的名字,“悉达多,天下第一!悉达多,天下第一!”欢呼声响彻云霄,久久不绝。
  净饭王听到太子有这样高强的武艺,心底的欢喜真是无以言宣。他自言自语道:“我儿子是非常聪明的,读书、论辩、算术、历数等,天下第一,远近皆知;但他射箭的本领,四方的人民却不知道,我要让天下人民都知道他不仅文事第一,武功也是第一。”
  于是,净饭王当即颁令全国,并通知周边国家:“太子乔答摩·悉达多,七日后,将在后园举行武艺表演。本国人民以及周边国家人民中有勇力的,都可来参加武艺比赛。”这个通知一下,顿时国内国外应战者络绎不绝。
  到第七天,提婆达多带领身边侍从最先出城,奔赴后园参加比武。当时,有一匹大象,正立在城门口,拦住了城门,提婆达多身边的前导侍从以及军士们见此情景,心生畏惧,都停步不敢向前。
  提婆达多问道:“为什么停步不前?”
  侍从回答说:“有一匹大象,拦在大门口,大家都怕它,不敢向前。”
  提婆达多听说这事,就独自赶到前面,走近大象,用手搏击大象头部,大象当即双足跪下去。于是,军士和众人都越过大象,次第走出城门。
  紧接着,难陀带领一班人也要穿过城门,他身边的军士和侍从也因大象的出现而缓步向前。
  难陀问前边的人,“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慢?”
  侍从回答说:“提婆达多正用手搏击大象,大象跪在城门,妨碍走路,所以大家就走得慢了。”
  难陀听说,当即向前,手足用力,将大象掷放路边。围观的人众越来越多,都拥挤在一块,看着这壮观的场景。
  这时,太子悉达多也从宫里走出来,要到后园去。太子的侍从更加众多,前后围绕,将太子裹在中间。好不容易才走近城门,却见路边围聚了一地的人在观看。
  太子感到很奇怪,就问道:“这些人在看些什么?”
  随从回答说:“刚才,提婆达多用手搏击大象,使大象跪倒在城门里,妨碍走路;后来,难陀出来,手足并用,将大象挑翻掷放路边,因此行人都围聚在一起观看。”
  太子当即想道:“现在正是显现神力的时候。”
  太子便走下软轿,来到大象旁,用手抓起大象奋力向城外扔去,同时以更快的速度奔向城外,仍用手将大象稳稳接住,不使大象有丝毫伤损。
  当时,城里城外围观的群众见此神力,都啧啧惊叹,都认为这种神力是大家从来不曾看到也不曾听到过的。一时欢声四起,嵩呼雷动。
  净饭王听说这经过,也不禁深深地为太子奇特的神力所打动。
  这时,后园中聚满了参加比试的人,以及四远来观的观众。后园肃穆庄严,众鼓齐鸣,欢呼声呼动天地。
  太子与提婆达多等人射箭比试完毕,又进行相扑比赛。
  提婆达多与难陀互相扑击,不分胜负。
  这时,轮到悉达多太子上场,与两位弟弟一比高低。太子同时手执提婆达多和难陀跪扑在地,由于心怀慈爱,当两位弟弟跪倒之时,都不叫他们有伤痛的感觉。
  这一下,四远人民都见到悉达多太子的神功盖世了,他们都高声赞叹道:“净饭王的太子不但知识智慧超过一切人,而且他勇健的膂力也无与伦比。真是文武全才的天下第一人。”
  为国家前途劳心苦形日夜操持的净饭王终于脸上绽开了难得的宽舒的笑容。
  太子的名声传到国外,周边国家的人民也无不叹伏,心生恭敬。

  



                                    奉命成婚

  
    王宫中的生活是快乐而丰富的,但再丰富的生活如果一旦变成了仪式,也就会逐渐变得单调。悉达多太子熟悉了这种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日子,他甚至因此而感到厌烦起来。

  生活是平静的,人心却不因平静的生活而变成一潭死水,相反在这样平静的生活中,太子丰富的思维使其心灵渐渐变得充满了苦闷、矛盾,从而要想从这种平静的气氛脱离开来,做出一些有意义的事情。生活开始有了波澜,优游自在的王宫生活已经不能拴缚住年青的活跃的富有弹性的心灵了。
  悉达多太子想到郊外出游,净饭王答应了。有一回,净饭王亲自带领太子和身边的大臣一起巡查国界,巡查完毕之后,他们一行并没有直接回王宫,而是继续观看风景,游览山川秀色。他们走着走着,不觉来到国王直属田土的地界,这时,大家都有些疲倦,于是都停下来,坐在阎浮树下休息,同时一边观看农民在田间劳动。
  太子看到大自然如此新鲜美丽,心里非常高兴,他离开净饭王,独自一人跑到另一片树林中去。他想单独呆一会,享受一下独处的欢乐。七彩的阳光从树荫中透过枝叶星星点点地落下来,照在太子的脸上,显得十分温暖和神秘。太子闭上眼睛,任凭阳光照射在脸上,他满足而安静地接受着自然的宁静和温馨,充满活力的心灵感到了一阵阵的舒适和惬意。
  “伟大的自然啊,让我不安的心灵安顿在你博大广阔的胸膛里吧。”太子默默地作着祈祷。
  时光一分一秒地过去。过了许久,当他睁开眼睛,突然一个不可思议和不幸的场景在他的面前展开了:一条虫子从树上掉下来,正好落在太子脚下,虫子并没有摔死,而是在地上打着滚,吃力想爬起来,正当那条虫子即将要挣扎起来的时候,突然,一只不知名的鸟从天上飞下来,啄死那条虫子,并衔起它,迅即向天上飞了回去。
  太子看了这一幕情景,一种恻隐之心顿即从心中生起。太子当即想道:众生可悯,互相吞食;慈悲世界,不应有此。有什么办法能够脱离这种互相吞食充满凶残与罪恶的世界呢?太子坐在树荫下,让日光照晒着,为这个问题一时陷入了沉思。
  净饭王见到太子不在身边,便他打发很多人去寻找。侍从回答说,太子就在另外一片树林底下坐着休息。
  净饭王当即与众多大臣一起到那片林子里去。远远地看到太子端坐在树下,像打坐一样,陷入深沉的思索中;又看见太子所在的那棵树弯曲着枝干,遮覆着太子身体。情景异常的奇特而庄严。
  当时,净饭王和群臣为此情景深受感动。净饭王走到太子面前,握住太子的手问道:“你为什么要独自一个坐在这里呢?”
  太子回答说:“我看到众生互相吞食,心里十分伤感。”
  净饭王听了,顿时感到又担心又害怕。净饭王生怕太子兴起出家的念头,而应了阿私陀仙人的预言,于是想道,是该到为太子婚聘的时候了,只要给太子找到一位美丽的妻子,使他的心意常觉悦乐,而于世间常生留恋,那么就会拴住太子这颗游移的心了。
  净饭王想到这里,当即有了主意。
  净饭王对太子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他拉起太子,准备起驾回宫。
  太子却不肯走,他说:“我不想回去,想呆在这里。”
  净饭王想到阿私陀仙人的预言真的要应验了,一着急,眼泪不觉从那老迈的脸上簌簌流了下来。太子见到父王这样伤心,也不忍过拂其意,于是跟在父王的后面向王宫走了回去。
  从此之后,净饭王多了一重心思,他整日忧愁不乐,担心着太子有朝一日真的会离家出走。
  太子十七岁那年,净饭王将各位大臣召集到王宫开会。
  净饭王说:“现在,太子已经长大成人,应当为他找一位美丽的公主,择日成婚了。各位大臣,有什么好主意吗?”
  群臣纷纷议荐,最后大家一致认为,有一位释迦种姓的婆罗门,名叫摩诃那摩的,他有一个女儿,长得是貌美如仙,她不仅颜容端正,还有一处过人的地方,那就是聪明智慧,才干过人,而又知书识礼,真是德才貌无一不备,非常希有难得。只有她可以做太子妃。
  净饭王听说有这么好的一位女子,心里非常高兴。他当即命人前往察看。使者回来报告净饭王说:“这位姑娘真是容貌端正,气度闲雅,进止有礼,没有人能比得上她。”
  净饭王听到回报,着实大为欢喜。于是,他当即派人前往摩诃那摩家,传达国王旨意,纳其女为太子妃。摩诃那摩听说此事,当下就应承了。
  太子成婚后,夫妻恩爱异常,婚姻美满幸福。两人经常形影不离,行住坐卧,无不在一块。太子妃聪明伶俐,太子智慧超越,两人谈文论道,心心相印,极尽人间之乐。
  然而太子仅与太子妃相互玩乐,而身体并不十分接近。每当夜幕降临,太子即单独静坐,屏绝人事,身在人间,心翔天际,不起世俗之念,不生欲界之心。清清朗朗,有如碧空万里无一丝云翳。
  净饭王见到太子成婚已有很长时间,却不见太子提起是否怀孕的消息,因此心里十分着急。于是,他向太子身边的宫女打听,太子与太子妃情况怎样。
  宫女回答说:“从没有看见太子与太子妃有夫妇之道。”
  净饭王听说这个情况,内心的忧愁更加重了。
  据说,太子年至十七岁时,净饭王为他选择名女作妃,找了许久,却没有一个中意的。有一个小国家,国王名叫须波弗,译作汉语叫善觉,他的女儿名叫裘夷,相貌端正,天下无双,有八个国家的君主都来求娶,须波弗都没有答应。
  净饭王叫他来,告诉他说:“我为太子聘您的女儿做太子妃。”
  须波弗非常忧愁,担心倘若不答应,就会被迦毗罗卫国攻打,与邻国结怨,为取祸之道。
  女儿裘夷得知这一情况,于是就叫父王告诉迦毗罗卫国国王:“只有天下最勇武的,技艺最强的人,我才嫁给他。其他人我一概不嫁。”
  结果,太子悉达多赢了所有比武的人,因此裘夷就嫁给了太子,做了迦毗罗卫国的太子妃。
  又据说,太子纳妃,过了相当长时间,仍不与太子妃相接近。太子妃有时情动,就想亲近太子。
  太子提议说:“经常在我们房间乃至床上摆上许多鲜花,我们可以经常欣赏,难道不很好吗?”
  裘夷便当即按照太子指示,摆上漂亮又鲜艳的花,放在房间,阵阵花香,沁人心脾,顿时整个房间一派风光旖旎,荡漾着风情无限。
  太子妃情思难抑,又想靠近太子,太子说:“不,这花汁将床席弄脏了。”
  过了许久,又说道:“拿一块完好的白棉布来,放在我们两人中间,我们两人互相对看,不是很好吗?何必要真的接近呢?”
  太子妃当即拿了一块白棉布来,铺在两人中间,他们两人互相欣赏着对方,芳心一点,真是满溢了无限春意。
  太子妃又有些想靠近太子,太子说:“不,人的身体上汗垢,一定会将这块白棉布弄脏的。”于是,太子妃不敢靠近太子。
  侍女们都怀疑太子身体有毛病,不能行男道。太子听到侍女们的猜疑,于是,用手一指太子妃的肚子,说:“再过六年,你当生下一个男孩。”太子妃从此便有了身孕。
  又据说,太子悉达多的妻子名叫耶输陀罗,是邻国天臂城善觉大王的公主,论亲戚关系,他们是一对表兄妹。耶输陀罗公主美丽聪慧,嫁给太子后,夫妻十分恩爱,生活异常美满,整日过着神仙美眷般的生活。婚后一年,耶输陀罗公主就为太子生下了一位聪明漂亮的儿子,名叫罗睺罗。
  净饭王以为这下足可安心,他以为太子有了自己的儿子,就应该像我爱他一样爱自己的儿子,因而不再去想出家的事了。
  净饭王是多么想在自己衰老之前,能够看到太子为他分忧,继承王位,统驭万民,成为贤圣的君主啊!然而,伟大的冥冥之主有着自己的安排。
  据说,悉达多太子共有三位夫人,第一位是瞿夷,瞿夷也即上述的裘夷,第二位为耶输陀罗,第三位为鹿野。耶输陀罗后来随姨母摩诃波阇波提一起出家。有的佛经则以为瞿夷和耶输陀罗为同一人。(见图1)

 


                                    郊游所见
  
    悉达多太子十九岁了,宫中生活虽然日日笙歌,夜夜欢娱,但那快乐、平静底下所隐含生命的无聊之感总使人感到如此的压抑和浪费。富丽堂皇的王宫永远装不下博大而宽广的思想,花枝招展的采女也永远无法慰藉那颗多愁善感的心灵。

  悉达多太子喜欢独自在花园幽静的小径中缓步而行,喜欢坐在浓密的树荫下沉思默想。天上的白云悠悠,那是太子心中拨弹的琴弦;地下的流水淙淙,那是太子心底奔涌的生机。笼中的鸟儿就要推开紧锁的铁门振翅高飞,自由的心灵即将冲破被困的樊篱翱翔天际。
  悉达多太子从过惯了柔软奢华的生活中走出来,他要到人世间去看看,看看这个真实世间的另外一副模样。
  悉达多太子跟父亲净饭王说:“父王,我在宫中呆的日子太久了,我想暂时离开王宫中的园林,到城外的郊野去看看。”
  净饭王听太子说要出去游玩,心里很高兴,他以为太子是不愿意在王宫行夫妇之礼,以受拘束,所以要到郊外去放松自己。净饭王当即满口答应。
  动身之前,净饭王特地叮嘱手下,将太子所经道路都打扫干干净净,将郊外园林寺观也修治一新,一切布置停妥,悉达多太子便到王宫去向父王告别,然后动身出了王宫。
  当时,太子从城东门出发,前后导从,煞是壮观。沿路观众如山如海,如风如云,拥挤不堪,他们听说太子出行,都纷纷从家里走出来,为的是一睹太子的丰姿。
  悉达多太子看到这么多人来看他,感到十分奇怪;但他刚从王宫出来,身心突然轻松,见到大家这么热闹欢乐,也受到巨大感染,从而将深锁的眉额暂时舒展开来。
  太子与路边的男男女女打着招呼,浩浩荡荡的车队在围观人群的簇拥下,一路向前行去。
  一行人出了都城,太子的心中充满着欢喜。突然,远处的路边有一个满头花白的老人正拄着手杖,一步一步地蹒跚着向太子这个方向走过来。他的背几乎弯了下去,一副异常衰弱疲倦的样子。
  太子觉得很奇怪,忙叫马夫车匿将车停住,问车匿说:“这是个什么人?”
  车匿回答说:“是一个老人。”
  太子又问:“什么叫做老?”
  车匿回答说:“这个人过去也曾经是婴儿,是童年,是少年,由于时光不停流逝,他便从一个小孩渐渐变成一个老头。到这个时候,形体跟小时候不一样了,变得衰弱;颜貌也跟过去年轻时候不一样,变得老丑;身体整个地就虚弱下去,吃下的饭,也不容易消化了;气力也逐渐变得微弱;无论坐着还是站着都感到十分痛苦;像他这样,剩下来的生命已经没有几天了。因此,这个就叫做老。”
  太子又问道:“是不是只有这一个才老,还是一切生命都要变老呢?”
  车匿回答说:“一切生命都要经历这样的过程,都应当从年幼到变老的。”
  太子听到车匿的话,一股巨大的苦恼腾地涌上心头。太子默默地想着,“日月不停地流逝,时间迁徙,岁月变移,衰老就像电一样快地降临到人身上,人身立刻就会变得脆弱与不可依恃。我现在虽然非常富贵,难道能免除这样的遭遇吗?为什么世上的人对这样的境况而不感到害怕?”
  太子年幼时就不大喜欢生活在这个有情世界,现在见到如此情景,触动本已潜藏的厌苦心绪,当下更加深了那种对人世悲伤厌离的心理。太子长叹一声,骤然打消了出外游玩的念头,便当即叫车匿掉转车头,向王宫回驶而去。
  回到王宫,太子更加感到忧愁。他感觉到人生的短暂、空虚和寂寞有如一条毒蛇纠结盘绕在他心里,他应当并且需要摆脱这个困境,但他找不到办法。他只好独自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忧苦地思索着。在他的心里,除了这条毒蛇的存在需要排除外,他已经忘记了自身的存在。
  净饭王见到这一切,是忧在心里,但他无法排解太子的忧伤。他只有增加宫娥采女、增加外在的欢乐来时时娱乐太子。
  然而,太子对这一切已经熟视无睹了。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一切。
  又过了些天,太子又向父王禀告要到郊外去游玩。
  净饭王听了太子的禀告,心里泛起一丝忧虑,他想,“上一回,太子到郊外去,在外面见到一个老人,便使得他如此忧愁不乐。才过不长时间,却又要出外游玩,说不定还会碰到稀奇古怪的事,那又得愁上加愁,闷上加闷了。但有意不叫太子出去,又没有适当理由。这可怎么是好?”
  正当净饭王犹豫不决之时,一股慈爱的心绪油然回到净饭王心中,他实在太喜爱这个太子了,怎么能违逆爱子的意愿呢!只要太子心里喜欢,就是明知此行有再大的风险也必须答应。
  于是,净饭王说:“你去吧,只是路上要当心,不要玩得过头而伤了身子。”
  这一回,净饭王召集各位臣工,将到郊外沿路一线都打扫得更加干净,将道路修治得更加整齐美观,太子车队经过的地方张灯挂彩,散花烧香,一派繁华富丽的景象,更不准那些臭秽的东西摆在路边,以免太子看见而生不快的感觉。
  净饭王对太子说:“上次,你是从东门出去的,这次换个地方,就从南门出去吧。”
  太子答应了一声,就率领车队仍像上次出行那样浩浩荡荡地向南门出发。
  路边仍是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围观的群众,太子微笑着跟他们打着招呼。
  刚刚走出城南门,突然路边出现一个病人,身子骨非常瘦弱,却长着一个奇大的肚子,不停地喘着气,呻吟着,骨头似乎都将节节散落,肌肉似乎也都变得不复存在,颜貌痿黄,全身颤抖,自己已经没有力量将身体支撑起来,而是由两人扶持着勉强站立,后来实在支持不住,便蹲在路侧一个劲地喘气。
  太子见此情景,感到很奇怪,就问身边的侍从,“这是什么人?”
  侍从回答说:“这是一个病人。”
  太子又问:“什么叫做病?”
  随从回答说:“所谓病,都是由于人们嗜欲太深,饮食无度,四大不调,因此转变成病的。人生了病,就会变得身上所有地方都感到不舒服,甚至苦痛,气力虚弱,饮食也少,眠卧也不能安稳,人身虽然有身子,有手足四肢,但是自己动不了,需要依靠其他力量才能坐或站起来。”
  太子听到这里,心里油然生起慈悲之心。他看着那个病人,就像自己也生了同样的病一样,他无力解除这样的苦痛,因而心里忧愁万分。他又接着问:“只有这个人才是这样生病,还是其他人都会这样生病?”
  随从回答说:“所有的人都会生病,不论贵贱,不论男女老幼,都会经历生病这个过程。”
  太子听了,又心里默默地想道,“像这样生病,痛苦,普天下的人都将缠缚熏染上,为什么世上的人都只想着眼前的快乐而对于将来不感到害怕呢?”
  太子一念及此,便深深地感到害怕,感到恐怖,身心颤抖着,就像月亮的影子落在水中,风生水激,波浪粼粼,不能平静。
  太子于是对身边的人说:“那么,像我们这样的身体,就是极大的苦痛聚集之所,世上的人却在这苦痛中横生欢乐,无论愚蠢的,痴傻的,还是无知无识的人,都是如此地不知觉悟,真是可怜可悯啊。我们今天还要到郊外的园林去参观游玩,也同样是不知道觉悟的人。”
  太子当即下令不再出游,驾车回宫。
  太子回到王宫,独自坐在房间里,思考着,他的心里时刻感受到忧愁不安。
  太子从第二次郊游回来之后,整天闷闷不乐,净饭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不知道如何能减轻太子心中的忧愁。他想,太子肯定又碰到什么事了,于是就问跟从太子出游的侍从,“太子今天出去,难道不快乐吗?”
  侍从回答说:“太子今天刚出南门,就碰见一个病人,因此郁郁不乐,就驾车回来了。”
  净饭王听到这话,心里更加忧虑,他担心太子又萌生出家的念头,于是,又问当时负责清扫街道的诸位臣工:“太子前次出游,刚出东门,就碰到一个老人,因此愁忧不乐。这回,我叫你们将道路打扫得更加干净,不要让那些老人病人在街头巷侧,怎么今天太子刚刚走出城门,就又碰到了一个病人呢?”
  各位臣工纷纷答道:“最近几天,我们确实已经严厉责令外面专司的官员,将道路打扫得非常干净,一切恶臭污秽的物事,以及老人病人等我们也将他们驱逐远离了,而且又派专人相互检查,不使有一点疏漏,也不让责任者有一丝懈怠,但我们确实不知这个病人是怎么来的。”
  净饭王又问侍从,侍从回答说:“这个病人确实不知来自何处,好像一点预兆、一点踪迹也没有,就这样突然出现了。”
  净饭王觉得恐怕真的是天意如此,他生怕太子再度犹豫,从而出家修道,因此,又煞费苦心征集许多歌舞美女,送给太子,让她们整日陪侍太子,使太子在声色欢娱之中萌生爱恋人间欲乐之心,而逐渐将出家的念头打消。
  当时,国内有一位聪明智慧的婆罗门学者,口才十分好,净饭王为留住太子的心,于是将这位名叫优陀夷的婆罗门学者请了来,希望借他的智慧和辩才说服太子不要出家。
  优陀夷对净饭王说:“太子十分聪明,没有人比得上他。他书本上的知识又都非常渊博,有许多都是我闻所未闻的,现在要我去说服他放弃修道之心,恐怕是我的力量达不到的,这就像一根藕丝想吊起一座须弥山,是绝不可能的事。”
  然而,净饭王最终并未放弃让优陀夷说服太子的打算,他派给优陀夷一个任务:让他做太子的贴身随从,太子无论行住坐卧,他都要跟随着,不能远离。
  又过了些天,太子又要出去郊游。
  净饭王因为有优陀夷随从太子,他希望优陀夷能随机说法,使太子不再生厌世之心,于是放心大胆答应太子的申请。
  这回在城内城外,准备工作做得比上次更加精心细致,道路、园林、台榭、楼观等都更加齐整庄肃,老人病人、臭秽等物都已驱除干净;香花铺道,旛盖如林,比前两次更加壮观。
  当时太子与百官导从,吹吹打打走出王宫,迤逦往西城门而去。
  正当他们一行刚刚走出城西门,突然看到四个人抬着一具棺材,一人在侧将香花布散尸体之上;跟在后面的人有的嚎啕大哭,有的低声饮泣,有的面带忧戚之容,有的目现呆滞之色。
  太子见此情景,茫然不解。于是,就问优陀夷,“这是个什么人?为什么有人将香花布散在他身上,却有许多人号哭相送?”
  优陀夷因为受净饭王嘱咐,只默然不答。
  太子听到没有回话,又连着问了几次,优陀夷没有办法,只好恭敬地回答说:“这是一个死人。”
  太子又问:“什么叫死?”
  优陀夷说:“所谓死,就像刀风解形,神识随之而去,人的上下四肢以及各种器官都没有了知觉。这个人在世时,贪恋执着五欲,爱惜钱财,辛苦经营,只知道积聚财富,不懂得命运无常。现在一旦舍弃这些财物权势地位欲乐而死,却又为父母亲戚眷属之所爱恋怀念,所以有这些跟在后面哭的人。然而人命终之后,就像草木,所谓人间的恩情好恶,不再与他相关。像这样死去,确实是非常哀痛的事。”
  太子听说,受到巨大触动,一种异常的恐怖顿时笼罩全身。他浑身颤抖着,问优陀夷道:“只有这个人才死,还是其他人也一样会死呢?”
  优陀夷回答说:“一切世人都应当会死,不论贵贱,都无法逃脱。”
  太子素性恬静,平时难得有什么事能打动他,但是这回听了优陀夷的话,却一下子感到非常不安,心里惴惴的,像有十五只吊桶那样,七上八下。他低声对优陀夷说:“世间既然有这死的痛苦,为什么人们还要在其中做出那么多放诞纵恣、安逸快乐的事?人心真有如木石,不知道一点害怕和恐怖!”
  太子当即命令驾车的仆人赶紧回宫。
  驾车的仆人回答说:“前两次太子才出城门,还没有到野外,就中途而返,致使国王大为嗔怪恼怒,并且波及我们受到责罚,现在,又要中途回去,那国王不知道该怎么恼怒,并对我们加以责罚呢!”
  优陀夷听到仆人如此说,觉得有道理,因此劝太子姑且再往前走,到野外游玩一趟然后回去。太子勉强答应了。
  到了野外,身处茂密的丛林之中,百鸟齐鸣,万花吐艳,芳草因碧色而增娇,流泉为青山而加丽,微风相拂,暖日如嬉,山川一如往昔,安详舒展地躺在生机盎然的三月春晖里。悉达多太子这才将一颗颤抖的心安顿下来,他屏去侍从,荫息树间,端坐思惟,然后便沉沉地进入到无边的思索中去了,一切外界的喧哗与骚乱仿佛都与他全不相干。在他思索的图影里,他似乎觉得他曾经某个时候也这么坐在树下,仿佛远离了欲界来着,但他记不确切了。
  优陀夷见太子端坐入定,就上前对太子说:“大王命令我与太子做朋友,如果我们之间互有得失,就要彼此开悟,或者有所勉励,或者劝其改正。交朋友之法,大要有三:一、见到朋友有过失,要进行劝阻,讲明道理;二、见到朋友有好的行为,做好事,就要跟随朋友一道将它们完成;三、朋友有痛苦,有zai 难,不要互相舍弃。现在,你有了难题,我根据朋友之义,理当贡献自己真实无妄的意见,如果我的言辞有所冒犯,希望你不要见怪。过去的修道之士都是先接受五欲之乐,然后才出家。太子你为什么要这样永远断绝人间的欲乐而不屑一顾呢?再说,人生在世,应当顺人情,尽人事,行人道,古往今来,不论哪一个国王,都没有放弃国家而学道的,唯愿太子能接受五欲,放弃出家修道的想法,在大王百年之后,继承王位,以分大王家国之忧。”
  太子回答道:“你说的有一定道理。我之所以不接受五欲之乐,就是因为我害怕老、病、死的苦痛,所以不敢贪爱,不敢执著。你刚才讲的过去那么多修道之士,先经历五欲,然后出家修行,这些人现在在什么地方,你知道么?他们因为执著爱欲,所以有的堕入地狱,有的变成饿鬼,有的变成畜生,有的处在人天之间,遭受这样的轮转之苦。因此,我只是要脱离老、病的苦痛,脱离生死的领域罢了。你现在为什么要我接受它呢?”
  太子说完,即仍旧默坐无言。优陀夷用尽全部智慧和口才,也无法使太子回心转意。
  净饭王知道太子修道之心日益坚定,虽然日夜忧煎如焚,但也知道这是天意,非人力所可挽回,因此,除苦恼之外,别无他法。不过,为了社稷前途,净饭王还是想出许多办法来娱乐太子,寄希望于万一,使他有朝一日断绝出家之想。
  在世人眼里,任何人都逃不过美色的诱huo,不用说凡夫俗子,就是再高明的修道有德之士,都曾因美色而废弃刻苦的修行,因此,每次太子回来,净饭王都安排上许多轻柔曼妙的歌姬舞女前来伺候太子,冀使太子动心爱恋,回到人间。但太子从不为之所动。
  太子入定时,总是眼见许多美丽多姿的歌姬舞女在金碧辉煌的王宫中欢歌曼舞,又时时围绕左右,有如燕燕轻盈,莺莺娇软,温香满抱,殊可欢乐。然而,世事无常,转眼间这批红粉佳人变成鸡皮鹤发,全无美艳动人之处;这些画栋雕梁变成断壁颓垣,徒增无谓的感伤。
  太子于是想,我们来到人间,都免不了老、病、死的过程,每个人都一天天地接近衰老和死亡,千百年如一瞬间,人生柔脆,有如梦幻,岂不令人哀戚伤悼!如果终日沉溺在五欲之中,追逐爱欲欢乐,那就与无知无识的禽兽没有两样。可叹世人把这短暂不实的现象视作永恒,看作真实,这岂不是愚痴的无明的执著吗?世间有如一巨大苦海,苦海中有老、病、死各种过程和现象,凡夫俗子沉浸在这苦海中不能自拔,是多么可怜啊!
  太子就这样担着人世的巨大苦痛而入定在无边的烦恼之海中。有一行字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岸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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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6-13 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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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3






                                               决心出家


  
    自从体悟到生老病死之苦,和人间的变幻无常之外,太子为儿子罗睺罗的诞生而感到心灵上多了一层负担。太子想,如果人无法改变生命中必须遭遇到的不幸,那么,生育生命便是一种罪过。从根本上探究,生育与爱欲是人生不幸的根源,如果断绝这种爱欲的根源,断绝生命的生育,那么人间也就不存在那种种苦痛与烦恼,不存在任何因果的循环,也不再存在命运的变幻无常这种种虚幻的影像。然而,断绝了爱欲与生育的生命,是否真的就表示着快乐和幸福呢?是否就得到了人生的真正解脱,不再入于生死之境呢?
  那句哲人的话又回响在太子的耳边,“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然而,这个岸,却需要太子自己去找到答案。太子为找不到答案而深深沉浸在无边的苦恼之海中。
  生活的目的是什么?生命又有着何种意义?人就像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任随无常的海水将他们漂向那没有目的地的远方。
  太子自从第三次出游,回来仍是闷闷不乐,净饭王知道太子出家的念头是愈积愈深了。但除了醇酒妇人,净饭王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牵系住太子这颗飘荡不定的心。
  第四次出游,太子骑着马,从北门出去。这回的街上虽然仍是华丽庄严,但在太子的眼中并不见到有多少悦乐和奇异。出了北门,一直来到郊外,走到一片葱郁浓密的树林子里。太子从马上下来,停息在树下,他看了看天空,天空仍是蓝蓝的,阳光好好地照晒在头上,大自然神奇的力量抚慰着太子那颗饥渴的心。一阵熏风轻轻吹拂而来,太子顿然感到心意豁然。
  太子挥手叫侍从走开,独自来到一株阎浮树下,他坐着,陷入沉思。过去见到的那老、病、死的痛苦情形一一映现脑际。生命转瞬即逝,万物变幻无常,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这究竟为的是什么。事物时起时灭,人命倏死倏生,循环转变,无有止息,这些现象难道是真实存在的吗?太子不能回答。太子想,在没有答案之前,人们却不警惕,不为生命的短暂而伤痛,依然熙熙攘攘为利而来,为利而往,直至戕害自己的身体而无所顾惜。这是何等的悲哀啊!我虽然已经看穿这世间为一大苦海,虽然已经自觉不能与世人一样浮沉,然而战胜电光火石般转瞬即逝的青春年华,降服造成人生痛苦的老、病、死种种业障,使人生脱离轮回,求得解脱大道,达到极乐彼岸,这伟大的工作却不是我现在所能胜任的。然而,我应当去探索它,去完成它,我应当去拯救那些沉溺在苦海中的万千生灵,同时也包括我自己。
  太子这样思虑着的时候,突然有一位穿着法服的比丘从远处走了过来。那位比丘一手持钵,一手执锡杖,低头看路,踽踽而行。
  他走到太子面前,太子站起身来,向他打一个问讯。
  太子恭敬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位比丘回答说:“我是一位比丘。”
  太子问道:“比丘是做什么的呢?”
  比丘回答说:“比丘是出家修行求道的僧人。我们出家修行,可以摆脱人生烦恼的束缚,不接受六道轮回的苦痛,所以叫做比丘。世间的人其实都知道人生柔脆,变幻无常,但是,他们并不想到怎样来求得解脱。我们则不一样,我们长年隐居山林,远离尘嚣,断绝世间名利财色等五欲之苦,既无嗔痴,也无爱恶,求得的是不生不灭的解脱大道,进入的是无始无终的境界。魔幻不生,心境不起,众生一体,万法平均,这就是比丘的修行。”
  悉达多太子听到这里,顿然觉得深合我意,而满心欢喜。他想,我正是要远离欲乐,求得解脱大道,以普度众生,但不知如何实行;今天正好遇上这位比丘,真是吉人天相,福德不浅。
  正当太子要进一步打听修行的具体步骤时,那位比丘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不见影踪。太子扬目四顾,除远处众侍从在作着警戒之外,空旷的田野已阒无一人。
  太子虽然觉得有些扫兴,但既然见到了这位比丘,又听说了比丘出家的功德因缘,其实正是比丘给自己指明了一条求得解脱的大道,而这正是太子一直所希望的,因此太子非常高兴,不,夸张点说,简直是悲喜交集。
  “善哉善哉,天上天下,只有这才是最伟大的,才是最高妙的,我要离家修行,要去求得这解脱的大道。”太子自言自语着。
  这时,日色西斜,暮烟四起,太子解下马缰,一跃而上,便即打道回宫而去。
  太子回到宫中,心中欢庆无比,他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匆匆念叨着,说:“我以前出城时,见到有老、病、死等等苦痛,白天黑夜都担心着为这些现象所逼迫,今天见到这位比丘,他向我开示解脱的大道,这真是我求之不得的机缘啊!”
  说到这,太子心里便暗暗打定主意,“我一定要像那位比丘一样出家修行,我得找一个机会离家出走。”
  太子既已打定主意,暂且按下不表。且说净饭王当太子回宫之后,看到太子脸有喜色,脚步轻快,心里一喜一惊,喜的是太子平时出去,都是满脸忧伤回家,而这回却很快乐,这使做父亲的也为之神情高兴起来;一惊的是太子平时就有些古怪想法,因此总是忧心忡忡,而这回这么高兴地跑回家,其中必定藏有蹊跷。
  于是,净饭王问优陀夷道:“太子今天出去,是不是有什么快乐的事?”
  优陀夷回答说:“太子今天出去,道路整洁,没有什么不吉利的东西。到了郊外的田野之中时,太子屏斥侍从,独自坐在树下。远远地只见一人胡须头发都已经剃除,穿着染色之衣,走到太子面前,讲了一阵话,讲完之后,那位没有头发胡须的人就一阵风似的走了。但不知道他们讲了些什么。太子因此就骑马回来了。当时太子神情异常欢悦,只是到了宫中,才变得稍稍沉静了些。”
  净饭王听到这些话,心里十分狐疑,也无从揣知那位光头出现有何好处,因此不免有些懊恼,又想到阿私陀仙人的预言,于是自言自语道:“悉达多恐怕真的要舍家学道了,我要叮嘱他妻子看紧他,不让他外出;同时要加强守卫,不使悉达多悄悄离家出走。”
  净饭王当即吩咐各位臣工严守城门,并在宫中加了许多岗哨,时刻注视着太子一举一动。太子妃也遵嘱行住坐卧,时刻不离左右。

  


                                          出家的阻碍
  
    悉达多太子到了十九岁。有一天,太子心下思虑道:“现在正是我出家的时候了。”于是,他便庄严端正地前往父王的宫殿,向父王请安。

  宫庭大臣们见到太子要去拜见国王,纷纷向净饭王报告,说:“太子马上要到这里来了。”
  净饭王听到报告,真是忧喜交集。平时,太子因为喜好沉静,加上净饭王对他极其溺爱,在所有事情上对太子都十分放纵,凡是太子不高兴做的事情,绝不让太子受到委屈,勉勉强强去做;太子不高兴见到的事物,就绝不让它们出现在太子眼前;太子不高兴听到的声音,也绝不让它们充斥在太子耳边。因此,太子在自己的宫殿里除了读书思考,加上做各种运动,以及娱乐等事,一般就很难得到父王居住和办公的宫殿去。今天破例到净饭王处理朝政的王宫来,便引得那些大臣们十分好奇,因此当太子一动身,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到净饭王的耳朵里,使得净饭王也心痒痒的,不知太子有什么要事到宫中来,而且还穿着这么整齐端正,净饭王想,一定有什么事情,否则是不会做出这么严肃的姿态的。
  太子来到王宫,见到父王正坐在龙椅上,满脸疑问地看着自己。
  太子一见父王,便全身匍匐下去,有如玉山自倒,向父王恭行头面顶足大礼(将自己的头面顶礼尊者之足,谓之头面作礼)。
  净饭王一看太子行此大礼,心里一惊,一边赶紧将太子抱了起来。净饭王命太子坐在他身边。
  太子坐好后,就对父王说道:“恩爱集会,必有别离。只愿父王听从我出家学道。在这世界上,一切众生,不论富贵贫贱,谁都无法逃避老、病、死的痛苦,虽然在生时有相聚的欢乐,但一旦大限迫来,即使亲密如夫妻,也将劳燕分飞,不能避免别离命运。人生如一大苦海,我愿做这苦海中一叶扁舟,渡众生到达极乐世界的彼岸,使他们都得到永生的悦乐,得到真正的解脱。父王,请您不要阻拦我,允许我出家修道吧。”
  净饭王听到太子请求出家,头脑顿时轰的一下,差一点从座位上掉下来,有如金刚神力撞击在须弥山上,心底受到的巨大震撼使净饭王浑身颤抖,不能自已。一直担忧的事终于发生了,但不曾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净饭王握着太子的手,说不出一句话,只一个劲地啼泣着,眼泪就像断线的风筝再也无法控制。哭到最后,整个殿上就只听到国王的哽咽声,歔欷声。
  大殿上群臣见到国王如此伤心,无法劝止,于是默默地陪着国王一起落泪。
  过了很长时间,净饭王才柔声对太子说:“你应当停息出家的想法。为什么呢?你现在年纪很轻,再加上国家还没有继承人,将国家这个担子都压在我一个老头子的肩膀上,难道你就这么忍心一点不顾惜我的难处?即使要出家,也要等你的孩子长大以后,可以继承王位了才能够,希望你能郑重考虑一下,不要这么仓促轻率地作出决定。”
  太子回答说:“我发誓要使我的四个愿望得到满足,只有出家才能做到,因此,我必须出家。”
  净饭王问道:“是哪四个愿望?”
  太子说:“第一,人不能衰老;第二,人不受疾病侵扰;第三,人不再死亡;第四,人间不再有别离的苦痛。只要这四个愿望,父王都能使我得到满足,那么我就立即打消出家的念头,从此不再出家。”
  净饭王听了太子的话,明知无法办到,因此,心底更加悲痛。
  太子见到父王泪流满面,一时无从劝慰,同时自己的请求并没有得到准许,心情也十分沉重,于是只好怏怏不乐地重新回到自己的住处。
  回去之后,太子一心想着出家的事,忧愁无比,因此总是整天地郁郁不乐。
  这时,迦毗罗卫国那些大相士又都聚集王宫,他们知道太子若不在这七日内出家,就会荣登转轮王位,同时,不仅会统治迦毗罗卫国,而且还会统一整个印度,做天下的君主。这不仅是释迦族的光荣,同时也是迦毗罗卫国的福缘所致。因此,这些相士都纷纷将自己所知的向净饭王禀告,同时献计献策,千方百计想将太子留下来。
  他们说:“只要将太子留在家里,这七天内不让太子出家,那太子就会登上转轮王位,做天下圣明的君主了。释迦种姓将要复兴,就应验在太子身上。”
  净饭王听说这事,心里十分高兴。他想,如果这是真的,只要将太子留在家里七天时间,太子就可以自动登上转轮王位,那么出家的想法自然也就会被打消。这七天功夫是应当没有太大问题的。
  净饭王想到这里,心生一计,随即命令身边侍卫大臣,叫他们多派勇猛、有大力气的贵族子弟侍卫太子,同时紧闭城门,又在都城四门,各派一千精兵守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都城围裹得铁桶也似,防护着太子不使其偷偷逾墙而走。为万无一失,又使城门开闭之时故意制造出巨大响声,这种响声四十里外都能听到。只要城门一开,都城内外即时都会得知消息,因此可以及时派人前往拦阻。
  净饭王做了这些安排之后,又叮嘱太子妃耶输陀罗等人倍加警戒,守护太子。
  一切安排停当,净饭王又宫里宫外重新巡查一遍,当得知这些措施万无一失之后,净饭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是多少天来净饭王第一次开颜微笑,虽然仍有些担心,但一想到算无遗策,因此便将那满天阴云霉雾般的情绪清除净尽,打从心眼里发出会心的微笑来。
  “只要七天时间过去,太子就会上膺天意,荣登转轮宝座。这是释迦族的福气啊!”
  在净饭王脑海里,似乎这七天时间将会转瞬即逝,胜券在握,从此可以高枕无忧,因此,净饭王此时真正在享受一个胜利者的滋味,身心确实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和舒畅。
  然而,太子出家的念头是无法阻遏的,太子出家的决心也无法控制,当他觉得必须出家的时候,他就会将决心变为行动。
  一切都在太子的心中酝酿,一切都在太子的脑海成熟。当听到天上神的声音在向太子发出招呼的时候,太子便毫不犹豫地踏上出家修行的程途。
  永不寂灭的智慧之光在天空升起的时候,黑暗的大地便从此有一颗灿烂、闪亮的启明之星了。

  


                                        夜半逾城
  
    农历二月七日,到太子出家的时候了。据相士所说,过了这一天,太子自然位登转轮王,因此宫内宫外守卫格外严密,净饭王吩咐守城官兵紧闭四门,绝不使一人越城而出。净饭王还叫太子身边的人随时向他报告太子的行踪,因此太子一举一动,净饭王都了如指掌。

  已经是夜分时间,太子仍如常呆在自己的居室里,太子妃寸步不离地伴随在太子身边,侍女流星般地进进出出,使太子没有一丝空隙能够随机行动。
  明天,太子就能登上转轮王位了,净饭王一想到这一天马上就要过去,心里就别提有多么高兴。但净饭王知道太子出家的决心是无与伦比的,但这七天内,太子没有任何行动,不动任何声色,仍如往常一样,读着书,做着日常功课,大部分时间仍在沉思静坐,没有一点企图逃离王宫出家的打算,这一下反倒使净饭王感到迷惑,而且觉得十分蹊跷,“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要是真的想出家,也该有所动作,因为明天就是他位登转轮王的日子,过了今天,明天就不能再出家,这是天意所安排,难道太子并不知道这中间的意义么?不,太子应当比谁都清楚其中的要害,只是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净饭王弄不明白了。虽然心里仍有些担心,但太子毕竟好端端地呆在家里,这一点足使净饭王心里感到宽慰。“也许我的计策做对了,太子知道外面严密把守,知难而退,因此打消了出家的念头罢。”净饭王这样自我安慰着。
  七天紧张的生活使太子妃以及太子身边侍候的宫娥采女们都累得差点瘫下来,今天是最后一天,而且已经进入夜间了。
  “太子绝不会再出家了。”宫娥采女们如此想着,并就此放下一颗颗空悬很多日日夜夜的心;太子妃们也同样怀有如此的想法。不过她们并没有放松警惕,她们仍尽力看守着太子,不使他伺机外出。
  然而,许多天紧张的生活使她们非常疲劳,一有机会她们恨不得就睡了过去,从此不再醒来。因此,到这第七天的时候,宫中上上下下的人们都被疲劳所征服,一入夜,每人都早早收拾了自己的工作准备着好好睡一大觉。
  太子见到守卫如此严密,欲出无门,因此,他只有暗暗等待着。尽管他内心异常着急,但在表面上依旧如常,压根儿想不到他平静的外表下面正有汹涌的海水在奔腾翻滚。
  守候在身边寸步不离的耶输陀罗几天来劳累得一到换班下来就顺势躺倒在床,沉沉睡了过去。她做了三个非常重要的梦,而且基本上每个都是噩梦。她感到十分害怕,以致每回做梦时都在梦中惊醒过来。醒来之后,更加感到恐惧害怕,于是她将三大梦告诉太子,说:“我这几天接连做了三个噩梦,每回都在梦中惊醒过来,因此感到十分害怕。”
  太子问说:“那你做的是什么样的梦呢?”
  耶输陀罗就将梦中所见情形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耶输陀罗说:“我做第一个梦时,梦见月亮掉在地上;做第二个梦时,梦见我的牙齿全都脱落;做第三个梦时,梦见我失去了右臂。每个梦都异常可怕,醒来后仍使人心惊胆战不止。”
  太子便对耶输陀罗说:“你看,现在月亮仍在天上,你的牙齿又没有脱落,而且手臂也还好好地在你身上,有什么可害怕的呢?你应当知道,这些梦都是虚假不实的,你不应当横生怖畏。”
  耶输陀罗对太子说道:“我私下猜想,我梦中所见之事,一定是你要出家的征兆。”
  太子回答耶输陀罗说:“你只要好好睡觉,不要瞎操心。俗话说,疑心生暗鬼。要不然,真会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将落在你的身上。”
  耶输陀罗听了太子的话,也就暂时将心思放开,又由于连日劳累,亟需睡眠,因此跟太子道一声晚安,然后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夜很深了,一轮明月静静地悬挂在高远的天空,皎洁明亮的光辉从天上悠然洒落,给金碧辉煌的王宫笼罩上一层幽丽的轻纱;远处参差的树木三五成群,它们落在地上的影子就像在水中浸洗过一样,十分清浅动人。大地恢复了本来的面目,从喧嚣的时空顿时变为空寂。
  这时,太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没有去睡觉,而是到宫里宫外巡视了一番。所到之处,都是一片死寂。
  他穿过白日歌舞喧哗之地,他看见所有歌姬舞女都像木头人一般沉沉进入睡乡。有的披头散发,倚伏在乐器上;有的半身赤裸,手脚着地;有的互相枕卧,东倒西歪;有的眼泪鼻涕,狼藉纵横;有的嘴中流涎,极是脏污。真是一副丑态百出、令人作呕的人间世相无常画卷,哪还有丝毫美感?譬如芭蕉之树,内中全无坚实。太子深深地叹一口气,什么风华绝代,什么国色天香,竟都是如此虚假不实,使人徒生无常之感!
  太子又仔细地端详妻子及所有歌姬舞女,只见她们的形体,都一一分为头发、指爪、骨髓、脑壳、骨头、牙齿、髑髅、皮肤、肌肉、筋脉、血脂,以及心肺脾肾、肝胆肠胃、屎尿涕唾,外面就像是一个大皮袋,皮袋中盛着一些恶臭污秽的东西,没有一样是称得上奇异的。而她们却无一知觉,不仅争相用香气熏蒸身体,又用华丽的服饰打扮自己。然而,这一切都是外在的,短暂的,譬如借来的东西,有朝一日总要归还他人,而且借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久。
  太子心想,一个人即使能活上百年的寿命,计算下来,睡觉就要用掉一半,平时又总是为忧虑烦恼之事所纠缠,除此之外,其中欢乐的时间就没有多少了。世上的人为什么往往见到以上情景,却总是不能觉悟,甚至还贪恋执著淫欲,而不知悔悟呢?过去、现在、未来这三界中,别的都是无法依靠的,只有一样东西可以值得追求,值得依恋,那就是对于智慧的体察,对于道的觉悟。
  太子想道,“是了,是应该到出家的时候了。”
  这时,内外所有人等都睡着了,万籁寂然。于是太子叫醒马夫车匿,对他说:“车匿,你去把我的白马犍陟牵来。”
  车匿见到太子突然要他去牵马,而且又是在这样的三更半夜,因此,他全身发抖,非常害怕。他想,太子肯定是要出家了,国王有严令,不准任何人放太子出城,如果我去将马牵来,不就犯了欺君之罪吗?但太子的命令又不可违背。思考很久,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怎么办?”车匿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最后,车匿只好壮着胆子,嗫嚅着对太子说:“大王有过严厉的命令,这几天不让太子您到外面去;而且今天晚上这么夜深人静,又不是游玩观览的时候,也不是抵御仇敌的日子,您为什么要在这深更半夜忽然要我去牵马呢?您想到哪里去?”
  太子见车匿犹豫着,不肯去牵马,于是耐心地对车匿说:“我现在要为天下一切众生降伏烦恼的根源,因此你不应当违背我的意愿。”
  车匿听到这里,知道太子马上要出家了。于是,心中一急就嚎啕大哭起来,他想让这哭声唤醒太子妃等其他人,让她们知道太子即将要出家,从而出来拦阻。但是,仿佛有天神相佑,宫中所有的人都昏睡如故,没有一个人听到车匿的哭声。
  车匿哭了很久,见到没有人起来拦阻太子,于是只好遵命将太子的座骑犍陟牵了过来。
  太子走近前去对车匿和白马犍陟说:“一切恩爱,总有别离的时候。对我来说,世间的事情,却是非常轻易地可以得到满足;然而出家修行的因缘,竟是这么难以成功!真是不可思议啊!”
  车匿听到这话,心生同情,于是默默无言;白马犍陟似乎也被太子的精神所感动,静静地站在一边,不再鸣叫。
  太子于是朗声说:“过去各佛都要出家修行,我今天也像他们一样做到了。”
  据说,当此之际,各位天神都来帮助太子,有的将白马犍陟的四足抬起来,并将车匿也捧接在空中,释提桓因手执宝盖随从在后。那些天神用大神通力,使北门自然敞开,不曾发出一点声音。太子因此从北门出城而去。
  太子来到城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已经成功地从宫中逃出来,前面的路就是成佛作祖之路,然而这条路仍相当长,太子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走完它。然而,太子修道的心是如此的坚决,即使前面荆棘载途,他也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悉达多太子面对着城垣宫殿,朗声发出庄严的誓言:“我如果不断绝生老病死以及忧愁悲痛等种种苦恼,誓不再回王宫!我如果不能得到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无上正等正觉),又不能转于fa lun(意即宣演佛法),就再不回来与父王相见!我如果不能割断恩爱的情谊,就绝不回来与姨母摩诃波阇波提以及耶输陀罗等人相见!”
  悉达多太子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告别熟悉的土地,迤逦向那陌生的原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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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4





                                      深山断发


  
    悉达多太子就这样踏上了他伟大的追求真理的道路。

  悉达多太子骑着白马,身后跟着马夫车匿。主仆二人一路前行,到天亮时分,已经走出了三踰阇那(古印度计程单位,又称由旬。大约一踰阇那相当于三十里,或者四十里的距离)的路程。国都已经离他们远去了。
  晓风扑面,还有些凉意;露水打在他们的头上,使得悉达多太子和马夫车匿的头发都有些潮湿。两人走了一程,都觉得有些累,头上也开始像蒸笼一般直冒热气。太子按住马,使它缓缓前行。这时,天色已经大明,初日的阳光透过浓重的雾气照射下来,顿时使大地充满了温暖和生机。不久,雾气散尽,天一下子就晴朗起来,新鲜的空气吸进肺里,使人感到异常舒畅。
  前面一座高山挡住了太子的去路。这座山山顶终年为积雪所覆盖,因此便有了雪山(即喜马拉雅山)的称号,山上有座苦行林,有一位名叫跋伽的仙人住在这里。
  太子和车匿缓步走上山去,在雪山跋伽仙苦行林中停了下来。山上长满树木,葱郁浓密,鸟语花香,泉清石白,自然清静秀美。太子见到这里园林静寂,没有丝毫人间喧闹,正是修行的好去处,心里顿时感到非常欢喜,四肢百骸因之无一处不妥帖,无一处不畅快。
  太子一跃从马上跳下来,他抚摩着马背说:“最难做的事你已经做到,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又对随从车匿说:“这马非常健壮,速度非常快,就像金翅鸟王一般。你平时常跟着我,从没有离开过我。世间的人,有善心的未必能形影相随于我,能用身体和力气帮我做事的却未必有好的心肠,你现在是无论从心地还是身体都是做得非常好的,使人无法挑剔。世间又有一种人,当我既富且贵时,他们都争相跟着我,服侍我;但我已经舍弃国家,来到这树林里面修行,他们却未必能跟我一起来到这个地方。而能够跟随我,相伴我到这树林里的就只有你一人了。你真是我见过的最为少见的忠良之士。现在我既然已经来到这安闲静谧的处所,你尽可放心,就随白马犍陟一起回去吧。”
  车匿听到这话,心中十分难过,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掉下来,他悲号着,继之以啼泣,哭到伤心之处,身心迷闷,无法控制,突然倒仆在地,差一点昏过去。
  白马犍陟得知它和马夫车匿一起被遣返回宫,触动生灵的本性,当即屈下膝来,依依不舍地舐舔太子的足趾,泪落如雨。
  过了许久,车匿回答说:“我怎能忍心听太子说出这样的话呀?我在宫中已经违背大王的命令,将白马犍陟备好供太子您坐骑,因此一直相随至此,断没有贸然回去之理。国王和摩诃波阇波提王后见到太子不在,必定会十分忧愁烦恼,宫里宫外也一定会骚动异常。而且这个地方,山高路险,困难必多,猛兽毒虫,交横道路,我怎么能就这样舍下太子单独回宫去呢?”
  太子当即答道:“人活在世间,是单独生,单独死,难道还会有生死相伴的人吗?而人身又有各种生老病死的苦痛相随,难道我就应当和这些苦痛作伴吗?我现在是要消灭这各种苦痛,而来到这里。苦痛若消灭净尽,那时,我就会和天下一切众生共作伴侣。而今,各种苦痛尚未离开人间,我怎么能和你作伴而居呢?”
  车匿听到太子如此坚决,心里十分犹豫,但想到这里艰难的生活,于是又忍不住劝谏太子道:“太子您从生下来之后,就一直生长在深宫里,身体手足触碰到的都是轻细柔软的东西,眠卧的床褥也无不精细滑软,怎么能一下子就置身于荆棘丛中,脚踩瓦砾泥土,而止宿于树下呢?”
  太子回答车匿说:“确实像你这么说的,我在宫中完全可以免除置身荆棘之患,然而另外的人生大问题如老病死的痛苦却会侵袭我的身体。我能忍受苦行的苦楚,为的是有朝一日解脱人间老病死的各种苦痛啊。我的主意已定,你牵着白马犍陟一起回去吧。”
  车匿听到太子这话,虽然心中更加悲痛,但无法挽回太子修道之心,于是,除默默垂泪,便只好停下来,不再跟随太子。
  太子于是从车匿身上取下七宝之剑,一边朗声而作狮子吼,说:“过去各佛,为成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都要舍弃漂亮的装饰,剃除胡须头发,我现在也应当依照过去各佛的办法,剃掉胡须头发,舍弃华丽的服饰。”
  太子说完这话,当即将宝冠脱下来,和发髻中的明珠一起交给车匿,并对车匿说:“你拿着这顶宝冠,和这些明珠,送给大王,你可为我上白大王,说我现在不是为修仙求得升天的快乐,也并不是不愿意孝顺父母,而且我对任何人都没有忿恨、嗔怪和不满之心,只是因为害怕人生老病死的苦痛,为了将这些苦痛消灭净尽的缘故,才来到这里出家修行。你应当帮助我,应当为我感到高兴,不要对这吉祥之事,横生悲愁之心。
  父王倘以为我现在出家,还不到时候,你就将我的话上启大王:‘老、病、死的苦痛转瞬即来,岂有一定时间的限制?人即使处在少壮时期,难道就能免除这样的苦痛吗?’
  父王倘若还要责备我,说我王孙尚未长大成人,就这么早地出家修行,而且出宫之前都不曾启闻父王,你就将我的话仔细转告于他:‘儿子虽未长大成人,但不久就会长大,父王身体尚称康健,不必过分焦急。而且,过去也曾有过许多转轮圣王,厌弃国王之位,遁入山林,出家求道,但从来没有一位在修行中途还接受五欲的。我现在已经出家,也绝不会再中途回宫了。未成菩提(觉悟)之前,我绝不再踏宫中一步。’
  另外,内外眷属,也都于我有许多恩爱之情,恩爱聚合,终有别离的一天,你可以替我向他们一一进行解释,不要让他们为我而横生忧愁烦恼。”
  太子说完,又从身上将璎珞脱了下来,交给车匿,说:“你可替我拿着这璎珞,奉呈姨母摩诃波阇波提,说我今天是为了消灭人生苦痛的根本,所以才逃出宫城,出家修道,以求满足我巨大的心愿。叫她不要为我而反生许多痛苦。”
  太子又将身上其他华丽的服饰脱下来,交给车匿,说:“你将这些东西交给耶输陀罗,也同时告诉她这些话:‘人生在世,恩爱终有别离,离别即有痛苦,我现在就是要消灭这种种苦痛,所以才出家修道,不要因为我的原因而陷入痛苦之中。’”
  太子又告诉车匿对其他亲朋好友也都一一如法解释。太子一一叮嘱完毕,就对车匿说:“你走吧!”
  车匿听到要他马上就回去,心里异常悲痛,但他不忍违背太子的命令,因此强忍悲痛,当即长跪于太子之前,恭敬地捧受宝冠、明珠、璎珞以及其他华丽的服饰,他流着泪对太子说:“我听到太子如此坚决的志愿,全身震颤,无法抑制。即使一位心如木石的陌生人,只要听到太子前面说的话,也应当为之悲痛和感动。何况我生来就侍奉太子,不离左右,听到太子发出如此坚决的誓言,岂有不感到万分悲痛的呢?只希望太子舍弃这种志愿,不要使父王和摩诃波阇波提、耶输陀罗和其他亲朋好友横生巨大悲痛和苦恼。如果太子决意不回去,那么我只希望太子不要将我抛弃,我现在归依太子足下,发誓将来永远跟随太子,不离开太子一步。”
  车匿的恳求遭到太子坚决的拒绝。
  “假设我回到宫中,大王必定会责备我,为什么将太子您丢下,而我一个人单独跑回来。我拿什么话回答大王呢?”车匿见到太子心意无法挽回,改而以退为进,以求使太子将自己留下。
  太子说:“你现在不应当说出这样的话。世上到处都有离别之事,人生岂能长久聚合?我生下来刚七天,我母亲就离我而去。母子之间尚有死生之别,而何况其他人呢?你不要对我单独生出恋慕之情,你还是和白马犍陟一起回去吧。”
  太子反复开谕车匿,但车匿还是不肯离开。
  太子见到如此情状,心想,“我必须用更果敢的行动才能使他相信我的决心。”
  于是,太子当即拔出利剑,自剃须发,并起誓道:“今天我将头发胡须一起剃去,愿从此与世间一切脱离关系,断除烦恼,以及人生所有虚妄困惑的障碍。”
  车匿见到太子如此坚决,当即呆在当地,不能作声。(见图1)

  


                                      跋伽仙苦行林
  
    悉达多太子剃掉胡须和头发,觉得很像一个出家人了。但有一桩缺憾,就是衣服还是王宫所著七宝之衣,华丽希有,为修行求道所不宜。

  太子当时心里想道:“过去各佛出家时,是不应当穿着这么华丽贵重的衣服的。”
  然而,雪山的气候尚不允许在初春季节轻易将衣服脱下。正当太子左右为难之际,只见前面山林里走出一位猎师,身穿袈裟之衣,正从太子身边经过。
  太子一见之下,大为高兴,于是对那位猎师说:“你穿的衣服,是适合寂静修道的衣服,是过去各佛修道时所着样式。你怎么穿着这样的衣服而去干那些杀生的勾当,犯下杀生的罪行呢?”
  猎师回答说:“我穿着这袈裟,可以方便地诱使群鹿上当。因为这袈裟之服,为修行者所用,牲畜都知道他们是不会来伤害它们的,因此那些鹿见到穿着这样衣服的人,都会前来亲近,表示友好,我正好趁机向它们下手,因此每每都能满载而归。”
  太子说:“像你这样说,你穿着这袈裟之衣,就只是为杀死那些鹿,而并不是为求得人生解脱才穿上它的,那么,我现在将我身上所穿的七宝之衣,和你交换,你觉得如何?我穿着这袈裟之衣,是为了要救护一切众生,使他们各种烦恼都得到消除。”
  猎师听到太子这话,一看太子身上所着七宝之衣,华丽贵重,觉得十分划算,因此很高兴,于是当即答应交换。
  太子便脱下七宝之衣,交给那位猎师,从猎师手中接过袈裟,随即按照过去各佛所穿着的法式将它披在身上。
  车匿见到太子刚才剃除胡须头发,现在又跟山中的猎师交换衣服,知道太子的意志无法挽回,心里一着急,又闷绝于地。
  太子等车匿醒转过来,对他说:“你现在不应当再悲愁了,赶紧回宫去吧。回去之后,将我的意思一一向各位亲朋好友禀明。”
  太子说完,就慢慢地向前走去。车匿唉声叹气,知道无法劝解,于是跪下来,向太子头面作礼,目送太子向苦行林中冉冉而去,直到看不见太子的身影,才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回头看看身边的白马犍陟,白马犍陟发出哀鸣。
  车匿从地上捧起宝冠以及明珠、璎珞等物,仿如人亡物在,悲不自胜,竟放声大哭起来。这一哭哭得地动山摇,哭得山川变色。哭了许久,车匿才牵着白马,一步一回头向着都城的路走了回去。
  悉达多太子于是缓步走向跋伽仙的住处。太子虽然换了一身袈裟之服,又将须发剃掉,全身打扮,极像一位苦行僧人,但他高贵的气度,庄严的外表,使人心生敬畏,就连林中的鸟兽见了太子也不禁为他奇特庄严的仪形所慑服,都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太子。
  跋伽仙苦行林中的仙人远远看见太子向他们走来,都不禁为太子庄严的气度和仪表所打动,他们心底下想道:“这是什么神啊?是日月天吗?还是帝释下凡了?”
  他们猜测着太子的身份,不由得聚集一起前来迎候太子。太子对他们非常恭敬,说:“你们好吗?你们是真正的仁者啊!”
  太子见到众位仙人,感到十分高兴,心意即时变得十分柔软,言语也不知不觉透出一种温和的气息。
  各位仙人因为太子的到来,都失去了往日的光芒,因此,他们都纷纷前来向太子施礼问讯。
  太子在盛情邀请下,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他看到这些仙人修道的方式,各各不同,不禁大吃一惊。
  他们有的以草为衣,有的只披着树皮树叶,还有的只吃些草木花果,有的一天只吃一顿饭,有的是两天一顿饭,有的甚至三天吃一顿饭,他们就这样实行简陋的、饥饿的修行方法。有的苦行僧奉日月为教,有的则奉水火为教。有的翘起一脚,只用另一只脚站立;有的就睡眠在尘土里,有的甚至睡倒在荆棘之上,还有的成天睡卧在水火之侧,使身体经受水深火热般的考验。他们的修行方式是自惩性的,是痛苦的。
  太子见到他们这样的苦行,非常感动,于是上前问那些仙人:“你们修炼这样的苦行,非常奇特,请问你们要用这种修行方法求得什么样的果报呢?”
  仙人们回答说:“我们修炼这种种苦行,为的要升天。”
  太子又问道:“各种天界虽然快乐,但一旦福德用尽就会从天上降落下来,依然要轮回六道,最终还是要受尽种种痛苦。你们为什么要修炼这种苦(因)行,最终得到的仍是痛苦的果报呢?”
  太子问完,当即默默不作一声,心下自思道:“商人为得到宝物,所以不惧艰难险阻,到大海里去寻找;国王为拓宽国土,于是不顾民劳国困,动辄兴师征伐他国。现在这么多仙人也是为升天,所以才修此苦行啊。”
  想到这,太子不觉发出一声感叹。然后,又默默地停住。
  跋伽仙见到太子如此模样,心中不解,于是当即探问太子:“你这位仁者为什么喟叹一声后又默然不再说话了?莫不是我们的修行不是真正的办法吗?”
  太子回答道:“你们的修行,不是不苦,可以说是达到非常高的苦境了,然而求得的果报,与愿相违,最终总是不能脱离苦痛。”
  跋伽仙听到太子如此言语,心中大是不服,因此和太子争论起来。
  太子将这层意思与仙人们反复论说,还是无法说服他们,唇枪舌剑,一直争论到太阳落山。
  太子见到无法说服这批仙人,于是,就在这苦行林中呆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起来,又将昨天议论的话题反复思考一番,觉得这些仙人修炼这种种苦行,都不是真正的解脱之道。
  他想,“我现在不应当留在这里,我应当再到别的地方去寻求最终解脱之道。”
  太子一想到此,于是就跟那些仙人告别,准备到别的地方去。
  当时众位仙人听到太子要走,就纷纷对太子说道:“你这位仁者来到我们这里,我们都是十分欢喜的,而且你使我们这么多人陡增了许多威仪道德,我们都很感谢你。但现在你为什么要突然离开这里呢?是不是我们有失礼仪,在言语方面有所冒犯,得罪了你?究竟是什么原因不在这里住下来呢?”
  太子恭敬地回答道:“不是你们有什么过失,也不是礼仪上有什么不到,我只是觉得你们修炼的苦行,只增长苦痛的因,而我现在要学的道,却要消除苦痛的根源,因此之故,我才决定离开这里。”
  众位仙人听到太子这样的话,个个面目相觑,纷纷议论道:“这位仁者修行的道极为广大,我们有什么福德能将他留住下来么?”
  当时有一位仙人对相法非常精通,他仔细研究了悉达多太子的相貌,于是对众人说道:“这位仁者,各相具足,一定会得到一切种智,他将来定当做天人间的导师。”
  他说完这话,便率领苦行林中的仙人们一起给太子送行,并对太子说道:“我们和你所修行的道各有不同,不敢留下你和我们在一块修行。但如果你要离开,你可以向北走,那里有两位大仙,名叫阿罗逻和迦兰。你可以到他们那里去,和他们进行讨论研究,或许可以得到一些收获。不过,我看你这位仁者,也绝不会在他们那里停留很长时间的。”
  太子听了他们的劝告,于是当即和他们告别,往北而行。
  各位仙人见到太子离去,一个个都有留恋之意,他们合掌相送太子,到看不见太子的身影才回去。(见图2)

  


                                     王宫的悲苦
  
    暂且按下太子北去修道不提。

  且说迦毗罗卫国王宫中一旦发现太子出家,全宫上下已经是乱成一团。
  天亮后,耶输陀罗醒来不见太子的影踪,预感到有不祥的事情发生了;又问及众位宫娥采女,都不知道太子的去向。
  太子妃于是率领上下人等到殿中各处搜寻,特别是到太子常去的树林、池边一切幽静的地方四处寻找,可是找了半天,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知什么人发现太子坐骑不见了,马夫车匿也已失踪,因此都纷纷猜测太子肯定离开王宫前往山林野地出家修行去了。
  耶输陀罗见此状况,知道太子不辞而别,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嚎哭。
  她一路哭着,一路往摩诃波阇波提住处奔去,她要赶紧告知王后摩诃波阇波提太子失踪的消息。
  摩诃波阇波提听到太子已经出家,心里一悲痛,即时昏倒在地。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她们第一桩要做的就是双双前往将此消息禀告净饭大王。
  净饭王听到这个消息,也一下子惊呆了,好半天没有作声。这个消息真有如晴天霹雳,使得净饭王一时魄丧魂消,茫然无措,浑不知身在何处。
  太子出走的消息迅速传播到宫里宫外。宫中上下,国都内外,都顿时为太子的出走而沉陷在悲切哀苦的氛围中。
  王宫大臣四处派人巡查太子的踪影,王宫四处,以及都城四门,各个处所都严密查访,可就是杳无音讯。只有都城北门门户洞开,查问守门人,“是谁打开了此门?”
  守门人回答说:“我们不知道有谁打开了此门,这门是自然而开。”
  又讯问守城的兵士,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北门是如何打开的。
  大臣们当即心下思量道:“北门既然打开,太子肯定是从这里出去的。因此应当根据这个线索向城外派人搜寻太子的下落。”
  于是,大臣们派出许多快马,络绎四出,追寻太子,可是,一个个都因迷失道路而中途回返,他们向大臣们报告说:“到处搜寻太子,可是不知道太子究竟到哪里去了。”
  正当净饭王以及众大臣、王宫上下各色人等都束手无策之时,只见马夫车匿牵着白马犍陟一路步行而回,举城百姓上下人等见到如此情状,大为惊愕,一个个都竞相前来问取太子出家的消息。
  车匿听到这么多人打听太子的下落,心中更加悲苦,竟至无法回答他们的问话。他一手捧着太子的宝冠、明珠、璎珞以及七宝服饰等,一手牵着白马犍陟,跌跌撞撞地一路向王宫奔去。他奔走一路,悲悲切切地哭泣一路,连身边的犍陟也因为车匿的悲伤而不禁自然悲鸣起来,引得马厩里群马一齐大放哀声。顿时,王宫上下笼罩在悲苦的气氛里而不可自遏。
  外臣们赶紧禀告王后摩诃波阇波提以及耶输陀罗,“马夫车匿牵着白马犍陟独自回来了。”
  二人听此消息,越发伤心,更是哭倒在地,宛转不起。
  摩诃波阇波提勉抑悲声,说:“我抚养太子长大成人,辛辛苦苦近二十年,可是,他却一旦不告而别,舍我而去!现在不知道他到了哪里,也不知道情形如何,他真忍心做得出啊!这就好比果树,开花结子,将要成熟,却一旦掉落;又像饥饿的人,刚巧遇上众多美味佳肴,将要食用它们时,却忽然翻倒。”
  摩诃波阇波提哭一阵,诉说一阵;诉说一阵,又哭一阵。引得在旁的太子妃耶输陀罗重又嚎啕大哭起来。
  耶输陀罗一边哭着,也一边诉说着:“我与太子,行住坐卧,从不远离。现在你却舍我而去,也不知道你去了什么地方。过去各位国王入山修道,也都带着妻子儿女,从不相弃;而你则为了修道,将我们一旦抛离!又世间百姓,倾盖相交,别后总能记着;而我们夫妻之情,恩爱之深,反不及世间寻常百姓相交之厚!”
  耶输陀罗一边哭诉着她的怨恨痛苦之情,一边将满腔怒火发泄在马夫车匿身上:“俗话说得好:情愿和聪明人作仇敌,也不和愚蠢之辈相亲厚。你这个呆痴顽钝之人,将太子偷偷送到什么地方去了?你的行为使释迦族遭临不再兴盛的命运,你真是罪孽深重,不可饶恕!”
  耶输陀罗又责骂白马犍陟说:“你驼着太子,离开王宫,临去之时,寂然无声,而现在独自一个回来了,你还有什么脸面再加悲鸣呢?”
  车匿当即强忍悲痛,回答耶输陀罗说:“您不要责备我,也不要责备犍陟。为什么呢?太子出家,这是天意如此啊,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那天晚上,您和宫娥采女都已经睡着了。太子命令我,叫我起来备好马匹,当时,我不能违抗太子的旨意,却又不愿太子就这样离家出走,因此,我大声地劝谏太子,意思是要让夫人您和宫娥采女都听到我们的声音,以便起来阻止太子。可是,你们一个个都没有醒转过来。平时,城门开启,声音在四十里外都能听到,可是那天晚上,城门自然而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种种迹象,都说明这是天意要如此,不是人力所可挽回啊!凭我微小之力又怎么能阻止太子出家呢?我跟在太子身边,走了三踰阇那远的距离,来到跋伽仙苦行林中,又发生了许多奇异的事……”
  马夫车匿将太子如何走到苦行林中,从马上跳下来,手抚马背,命令自己回家,自己如何发誓永远跟随太子,不再回宫,太子见我不肯回来,又如何发下重誓,拔剑剃除胡须头发,又脱下宝冠、明珠、璎珞等服饰,又如何将身着七宝之衣与猎师交换袈裟,然后前往跋伽仙所在之处等等过程,又将太子托自己转告的话一五一十禀告给摩诃波阇波提和耶输陀罗等人。
  王后和耶输陀罗等听了,默然无语,黯然神伤,到现在她们方始醒悟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天意所安排,不是人力所能阻止的啊。
  这时,净饭王昏倒后又醒转过来,见到车匿,忍不住心头怒火,劈头盖脸就给车匿一顿臭骂,说:“你这个混蛋,为什么要使释迦种姓蒙受如此巨大的苦恼?我有严厉的命令,无论内外官属,小心守护太子,就是怕太子提前出家。而你心中却安藏祸胎,拒不执行我的命令,还要给太子备马,送太子出去?你老实交代,将太子送到什么地方去了?好好回答,不然有一句不中意,就叫你皮开肉绽。”
  车匿见到大王发怒,心中十分害怕,于是,就将太子如何备马,如何出家,如何到苦行林,如何落发,如何发遣自己等情况巨细无遗全都向净饭王讲述了一遍,同时将太子的宝冠、髻中明珠等放在净饭王的脚下,又将七宝璎珞送给摩诃波阇波提,其他服饰都送给耶输陀罗,又将太子要他转告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净饭王见到这些宝物,倍增悲感,痛不欲生,处此情景,虽复木石都会为之感动,何况是父子恩爱之深呢?
  净饭王耳闻目睹太子出家种种异象,本已感觉十分奇怪,同时回想刚生下太子时,就有仙人相士预言太子必将出家,现在都已应验,而且太子虽已出家,但儿子已经出生,即将长大,既然天意如此,人力也是没有办法的,言念及此,心情方始稍稍放宽。
  于是,净饭王一面叮嘱耶输陀罗看护好孙子,一面免除车匿的刑罚,并对车匿说:“我要前往寻求太子,不知现在他在什么地方,你在前面引路,带我去寻找他。他现在既然舍弃我们前去学道,我又何忍单独生存在这个世界?”
  众位大臣听说净饭王要出城寻找太子,都纷纷前来谏说。
  “大王,您不要自寻烦恼。我们看太子的相貌,过去世中,久已修习出家之业,即使现在叫他做天帝释提桓因,他也不会感到快乐的。况且现在区区一个转轮王位,怎么能留得住他呢?您不记得太子刚生时的情形吗?太子刚生下来时,就周行七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我这是最后的一生了,各位梵天王释提桓因等都下来跟从我。……’当初就有如此奇特之行,他又怎么能在这个世间感到快乐呢?后来,阿私陀仙人等又预言说太子年至十九就会出家学道,他将来一定会成就一切种智,现在已经到预言应验的时候了,这都是天意啊,大王如何又要为此而转生愁苦之情呢?后来,您严敕内外,好好守护太子,唯恐太子出家,但种种奇异接引太子出城,这更说明是上天的安排,不是人力所可阻止的。您应当为此感到高兴,而不是忧愁懊恼啊。如果您实在放心不下太子,我们现在派一些人可以替您前去寻找。”
  净饭王听了大臣们的话,心想,“虽然太子出家的决心不可挽回,但我不忍就此抛弃他不管,如果大臣们肯前往寻找,我也就可以稍稍放心了。”于是,净饭王命国师和大臣一行人众即时出发,前往寻找太子。
  国师和大臣闻命当即告辞国王,出城追寻太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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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5





                                      途中的考验


  
    国师和大臣遵命前往寻找太子,来到跋伽仙苦行林中。他们将马匹拴缚停当,除去从人后,国师和大臣才恭恭敬敬地走到仙人的住处,向他们问候请安。

  仙人们请他们坐下,互相问讯之后,国师和大臣就将来意向这些仙人作了说明:“我们是本国净饭王的国师和大臣,今天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国王的儿子,也即太子,他厌恶生老病死的痛苦,为解脱这些痛苦,而离家出走以修行学道,他曾经由这个林子,不知各位大仙见到过他没有?”
  仙人们听到国师道出来意,一下子明白前些日贸然而来的那位年青人正是这位太子,于是,他们对国师说:“我们前些日确实在这里见到过一位年青人,五官端正,相貌齐整,他来到这林子里,和我们一起讨论了许多问题,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离开了这里,没有料到他就是国王的太子。他因为鄙薄我们的修行方法,因此到别的的地方寻访更高的道去了。他是往北边走的,准备到著名的有道仙人阿罗逻、迦兰那里去。”
  国师和大臣听到这话,便当即马不停蹄向北边赶去。
  国师和大臣的马快,走到半路,他们就远远地看见太子的身影。
  太子坐在一棵树下,仪容端正,正在思考问题。他那沉静的脸上极端地舒展着,流露出满足而光辉灿烂的色彩。这种庄严光明的形象不觉感染了国师和各位大臣,在这些人心里激起了超过太阳和月亮的威力。
  国师和大臣高兴万分,他们当即下马,屏除侍卫,并且将身上所有耀眼的服饰都脱下来,穿着平常简单的衣服,静静地轻轻地走到太子坐着的地方。因为怕妨碍太子的思考,他们就默默地坐在另一边。
  太子看到国师和大臣到来,向他们点了点头。
  国师和大臣赶紧向太子请安问候,太子也即向他们回礼问安。
  国师向太子说明来意:“我们受大王委派,前来寻找太子。”
  太子说:“父王叫你们来,想对我说些什么?”
  国师回答说:“大王早知道太子极盼出家,也知道您的意志难以挽回。但大王对太子您恩爱情深,因此日夜忧愁,以致情怀郁结,转为烦躁,常常一人独自心火烛燃,难以按捺。我们对大王反常的举止十分担心,我们知道,只有太子回去才能将大王的心火熄灭,因此,希望太子您能及时还驾,回返宫城。您将来做上转轮圣王,即使有许多俗务需要处理,但我们将尽力辅佐您,为您分担更多事务,不至使您将修道的事业全然抛弃。再说,静心之处,也不必都在山林里面,所谓大隐隐于市,也不是不可以做到的。现在,王后摩诃波阇波提以及您夫人耶输陀罗等人都为忧愁烦恼之海所淹没,都盼着太子您回去将他们从苦海中拯救出来。您能答应我们的请求,尽速回返宫城么?”
  太子听到国师和大臣诚恳的请求,心里虽然有些犹豫,但随即镇定了下来。他用非常沉郁的语调回答国师的话说:“我难道不知父王对我恩深义重?我只是畏惧生老病死的苦痛,所以来到这里修行,为的是消除断绝它们而已。如果为了恩爱之情,终日相聚一处,而又没有生老病死的苦痛,我又到这里来干什么呢?今天所以违背父王的意愿,远离父王出家修道,就是为将来能和父王长久相聚,共享天伦之乐啊!父王现在忧愁万端,有如此烦恼大火,正熊熊燃烧,我知道我和父母在今生也只有这一个痛苦了,到将来,这样的痛苦就将永远根除。如果像你们所说,让我回去,在宫中修行解脱之道,这就像七宝之屋,屋中燃烧大火,烈焰腾腾,有谁能在这个屋里呆下去吗?又有如饭中加进许多有毒食品,碰到这种情况,即使一个十分饥饿的人,他也不会去吃这样的饭的。我现在已经舍弃国家,前来修道,为什么还要我再回到宫里去修行解脱之道呢?世上的人,处在巨大的痛苦中,为了暂时小小的快乐,尚且沉溺而不能自拔,何况我在这极端寂静的地方修行,没有各种烦恼痛苦,却能轻易舍弃现在的悦乐,而转就于恶劣的环境中么?过去各位国王,入山学道,没有一位是中途还俗的。父王如果一定要我回去,那就违背了祖宗定下的制度。”
  国师和大臣听太子讲到这里,知道太子求道心切而且坚决,然而难以违抗净饭王的旨意,因此只好拿道理来说服太子:“太子讲的确实很有道理。然而先圣中曾有一人说将来必定会有果报,有一人却说一定不会有果报,这两位先圣尚且不能知道未来世界中究竟是否真有什么果报,太子您却为什么一定要抛弃现在的快乐,而去追求那将来尚不能确知有无的果报呢?生死果报,尚且不能决定究竟有没有,怎么竟要一意孤行去求什么解脱的结果呢?(前提既不能确知存在与否,结论自然就很虚妄了。)因此,只愿太子放弃虚幻的追求,现在便回返王宫。”
  太子回答说:“那两位仙人说到未来的果报,一人说没有,一人说有,都是因为心中怀疑,才不能确定,并不是斩钉截铁地说他自己就绝对不相信随顺这种宗教,你们不应当用这个例子来诘难我。为什么这样说呢?我现在不是为了希求羡慕果报才来到这里的,我是因为亲眼见到生老病死这些过程,我将来也一定会经历,所以才想到要寻求解脱,以免除这种种痛苦。我会使你们不久见到我所追求的大道终于成就。我的这种志愿是绝对不可以中途而废的。请你们回去,将我的意思禀告父王。”
  太子说完这话,就从树下座位上站起来,和国师、大臣拱手作别,然后独自一人直往北面阿罗逻、迦兰仙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国师和众位大臣见到太子离去,不禁都流下了眼泪。一来因为十分想念太子,担心太子的安危;二来奉国王委派,请太子回去,现在既然不能使太子回心转意,任务未能完成,无法回宫复命。因此,一行人徘徊路边,凑在一起,互相议论道:
  “我们既然为大王所委派,然而无尺寸之功,现在空手而归,怎么回禀国王呢?我们应当留下五个人再伺机劝说太子,这五个人都应当是聪明智慧,情意和顺,秉性忠直,又是释迦族中信得过的身强体健的人。让他们悄悄地观察太子的言行举止,以及去向等情况,然后适时向我们汇报。”
  话一说完,国师、大臣一眼就注意到身旁的憍陈如等五人,觉得他们最适合留下来,于是,就对他们说:“你们都愿意留下来吗?”
  这五个人都异口同声地回答说:“好,遵命。我们将注意太子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然后伺机劝说,并适时回来向你们禀报。”
  这五人当即向国师和大臣辞别,追赶太子去了。
  国师和大臣就原地驻扎,等候憍陈如等人的消息。
  悉达多太子迤逦往北而去,他的目的地是当时最有名、道行最高的两位仙人阿罗逻、迦兰住的地方。
  悉达多跋山涉水,日夜攒程,风餐露宿,虽然旅行的辛苦与王宫的生活迥然相异,但初尝奔波风尘之苦的悉达多太子并未被旅途的困难、险阻所吓倒,而是意志若定朝既定目标风尘仆仆地奔去。
  一天,悉达多渡过了恒河。(恒河是印度最大的一条河流,它流经现在印度与孟加拉国境内,印度教将它视作圣河,佛教将它视作福水,这是一条在印度历史文化中起到非常重要作用的河流,它不仅在生活上提供印度人民无限的福利,同时在印度宗教传统上也具有无可替代的神圣的意义。后来佛经常到恒河边宣说妙法,超渡众生。)
  当日悉达多太子渡过恒河后,就进入摩揭陀国地界。
  摩揭陀国的都城叫王舍城。王舍城为悉达多太子必经之地。悉达多太子路经王舍城时,由于他相貌庄严端正,神态非常奇特,自然而具十分威严,而且威而不怒,严而可亲,使王舍城人民油然兴起欢喜敬爱之情,于是全城上下像见到希世珍品一样奔跑着前来观看。
  这一下轰动了整个都城,喧哗声响彻云霄,竟至惊动了摩揭陀国国王频婆娑罗王的王宫。
  国王听到外面如此喧闹,不禁跃然离座而起,忙问身旁的大臣:“这是什么声音,如此喧闹,连我们这里都能听到?”国王的话声中带着非常惊讶的语调。
  大臣回答说:“这是净饭王的太子,名叫乔答摩·悉达多的,路经这里。以前许多相士都预测他如果不出家,就会荣登转轮王位,统一全印度;如果出家,就会成就一切种智。现在他来到我们都城,外面的人民都奔跑着竞相前来观瞻悉达多太子,因此整个都城都为之沸腾起来。”
  频婆娑罗王听到有如此希奇之事,心里顿时感到非常欢喜,这种欢喜之情传遍全身,使国王不禁跃跃欲试,也想前往观看,一睹风采。
  频婆娑罗王当即命令其中一位大臣前去侦察悉达多太子现在顿足何处。使者遵命寻访太子行踪,见到太子在般荼婆山,坐在一块石头上,端坐思考。使者即刻回宫禀报国王。
  频婆娑罗王听到报告,当即传下旨意,立刻命驾出发,率领臣民浩浩荡荡前往悉达多太子所在的般荼婆山。
  国王一行到达般荼婆山,便远远地看见悉达多太子相貌端正地坐在石头上,整个脸上洋溢着欢快的情绪,有如日月放出光明。
  频婆娑罗王见此景象,深为感动,他当即从马上跳下来,命令诸般仪仗就地打住,并脱下华丽服饰,屏斥侍卫,独自一人走到悉达多前面,向悉达多作礼问讯。“太子在这里,还习惯么?我一见到太子您,心里就十分欢喜,但有一个疑惑,不能明白,太子本是太阳的种姓,世代相承为转轮王。而太子您相貌堂堂,完全能够胜任转轮王位,却为什么要舍弃王位,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在深山野岭,践履沙土,遍尝奔波之苦呢?我见到您这个样子,心里又油然涌现出悲悯之情。”
  频婆娑罗王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太子如果只是因为父王今尚健在,所以不想取得转轮王位,故而离家出走,那么我倒有个折衷方案,请太子拣择。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将我国一半土地分给您来统治,如果觉得太少,我情愿舍弃国家,将全部土地奉献给您,并以臣子的礼节来奉事于您。如果您再不愿意统治我国,我还可以借给您许多军队,让您率领他们四面征伐,夺取别的国家。您有什么愿望,我都会尽力使您得到满足。不知太子您意下如何?”
  悉达多太子深为频婆娑罗王的言辞所感动,他当即恭恭敬敬地向频婆娑罗王回了一个礼,回答说:“大王您的种族本来是明月,禀性自然高洁清凉,所作所为,也无不清净高妙,从不做那些鄙秽之事,您现在说出这些话,因此并不足为奇。但我观察大王您,中心诚恳肫挚,世所难得,您应当宁可从现在身体、命运、财产这三者着手,修行三坚法(三坚,即上面所说的身体、命运、财产三者坚固持久),也不应当用那些不能坚固持久的方法来劝奖他人。我现在既然已经舍弃转轮王位,又怎么会要您的国家呢?您发善心,将国家施舍给我,我尚且不去获取,又怎么会率领军队攻伐别的国家?我现在之所以辞别父母之邦,剃除须发,舍弃国家,就是为了要断绝生老病死的痛苦,并不是来求取五欲的欢乐的。世间的五欲,有如大火堆积,它焚烧众生,使他们沉陷在火海中不能自拔,您为什么还要劝我贪恋执着于它呢?我这次出来,是前往两位仙人阿罗逻和迦兰处,去寻求最高解脱法门的,不会在这里久留。我不曾答应大王您的建议,希望您不要见怪。同时还希望大王您用正当的方法治理国家,不要使人民受到委屈。”
  悉达多太子说完这话,当即从石头上站起来,和频婆娑罗王作别。
  频婆娑罗王见悉达多太子马上离去,惆怅万分,他双手合十,流着眼泪对太子说道:“刚见到太子,心中十分欢喜;现在太子又要离去,不油得倍生悲苦之情。您现在是为了使人生得到最大解脱才离开的,我不敢强加劝留。只希望太子所期望的结果尽快得到完成。道成之后,希望率先度我脱离苦海。”
  太子点了点头,当下辞别而去。
  频婆娑罗王在路边目送太子,直至见不到太子的身影方才命驾回宫。
  据说,太子到摩揭陀国时,频婆娑罗王出城游猎,远远地看见太子走在山泽中。
  当时,频婆娑罗王和年高德劭的老人以及大臣们一起追上悉达多太子。频婆娑罗王问道:“太子您的相貌非常奇异,形貌端正,精神焕发,应当统一天下,为全天下的转轮王。天下人民都盼望着您做他们的君主。您为什么要放弃天位,独自一人跑到深山野岭中去呢?您一定有不同的看法,请您讲给我们听听。”
  太子答道:“依我看,天地、人、物,有生有死,其中最痛苦的情形有三种,那就是衰老、疾病和死亡,这三种痛苦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我想,人的身体是痛苦所寄托的器具,忧愁害怕之心永远没有穷尽之时。如果我在君主之位,就会变得娇逸放肆,为贪求快意,就会役使人民以供我一人娱乐,这样,天下就会蒙上zai 难。这种行为是我所厌恶的,因此我要入山修道。”
  那些年高德劭的老人们仍感到有些不理解,于是问道:“衰老、疾病和死亡,这是世上自然的规律。您怎么独自一人陷入这种忧虑之中,而抛弃国王美好的称号,隐遁山林,潜居岩穴,使形体劳悴,这样做不也太艰难困苦了吗?”
  太子回答说:“如果像你们所说,我不当陷入忧虑之中,让我做转轮王,身体一天天衰老,疾病自然也随之来到,假若死亡一旦来临,当此之时,难道会有代替我接受这样厄运的人么?如果没有代替我的人,为什么不能预先忧虑呢?天下有慈父孝子,即使爱彻骨髓,一到衰老、疾病、死亡之时,也无法互相代替。像我们这样虚假的身体,痛苦来临之日,即使身居高位,六亲在侧,也就像替盲人点上蜡烛,对于盲人来说有什么益处呢?我观察种种行为,一切都没有恒久不变的品质,它们都会变化成为不真实。人生在世,快乐少痛苦多,身体并不能自己做主,又且世间一切都是虚无,人很难得在其中长久生存。万物有生有死,万事有成有败,有安全就会有危险,有收获就会有亡失,万物纷纷扰扰,都将归于虚空。精神没有形质,如果烦躁污浊,不能洞察事机,就将招致生死大厄。世上的人只因为贪爱五欲,为痴愚之网所蒙蔽,因此陷身于生死之河,没有人能从中觉悟。所以,我要一心思考宇宙人生痛苦的根源,求得解脱的法门。如果我的愿望达到了,我才能得到最大的安全。”
  频婆娑罗王听了悉达多太子的一番道理之后,非常高兴,他怀着满腔喜悦之情,对太子说:“好啊好啊,您的志愿真是太好了。”
  又据说,悉达多太子渡过恒河之后,走了几十里,碰到两位梵志。(梵志一说为婆罗门,一说为一切出家修行的异教徒。)他们各与弟子离群索居,住在一条小溪的旁边。
  太子经过他们的居处,并向他们请教。
  有一位梵志自称说,“我奉事梵天之神,奉事日月之神,每天举行火的祠祀。世上之物只有水是干净的,因此我傍水而居。”
  悉达多太子回答说:“这只是生死之法,并不是真正至高无上的道。为什么这样说呢?水不可能永远流注不息,火不可能长久燃烧下去,太阳一出来就转移了位置,月亮刚圆满就已经亏缺,一切流转无常,万物均不真实。道是在清净空虚之中,水怎能使心变得清净呢?”
  悉达多见到他们这样不会有任何结果的修行,内心十分伤感,于是独自默默地离他们而去。(见图1)

  


                                       参仙访道
  
    寒来暑往,春去秋迎,悉达多太子经历了许多艰难险阻,终于抵达目的地阿罗逻仙人的住处。

  阿罗逻仙人预感到重要的人物即将来访,因此在远远地看到太子的身影时,就走出门前来迎接,并极口赞叹太子的到来。
  阿罗逻仙人将太子迎到屋子里,相互坐定。他看到太子相貌端正,五官齐全丰满,浑身透出一种恬静柔和的气质,心里油然而生爱敬之情,于是便殷勤问及太子所经过的道路碰到危险没有,一路是否疲劳等等,太子一一作了回答。
  阿罗逻仙人又对太子说道:“太子您初生时,以及后来出家,并来到这里,各种情况,我虽然消息闭塞,但道路传闻,毕竟也都约略知道了。您能在欲火之海中觉悟出家,又像磅礴的大鸟从绳索的束缚中逃脱出来,真是十分的了不得啊。过去各位国王都是在年富力强的时候,恣意享受人间的欲乐,到了年命危浅、叶落归根之时,方才想到要抛弃国家以及那些玩乐的工具出家学道,以求解脱,这些事迹其实都不足称奇。只有太子您正当青春鼎盛之期,却毅然舍弃五欲,远道来此修道,方称得上真正奇特。您应当更加勤奋勇猛,向道的高峰尽全力攀登,尽快度越轮回之苦而至于极乐世界的彼岸。”
  太子听到阿罗逻仙人的言语,心下极为高兴,于是回答说:“我听了您的话,真是异常欢喜。我正是为了求道、尽速抵达极乐世界的彼岸才不远千里、历尽艰苦到达您这里的。我非常乐于听到您为我解说断绝生老病死的方法,不知您能赐我以方便之门么?”
  阿罗逻仙人为悉达多太子求道精神所打动,于是当即升座讲法,说道:“众生是从那蒙昧幽远的冥初(印度数论师所立的二十五谛的第一谛,称作冥谛,为万物之本源,幽深广漠,没有意义。冥谛又叫做冥初)所开始的,而这蒙昧幽远的冥初却又是从我(我,佛教术语,原义为呼吸,转义为生命、自己、身体,相当于自我、物体自性)的傲慢生出来的,而我的傲慢却又是从我的痴愚之心生出来的,而我的痴愚之心却又是从染爱(染爱,熏染情爱,即在情欲的环境中得到熏陶,因贪爱而生执着,从而生发无穷烦恼)生出来的,而染爱是从五种微尘的气体(印度表示最小质量的术语中,物质的最小计量单位称作极微,七倍极微为微尘)生出来的,五种微尘的气体又是从五大(佛教将地、水、火、风四种构成物质现象的基本原素称作四大,在四大的基础上加上空大,称作五大)生出来的,从五大中生出贪恋、爱欲、嗔怪、愤怒等烦恼,于是流转成为生存、衰老、疾病、死亡各种现象,并且产生各种忧愁、悲伤、痛苦、烦恼的情绪。以上为太子讲述的过程,只是较为简单的一个轮廓罢了。”
  悉达多听了阿罗逻仙人的讲说,心中并未惬意,于是便继续向阿罗逻仙人发问道:“我现在已经懂得了您所说的生命流转过程,但生死的根本问题却仍不能了然。您能否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将这生老病死的现象得以根除呢?”
  仙人当即回答说:“如果要消灭这生死的根本问题,先应当出家,修持戒行,要待人谦卑,能够忍受侮辱,并且要住在闲空的所在,修习禅定(修行术语,通过精神集中、观想特定对象而获得悟解或功德的一种思维修习活动,称作禅定)。
  禅定有四个级别,或可说四个步骤。能离开爱欲、罪恶以及不良现象,有初步觉悟,有初步观解,这是初级的禅定。
  消除觉悟之念,将观想定在生命之一点上,进入欢喜愉悦的心境,这便到了第二级禅定。
  舍弃欢喜愉悦的心境,得到正确的观念,心中只剩下最根本的原初快乐,这就到达了第三级禅定。
  断除了所有苦痛和快乐,思维清净,进入内心平等而无执著之境,超然解脱,这样就到达了第四级禅定。
  进入第四级禅定,就到达了无想报的境界。(无想报,又称无想果,为佛教术语,生于此处,心灵寂灭,身体实已变成枯木死灰,有称这种境界为真涅槃境界的。)
  从禅定中得到觉悟,然后才知道什么是非解脱的境界;什么是离开现象、思想进入空的境界;什么是消除了实有的观念进入意识的境界;什么是消除了无穷无尽思想意识的境界;什么是观照一种意识,进入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的境界;什么是离开了种种现象,进入既不是想也不是不想的境界。
  到了这个既不是想也不是想的境界,就叫做究竟解脱,也即最后的真正彻底的解脱,这就是学道修行者的彼岸。
  太子您如果要根除生老病死的忧患,就应当修习这种禅定功夫。”
  悉达多太子听了这阿罗逻仙人的讲说,心里并不感到欢喜和快乐。他当时这样思考着:“这种知识和见解,总不是最终最彻底的解决办法。用如此办法绝不能永久断绝各种烦恼和束缚。”
  于是,太子当即便向阿罗逻仙人请教道:“我对于您所讲说的道理,还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现在想向您询问,不知可行否?”
  阿罗逻仙人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回答说:“当然可以,请问吧。”
  太子当即便问道:“既不是想也不是不想的境界,其中有我,还是没有我呢?如果说没有我,就不应当说既不是想也不是不想;如果说有我,我是有知觉呢,还是没有知觉?
  我如果没有知觉,我就如同木石;我如果有知觉,就可以由此知觉攀缘及于他物;既然可以由此知觉攀缘及于他物,就会为环境所熏染而起执著。因为为环境所熏染而起执著,就并不能到达解脱的境界。
  您对于粗显的烦恼、束缚已经驱除殆尽,但对于细微的烦恼、束缚还没有完全消除,因此尚不能说是最终最彻底的解脱。
  那些细微的烦恼、束缚让它们自由滋长,就会由此而酿成大的烦恼和束缚,从而堕落,转入六道轮回之境,因此您所说的并不是度越众生到达彼岸的解脱法门。
  如果能够驱除我以及我想(佛教术语,思维中有实我的妄想称我想),一切都完全抛弃,这才叫做真正的解脱。”
  阿罗逻仙人听了太子这一番话,不免心生惭愧,于是默默地不作一声,然而他对太子深刻高妙的见解又确实不得不非常佩服。
  这时,悉达多太子又问阿罗逻仙人什么岁数才出的家,修习梵行又有多少年了。
  仙人回答说:“我十六岁就出家,修习梵行已经一百零四年。”
  太子听了,有些不以为然,心里想道:“出家这么长时间,所得到的道法难道只是这么个样子吗?”
  太子觉得这样的道法实在不能解决他心中存在的问题,他要寻求一种更加高超的道法来解决自己的困惑,因此,他当即从座位上站起来,合掌与仙人作别。
  仙人知道太子要离开这里,于是对太子说:“我从很远的地方到这里来修习苦行,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但所得到的果报也就只这么一点,您是王种,怎么能修习这样的苦行呢?”
  太子回答道:“你修习的方法并不能算是最苦的,我知道还有一种道法是最苦最难实行的,而我要去修习它。”
  阿罗逻仙人已经见识太子高超的智慧,又长时间地观察太子的意志十分坚定,没有一点虚假,当下就明白悉达多太子已经决定成就一切种智,因此对太子说:“您道成之后,愿率先度我脱离苦海。”
  太子当即答应了。
  悉达多太子又走到迦兰仙人的住处,与迦兰仙人反复议论问答,结果也就像在阿罗逻仙人处所得到的一样,同样不能感到满足。太子于是辞别而去。

  


                                    伽阇山苦修
  
       悉达多将阿罗逻、迦兰两位仙人调伏(用一定手段制伏对手叫调伏,如对待柔弱的人用正常的方法使之顺服,对待强项的人用力量使之降伏)之后,又奔波跋涉,足迹几乎遍及全印度,希望能找到一位真正能够指引自己求取解脱之道的人,但是岁月荏苒,前途漫漫,他的希望在蹉跎的时光中变得愈来愈渺茫,转眼之间,五六年过去了,可是他的双手仍空空如也,他的头脑中仍没有将所要解决的问题求得明确解答,他的心由于不断失望而变得躁动不安。
  怎么办?是继续寻找得道者,还是中途而止?悉达多陷入茫然的境地而无法自拔,每天每时,他都在苦苦地思索,都在寻求超越生死之海的答案,然而,他没有成功。
  有一天,他突然明白过来,他目前这样四处寻仙访道,到处漂泊,只是浪费精力和时间,最后终究不会有任何结果,唯一的办法是从自身的修持中得到解脱的途径。所谓求人不如求己,一切法则都在自己的心念及修行之中。
  当他明白这个道理之后,他便前行进入尼连禅河的东岸,登上钵罗笈菩提山。
  在钵罗笈菩提山修行了一段时间,觉得这个地方不太安静,不是一个修道静坐的所在,于是悉达多渡过尼连禅河,进入摩揭陀国伽阇山苦行林,这个苦行林就是憍陈如等五人目前所居住的地方。
  憍陈如等五人遵奉国师指示跟随悉达多太子东奔西走,尝尽风霜之苦。他们在太子身侧密切注视着太子的一举一动,当太子茫然而无所适从徘徊不定之时,他们就在这距太子不远的伽阇山中结集隐居起来。
  悉达多就这样最终来到伽阇山苦行林,在尼连禅河岸边静坐思维,观察众生本源所在。
  悉达多通过观察思考,根据修行步骤,计算下来,大约要在这里进行六年苦修才能得到成熟的根基和机缘,才能于此度脱生死大海,求得最高的真理至道。于是,悉达多就安下心来,决定在伽阇山中实行苦修。
  悉达多静坐在伽阇山的苦行林中,耳边听到的是尼连禅河奔腾不息的逝水声,眼里看到的是葱郁的树林、苍翠的高原,心里感受到的是孤寂无边的天地,和悠悠不绝的生机。自然界的一切启发着悉达多,同时也让悉达多的心情平静下来。
  在伽阇山的树林底下,他静静地然而坚定地进入求取解脱的禅定世界中。
  禅定的修行是精勤勇猛的,是专心致志的,悉达多心身常寂,每时每刻都在用自己的智慧之光照澈一心本源。
  苦行一开始,悉达多就坚定地使自己清心净虑,严守戒律;同时,为达到苦行效果,他还给自己订下严格的饮食规律,每天规定只吃一麻一米(麻、米,不知确切意义,大约是佛陀开始修苦行时,一天吃一顿麻饭,一顿米饭,后来,渐次减少,改为一天吃一顿,或两天吃一顿,最后竟至七天才吃一顿饭,或麻饭或米饭。有的解释说是一粒麻一粒米,麻一说为芝麻,但一粒麻、一粒米绝不可能使人充饥,因此这种说法不可取),其余就不再进食别的食物。
  饥饿的煎熬并没有使悉达多中止自己的勤修苦练,禅悦的快乐使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烦恼和苦楚。
  每天在进行禅定的观照中,悉达多都能得到无上的法喜充满,他的心里充满着欢欣和快乐,随着时光一天天过去,悉达多越来越感觉到智慧之神向他殷勤挥手致意了。
  花开花落,岁月未必有情;人去人亡,天地岂非无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尼连禅河流水依旧如此湍急,伽阇山中草木依旧如此葱茏,悉达多庄严地端坐着,不停地思考着,六年漫长的岁月就这样在悉达多坚定不移的苦行中匆匆地流走了。
  在这六年的岁月里,麻雀在悉达多头顶上做窝,芦苇和茅草缠绕住他的双腿,悉达多经历了人世少有的非常艰难的苦修,佛经里从此便留有佛陀“五载参访,六年苦行,雀巢筑顶,芦茅穿膝”的故事。
  憍陈如等五人见到太子端坐思索,修极端的苦行,有时见到太子一天只吃一顿麻饭,有时一天只吃一顿米饭,后来渐至两日吃一顿米饭,最后竟至七天才吃一顿。
  当时,憍陈如等人也在修苦行,但太子的苦行比他们苦了许多倍,因此他们心中暗暗着急,为太子的苦行损坏健康而整日担忧。
  见到太子最后降到七天只吃一顿饭,实在想不到解决办法,于是,他们派出一人前往国师和大臣所在的地方(当时,国师和大臣因为没有能劝说太子回宫,无法复命,因此只好一面派遣憍陈如等五人暗中监视太子,一面自己在外面安顿下来,以待憍陈如等人的消息),将太子修苦行的情况详尽地报告给国师和大臣。
  国师和大臣听说如此情况,心里更为着急,当即日夜兼程,回返王宫。
  回到王宫时,国师和大臣个个颜貌愁悴,身形萎熟,就像有人死了父亲,送葬已毕,强抑悲痛回归家中的样子。
  守门人赶快禀报净饭王:“国师和大臣都回来了,已经在门外等候。”
  净饭王听到禀报,顿时血压加快,浑身颤抖,心情异常激动,竟至说不出一句话来。守门人知道国王之意,于是忙叫国师和大臣进见。
  净饭王和国师、大臣一见,悲痛无言,许久之后,方才开口问及国师:“太子是我的性命,现在太子不知在哪里,你们却独自回来了,难道我的性命还能保吗?”
  国师回禀净饭王说:“我们奉国王指令,前去寻找太子。途中见到太子,太子却不愿回来……”
  国师和大臣将如何劝说太子回宫,太子不肯听从,其意志有如须弥山一样坚固;又如何命令憍陈如等五人尾随太子,伺察太子行踪,以及伺机供奉太子;后来憍陈如五人中有一人回归报告说太子如何到了阿罗逻仙人和迦兰仙人的住处,并未停住,渡过恒河,路经王舍城,与频婆娑罗王说法,后来又来到伽阇山苦行林中,在尼连禅河岸边静坐思考,每天吃一顿麻饭、一顿米饭等细节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了净饭王。
  净饭王听到如此情状,心中非常悲痛烦恼,浑身颤抖着对国师和大臣说道:“太子就这样舍弃转轮王位,舍弃父母亲属相互恩爱的快乐,远在深山,修此善行。我为什么这样福薄啊,竟活生生地失去如此珍爱的宝贝儿子!这真是国家的不幸啊。”
  净饭王当即将此消息转告给摩诃波阇波提以及耶输陀罗。
  同时,又命令臣下准备五百辆车子的物资,王后摩诃波阇波提以及耶输陀罗也准备了五百辆车子的辎重,所有生活上用得着的东西都准备得十分充足。
  净饭王将马夫车匿叫过来,对他说:“你以前将太子偷偷送了出去,使太子远放深山;现在我命令你将这一千辆的粮食辎重运送给太子,随时供养太子,不使他有一些缺乏。用完了,再回来装运。”
  马夫车匿于是率领这一千辆装满粮食辎重的车队浩浩荡荡飞速向伽阇山奔去。
  一行来到苦行林中,见到太子形销骨瘦,整个身体就像皮包着骨头,青筋纹起,血脉毕现,车匿顿时大为悲伤,竟至昏绝于地。
  许久苏醒过来,才头面礼足,含泪对太子说:“大王日日夜夜忆念太子,不知太子情况如何。现在,派遣我运载这千辆粮食辎重给太子,请太子收下。”
  悉达多太子见到车匿,无喜无悲,对于车匿送来的粮食辎重也没有接受之意。他对车匿说:“我违背父母的意愿,舍弃国土,远道来到这里修习苦行,是为了求得至高无上的道。我怎么还会再接受这些粮食辎重呢?”
  车匿听到太子不接受粮食辎重,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他知道太子说过的话是不再收回的,他想,“太子现在既不肯收下这粮食辎重,我也不能回去了,就叫别人领着这一千辆粮食辎重回王宫去,我就在这里日夜奉事太子吧。”
  车匿想到这里,当即便差派一人领着这车和粮食辎重返回原路。
  车匿从此在这苦行林中侍奉太子,相伴晨昏。(见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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